齐涟摇头表示不知,而扫视一圈周边,在没有看见昨晚的黄毛时基本确认了。
是昨夜交涉物资临时出了意外,不得不得紧急转移。
他们走下星舰,尚且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一艘通体纯黑的星舰宛如乌云过境,带着震慑人心的威慑力稳稳停留在覆满积雪的陆地上,震颤着岌岌可危的神经。
刀疤当下一瞬做好判断,昨夜去交涉的黄毛始终没有回来,贺禛所驾驶的星舰又是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只怕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刀疤瞬间大惊失,紧急持枪命令道:“不好,快走!”
这是一个信号,星盗门瞬间全副武装,手持枪支,向远处的雪松林中逃亡。
一路跌跌撞撞,慌不择路,积雪在身后留下一个又一个乱七八糟的脚印,像是在洁白画布下留下数笔突兀。
齐涟看向拽着他的那名星盗,陷入一片思索中。
对方逃窜得匆忙又慌不择路,但即便是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这帮看不出目的的星盗依旧没有想过抛下这批“货物”。
“货物”会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吗?
说实话,齐涟并不相信,除非他们不仅是“货物”?
但他们不是“货物”又能是什么?
留给齐涟做思考的时间不多,密密匝匝的枪声很快在雪松林中响起。
覆盖在雪松上的雪簌簌落下,遮盖住坑坑洼洼的脚印,一少年持枪从树下跳下,抖掉身上沾染的雪花。
他嘴角一勾,满怀恶意的嬉笑声霎时响起,“你们这是想去哪里,需要送一程吗。”
随即不等刀疤等星盗作出任何回应,破空声陡然响起,斜切割连成片的飞雪,向远方飞出。
嘭——
刀疤迅速避开,身后人却没那么好运了,子弹正中头颅,惨白的脑浆与刺眼的鲜血在雪地迸溅开,呈放射状喷向远方。
“ goodbye ,不用谢啊。”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招呼,随即恢复正形,朝从另一面赶到雪松林的人道:“长官。”
声音闯入耳中,即便刀疤控制着齐涟身体,动不了分毫,但他还是下意识转过头,向身后看去。
身后来了乌泱泱一大帮人,他们都像是不怕冷似的只穿着黑色作战服,将全身包裹得只剩头部。
为首那人是与他们如出一撤的打扮,但统一的作战服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独特气息,更为冷锐,更为深刻,像是艾格斯星冰原上最为锋利的一角冰川。
他的眼瞳是偏浅的棕色,下了三天三夜的飞雪停下,阳光暂短从云层中露出,映得积雪五花十色,周边一切都带上了点暖色调。
但照在他的瞳孔上,非但没有使他的眼睛带上温度,反而使那抹棕色更淡,像是如何都照不透一样。
齐涟知道,他就是贺禛。
第93章
刀疤自知今日逃不过贺禛的手掌心,但他仍不肯放弃,枪抵着齐涟扯到身前做掩护:“我们与艾格斯、与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杀我们!”
贺禛没有说话,也许是懒, 也许是其他, 只给方才那名眉眼慵懒的少年一个眼神, 佐群立马会意, 从队伍中带出一五花大绑的人,赫然是昨夜与刀疤交谈的黄毛。
佐群脚踩着黄毛脑袋,仗着黄毛嘴巴用胶带封着,开不了口,自说自话:“这是你们的人吧。昨天半夜潜到我们营地,谁知道怀有什么目的?”
黄毛登时目呲欲裂,嘴巴发出一连串不知音节的咦咦嗬嗬。
刀疤霎时心知肚明,贺禛本就是奔着他们命来,不管他们昨夜做什么了,没做什么,只好他们停留在艾格斯星必定有来无回。
都说贺禛行事荒唐又肆无忌惮, 全凭喜恶, 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尽管知道贺禛不会顾忌任何生物性命,刀疤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枪抵在齐涟头上:“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话音一落, 佐群哂笑一声,像是在嘲讽刀疤的愚蠢,而齐涟则是思考起在贺禛开枪一尸两命的那一瞬间该如何自救,是尽全力避开要害,还是先一步挣脱刀疤的控制。
毕竟一条人命对贺禛来说什么与艾格斯星随处可见的雪季差不多,有则有,无则更好。
雪松矗立在林间,圣洁无暇的雪覆满土地,好似能洗去一切罪恶,齐涟就站在这一片苍茫中看向贺禛。
他的目光不算隐蔽,甚至可以称得上明目张胆,但警惕心一向很好的贺禛却像是没有看见他,眼眸只吝啬落在他身后的刀疤。
齐涟掌心收拢,在贺禛开枪的那一秒闭上了眼,就在他准备避开关键要害的那一秒,超高音速的子弹稳稳当当避开了他脖颈。
时间在拉长,刀疤眼球放大了极致,几乎要突破眼眶,他当机立断无法在做掩体的齐涟,向一侧的黑雪松跑去。
下一秒又一发子弹高速穿过树丛,射向刀疤。
林间乌鹊四下惊飞,温热血液融化了皑皑白雪,留下红色的、灼热的血洞。
齐涟站在距血洞不足十厘米的位置,有点回不过神,他有点意外了,没想到贺禛竟然愿意多浪费一发子弹,毕竟贺禛是个效率主义。
据说当初军部收到一份有关贺禛的内部机密文件,贺禛在军部破译前找出这份文件并将其带走即可,但贺禛这这人简单粗暴又追求效率,竟然直接炸毁了整个军部会议大厦。
虽说没有明确证明这人是贺禛,但如此大手笔,如此大规模破坏,除了贺禛,再无他人。那段时间不仅贺禛成为人人喊打的角色,就连军部因安全不到位,而闹得不少百姓人心惶惶,但无论这事闹得多大,只要艾格斯星在贺禛手上,贺禛就能全身而退。
为首的刀疤死了,其他星盗不足为惧,没了首领只是一片强弩之末,不多时就在绵延不绝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血流了满地,恶人的血腥味混杂着刺骨的寒气直往鼻子里钻,佐群蹙了蹙眉,手拿枪支朝贺禛走过去:“这帮人该如何处理。”
“带回星舰。”
佐群得了吩咐,将人带到星舰。
暗璟的星舰用得是一级矿物染料,星舰内始终保持着最舒适的18摄氏度恒温。
方才的打斗激烈,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上了血,骤然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身上的雪沫融化成血水,一滴滴聚到地上。
佐群忍着不耐烦给他们找了赶紧衣服。
齐涟冲完澡换上干净衣物出来,恰好碰上贝拉,刚逃离星盗狼窝,现又入暗璟这个虎穴,贝拉顶着张苦瓜脸:“刚才有人叫咱们到副舱集合,好像是有事。”
齐涟头发没吹干,水珠顺着发尾滴在衣领,有些难受只嗯了声。
贝拉没在意齐涟的冷淡,往集合地走边胡乱猜测:“齐哥,你说……那什么,找咱们是什么事啊!不会是想从我们这获得些什么东西,然后得不到就把我们杀了吧?!”
这个猜测挺有意思的,齐涟好奇地看了看贝拉,然后一脸真诚地询问:“你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贺禛谋取的吗?”
从齐涟嘴中听见这个名字,贝拉浑身过电,就差跳上去捂住齐涟嘴巴,心虚地压低声:“齐哥,你小心点……嗯嗯那两个字不能随便说,小心嗯嗯一下就把你大卸八块。”
齐涟觉得贝拉有点杞人忧天,贺禛应该没有那么闲,但他想归想,知道贝拉是好意,于是全盘接受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也到了集合地,算上齐涟与贝拉共有17名青壮年被星际海盗绑架,现都聚在厅内等到发落。
艾格斯星距离主星有十万八千里,这又是贺禛的地盘,寄居人下使他们不得不拿出十二分警惕心。
齐涟与贝拉到得晚,自动站在末尾,贝拉仍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齐涟很好心没打扰他,让他专心腿颤,自己在副舱内扫了一圈。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一枚镶嵌在墙角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他略看一眼后收回了目光。
“东西并不在那艘报废星舰上,也许是中途转移,或者是障眼法。”
佐群坐在监控室里说。
贺禛目光在监控显示屏上停留一瞬,声音听不出喜怒:“继续找。”
得了命令,佐群手指飞快在操纵器上操作,放大监控画面,数十个监控依次打开,是那批人从进入星舰后的所有移动轨迹。
监控室发生的一些他们并不知情,久久不见人影,焦虑恐慌在未知中蔓延,开始控制不住地嘘声交头接耳。
齐涟在这一片蚊子声中保持安静。
也许是故意晒着他们,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他们在狭小的副舱内等了许久,佐群才姗姗来迟。
佐群身后跟着两名身穿白大褂,类似医生和研究员之类的人物。
佐群站在前面露出狐狸一样的狡猾笑容笑容,在看到前排的人额头冒出细密汗珠,他才心满意足地开口:“每人抽20ml血液。”
众人瞬间面面相觑,贝拉也拿手背碰了碰齐涟,牙齿都在打颤,用眼神询问,这踏马的不会是要拿我们做实验吧?
齐涟耸了耸肩。
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他又不是贺禛怎么知道贺禛搞什么鬼,再说了他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那群医生速度快,很快抽出17份20ml的血液,在这期间,佐群就靠在墙壁一侧,懒散地观察。
队医妥善收集好采血管,与佐群点了下头先行离开,佐群收敛了笑意,最后又扫了眼他们,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贺禛从监控室往这面走来。
他心里一直狐疑,但还是起身迎了过去。
贺禛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如何?”
佐群无声地摇了摇头。
贺禛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继续往前走。
佐群以为贺禛是要去化验室,打算一同跟去看看。
副舱的门没有关,偶尔又自以为很小很低的声音传来。
“齐哥,他们不会是真的要拿我们做实验吧,比如把我们打造成只知道杀人的兵器,好完成他们统一全宇宙的妄想?”
“打个商量,贺禛……应该没有这么妖魔化吧?”
这声音上扬着,通过空气送入耳中。
也是在这时,贺禛忽然偏了一下头,是极其轻微但仍旧被齐涟捕捉到的一下。
他薄薄一层眼皮总是半掀着,目光便会自上而下投下来,但贺禛并没有居高临下的傲慢,更找不着一点对败者理所应当的轻蔑,活像是冷血动物的一双眼睛。
齐涟正想再看一眼,贺禛却已经走了,只剩下贝拉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靠……我刚刚的话不会被嗯嗯听了去吧?如果真的被听见了,那我岂不是死翘翘了……”
齐涟没有回他,因为另一件事占据了他头脑。
他……刚才看我一眼?
齐涟并不确定,于是趁深夜将这件事告诉了某只球,但某只球很不给他面子,窝在被子上,大言不惭道:【你的错觉。 】
齐涟:“……”
行吧,齐涟也不勉强,毕竟贺禛要是真在看他,就代表他被盯上了,只怕今晚是和贝拉一样担惊受怕到睡不着觉。
艾格斯星距离主城有段距离,贺禛似乎也不着急,见天色已晚,便停留一晚,第二日再返回主城。
齐涟躺在一张不算松软的床上,看向窝在他枕边的某只球,漫不经心开口:“球啊,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前几任宿主是如何完成的任务?”
116气得球都憋红了,在齐涟肩上蹦跶了下,然后义正辞严道:【我有名字!我有名字!我叫116 ,才不是球! 】
“好好好。”
齐涟随口敷衍着,等116安静下来才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