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抬眸看向他,咬了咬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边子濯将他揽入怀里坐在凳子上,伸手去摸他的脸,亲了亲他,道:“好了,不论怎样,先填饱肚子,想不想吃桂花糕?”
姜离想了想,摇了摇头,叹气道:“算了,我有些吃不下。”
明德帝对姜离来说是何等重要,边子濯自然是知道的,他看了看姜离,轻轻将他的脑袋压下,让他靠在自己的颈窝,伸手慢慢抚摸着他的背,一点点安抚他。
闻着边子濯身上熟悉的气息,姜离缓缓平静下来。他慢慢攥住边子濯的手,轻声道:“我知道,曹汀山那么说,你也不高兴。”
“他手上有定北军的血。”边子濯顿了顿,道:“也有父亲的血……无论立场如何,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姜离想了想,道:“其实,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曹汀山愿意帮助我们,愿意帮助你推翻姜回雁。”
“‘想摆脱姜回雁的控制’。”边子濯笑了一声,道:“这个理由,傻子才会信。他远在北都,姜回雁担心他拥兵自重都来不及,何来控制他一说?”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我想不到。”边子濯摇了摇头,道:“实话讲,曹汀山这个人,我有些看不透。”
姜离沉默了一下,伸手轻轻回搂住边子濯的腰。
许久没有这般相拥着坐在一起,姜离靠在边子濯胸口,内心一瞬间感慨万千,到了嘴边,却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红尘苍茫,家国动荡,太多的事情还未解决,但他们依旧可以这般拥在一起,何尝不令人珍惜。
“月亮真圆。”姜离仰头看着天,喃喃道。
“快冬至了。”边子濯说着,伸手捏着姜离的发丝把玩,道:“等秦攸到了,没有曹汀山的曹家军,瞿都城的禁军便不足为惧。若是冬至前所有事能解决完,我们还能包饺子吃。”
“世子府都没了,你去哪里包饺子吃?”姜离道:“还是说,你想去皇宫里面?”
“看你。”边子濯道:“宫里总归拘束的很,去你府上。贾叔做饭的手艺你是知道的,你想吃什么馅儿,就跟他说。”
姜离被他逗笑了:“等破了瞿都城,老贾就是你的大功臣,一马当先的将军,你叫他包饺子?”
“贾叔现在很关心你,那日还问我他给你做的粥合不合你胃口。”边子濯道:“你信不信,若你叫他来,他肯定来。”
姜离听罢愣了愣,他心口开始一阵阵地泛酸,紧接着,又开始微微发着烫。
因为北凉城,他与定北军早已陌路,虽然他这些年总是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这些定北军的将士们,那一个不曾与他并肩作战过?哪一个不曾亲切地唤过他——二少爷。
经年历历在目,最是难以割舍。
曾经,他面对着定北军对自己的不信任与仇恨,冷酷地将过往割舍,但那些记忆连着血肉,每每教他疼的锥心。
但现在,边子濯相信他,爱他。
贾叔开始接纳他,关心他。
姜离鼻子微微泛了酸。
他想,或许就这样下去,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阿离。”边子濯见他眼眶开始泛红,不禁轻轻碰了碰他,道:“难过了?又在想什么?”
姜离摇了摇头,勾住边子濯的脖子,道:“想好的事。”
“是吗?”边子濯低低笑了笑:“什么好的事儿?嗯?说来听听。”
“想……”姜离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算了。秘密,不告诉你。”
“你跟我还有秘密呢?”边子濯亲他的耳朵,声音带着蛊:“分明哪里都被我看光了……”
姜离脸上一红,捂着耳朵与他拉开了些距离:“边子濯!”
“又叫我全名。”边子濯不满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嘶,疼。”姜离瞪他。
边子濯锢着他的腰,不许他跑:“快点,该叫什么?”
“叫你混蛋!”
边子濯眉毛一皱,压着姜离便猛亲,直到将姜离亲的双腿直蹬,喘不过来气的时候,才放开他,又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叫我什么?”
姜离被亲的呼吸不畅,但又拗不过边子濯,只能颤抖着嘴道:“子、子濯……”
“不对,换一个。”
“子濯……哥哥……”
边子濯眸子一沉。
“唔……”
第69章 为你
“世子呢!”院子外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秦攸披着一身铠甲,勒马一跃而下,四周张望道:“贾云杉?元昭!”
元昭从一旁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看了看他,抱拳道:“秦将军,属下在。”
秦攸道:“世子呢?老夫要见世子。”
元昭顿了顿,连忙道:“世子殿下在忙,秦将军稍等,属下现在去通报。”
“不用通报了。”秦攸将马绳递给一旁的人,道:“老夫自己进去。”
元昭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拦在秦攸面前,嘴唇嗫嚅了一下,道:“秦将军!殿下说了,现在不太方便……”
“马上就要准备攻城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秦攸怒目圆睁,他是叱咤战场多年的老将,眼睛一瞪便是杀意十足,元昭被他盯的浑身发毛,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但依旧不肯让行。
秦攸看了他半晌,突然道:“那个家伙在哪?”
元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谁,垂头下去:“二、二少爷他……”
“哼!”秦攸冷冷笑了一声,眉毛一压,脸上闪过厉色,只见他胡须气的都动了动,怒道:“果然是这样……让开!”
元昭被他推得差点栽倒在地上,他稍稍一愣,连忙追了上去,道:“哎?秦将军!”
秦攸虽然上了些年纪,但因为常年用武,身强体壮,元昭拦也拦不住他,只能跟在他身边,连声道:“秦将军,这是殿下的意思!”
“殿下现在不清醒。”秦攸大步流星,喝道:“分明是姜家的孽种,北凉城的事还没找他算账,现在还敢去勾引世子!”
元昭脸色一沉,追在他身边说:“秦将军,世子已经说了,北凉城的事,跟二少爷没关系!贾叔已经着人在查此事了!”
“证据呢?就凭借一句信任?”秦攸冷声道:“老夫看你们都是被那狐媚子迷瞎了眼!先侯爷护着他,世子护着他!你也护着他!”
元昭道:“秦将军,你冷静一下!”
“该冷静的是你们!”秦攸横眉冷眼,一脚踹开院门,手上长枪随即“嗡”地响了一声:“老夫今日便要去除了那孽种!”
“秦将军!”
秦攸完全不顾元昭的阻拦,大步走入院内。
院子之外,还未走远的曹汀山双手抱胸,悠然看着秦攸的身影消失在门前,轻笑了一声,道:“定北军旧部不服本将,服的竟是这种货色。”
拾玖跟在他身后,沉默了一下,道:“秦攸是前定北侯的得力干将,边拓死后,定北军旧部除了认那个世子,便只认秦攸。”
“正好。”曹汀山摸了摸下巴,道:“真相,由他这种人说才更令人相信,不是么?”
拾玖垂头站在一侧,不说话。
“他最近在做什么?”曹汀山突然问。
拾玖一愣,道:“公子他……还是老样子,每天看书赏花,没什么变化。”
曹汀山抿了抿唇,寒声道:“瞿都发生的事,没告诉他么?”
“公子知晓的,但……”拾玖默了默:“但公子什么都没说。”
曹汀山的手指在拾玖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攥了起来。
“哼。”他冷笑一声,道:“走吧,本将还有一出大戏要演给他看呢。”
另外一边,秦攸已经不顾元昭的阻拦,直接闯到了边子濯的门前。
两人的推搡惹的一干人等都不敢上前,直到边子濯听到了动静,推门缓缓走了出来。
“殿下!”元昭反应的最快,直直对着边子濯跪了下来。
秦攸也看到了边子濯,垂头恭敬对他行了个礼,道:“世子。”
边子濯看了看两人,目光最终落在秦攸的脸上,笑道:“秦叔,长途跋涉过来,怎么不去歇歇。”
秦攸本就被元昭拦的一肚子气,此番见到边子濯,脸上神色依旧带着不悦,抱拳道:“世子,现我大军已于陇山集结,攻打瞿都在即。但禁军并非骄柔之师,若在城内负隅顽抗,于我方不利!还请世子多加定夺。”
秦攸此番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边子濯走到秦攸身前将他扶了扶,道:“秦叔此话甚是,禁军虽然处于劣势,但瞿都城城墙最是坚固,强攻定然是不行的。”
秦攸听罢,沉声道:“既然如此,世子当更加勉励应对,何以在这一方小屋内固步自封,与那孽种混在一起!”
秦攸是当年边拓一手提拔的老将,从小看着边子濯长大,边子濯对他甚是敬重,对他都得喊一声叔。正因如此,秦攸虽是边子濯下属,但作为长辈,对边子濯说话起来,向来是这般。
边子濯闭了闭眼,沉声道:“秦叔,我不是与你商量好,万事解决之前,暂且先不谈这事么?”
“世子是与老夫说过。”秦攸道:“但开战在即,世子仍旧这般与他厮混?世子可别忘了,大虞这些年国库空虚,天灾人祸,现已千疮百孔。北部兀良哈虎视眈眈,近些年已有南下的试探!您要知道,大虞已经不能再内耗下去了,这是最后一场仗,是定北军的生存之战,也是大虞的生存之战。”
元昭愣了愣,皱眉道:“秦将军!你这话——”
“秦将军说的没错。”边子濯突然打断他:“相比大虞,蒙古的兀良哈自小蛮王接手后,已吞并不少其余部族,现今实力已今非昔比。”
秦攸上前一步,沉声道:“世子既然知道,听老夫一言,将那孽……姜离,将他送走罢。”
边子濯抬眸看向秦攸,黝黑的眼眸中一片深沉。
身后的屋内忽的出了些动静,姜离似乎想看看是谁在门外,刚探了个头出来,一看是秦攸,整个人登时僵了一下,脸上明显露出些恐惧,身子往后缩了缩。
秦攸也看到了姜离,眸中厉色一闪,沉声道:“或者将他送来军中,老夫绝对不会允许他影响您。”
“他影响什么了?”边子濯打断他道:“目前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按计划进行么?”
秦攸冷冷哼了一声,手中攥着的枪猛地插入地上,直接摊了牌:“你莫不是真被那狐媚子迷住了?他可是个男人!”
边子濯看了元昭一眼,元昭会了意,连忙起身走到姜离身侧,道:“二少爷,我们快些进去罢?”
姜离抿了抿唇:“我……”
“世子!”秦攸怒喝,抬手指着姜离道:“你莫非忘了北凉城发生了什么!他可是姜家的人!姜回雁的重孙子!”
姜离听罢,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忽的,眼前一片大雪纷飞,他被绑着坐在回瞿都的马车里,看到马车外,站着黑压压一片,对他恨之入骨的定北军。
和站在众将士最前方,死死盯着他,誓要将他剥皮啖肉的秦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