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响有苦难言,只能坐在岛台边,看着父子俩包出一个又一个小元宝,并在其中三个饺子里包上金元宝。
看着没有多少肉的饺子,余响担心地问:“会不会太大了?”
“大点才好,不会误食。”燕回放下明显比其他饺子大一圈的金元宝饺,抬头看了眼时间,转身起锅烧水,然后开始准备蘸料。
“你是按云京的吃法只放醋,还是按锦都的吃法放红油辣子?”燕回啪啪地拍着蒜问余响。
“你们吃哪种?”余响反问。
“我就醋,声声要加点红油辣子,他在锦都长大,算半个锦都胃。”
“那我也就醋吧。”说完,余响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和燕回燕声同住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没见燕回做过地道的川菜,就算是中午吃的口水鸡也没有特别辣。
难道,燕声的母亲不是锦都人?
余响若有所思地看着燕回调配蘸水,等饺子煮好,在他的指挥下从杂物间里拿出一个折叠矮桌,摆放在沙发前。
“之前我就想问你,怎么客厅没有茶几,原来你把茶几收起来了。”
“声声喜欢在地毯上玩,茶几太碍事了,现在就过节拿出来用用,充当餐桌。”燕回说着,冲余响抬抬下巴,“去拿酒。”
余响领命走进厨房,拿出那瓶麦卡伦12年,问燕回:“有酒杯吗?”
“没有,就用马克杯吧,顺便把声声的可乐拿过来,在零食柜里。”燕回放下调料碗嘱咐道。
余响从岛台的杯架上拿了两个马克杯,又拿了一罐可乐,走到矮桌前盘腿坐下,将杯子饮料一一摆好,然后打开了那瓶麦卡伦。
瓶塞一打开,一股夹杂着奶味的酒香就飘了出来,余响闻了闻瓶口,笑着给燕回倒了一杯底。
“雪莉双桶,是你喜欢的偏甜口感。”
燕回木着脸接过杯子:“对我来说都是酒精味。”
“这个不一样,甜味会重一点。”
“真的假的?”
燕回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后,迟疑道:“好像是有点甜……但还是酒。”
余响无奈摇头,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举起杯子:“碰一个吧,预祝我们新的一年,万事顺遂!”
燕回笑吟吟地举起杯子,冲燕声抬抬下巴:“来,声声,一起!”
燕声欢快地举起可乐罐,和爸爸叔叔碰杯:“春节快乐!”
呯!
喝了口酒,余响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燕回和燕声同时看过来,满眼疑惑。
余响说了声“抱歉”,笑着解释:“我在想,要是一个月前,有人跟我说,我今年过年会盘腿坐在地板上,边看春晚边吃饺子,我肯定认为他疯了。”
燕回也笑了:“还得加一句,并且穿着灰太狼睡衣。”
余响低头看看身上的睡衣:“原来这只狼叫灰太狼?”
“对!他老婆叫红太狼!”燕声插嘴道。
“红太狼?”余响闻言看向燕回,他今天穿的睡衣就是红色,红色金丝绒睡衣。
燕回拿起杯子别过头:“我这是为了应景。”
余响低头闷笑两声:“是,很喜庆。”
燕回瞪了他一眼,却无法反驳,只能闷头喝酒。好在没多久春晚开始了,一年一次、全民参与的吐槽大会就此拉开帷幕。
燕回:“相声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啊……”
余响:“硬挠胳肢窝的感觉。”
燕声:埋头干饭,吃到一个金元宝,欢天喜地地给爸爸看。
燕回:“今年歌舞节目的水平挺高的。”
余响:“这儿歌听着怎么这么澎湃?”
燕声:偷偷跑去拿可乐,被抓包,只能委屈地看大人喝小麦果汁,自己喝白开水。
燕回:“终于有个能看的小品了。”
余响:“确实不错,针砭时弊。”
燕声:“什么叫针便时必?”
许是因为难得有人一起过春节,以往燕声十点过就昏昏欲睡,这一次却顺利熬到十二点钟声敲响。
三人互道春节快乐,燕回和余响都给燕声包了大红包,孙简诚和钱景也准时发来电子红包,燕声的小金库瞬间爆满。
燕声喜滋滋地把余响给他的红包转手给了燕回:“爸爸帮我存着。”
“好~没问题!”燕回颠颠手里红包,冲余响挑眉,“你最后那点钱都在里面了?”
余响颔首:“六百六十六。”
这段时间他基本没花过钱,原本兜里还有一千八百多,去了趟菜市场,直接砍掉近三分之二。
这个红包给出去,余二公子的身家有史以来第一次降至个位数。
“不心慌吗?”燕回打趣。
“这不有燕少包吃包住吗。”余响淡定喝酒。
就在这时,两道微信提示音响起,两人同时望去,就看到余响手机上弹出好几个微信转账提示。
燕回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笑道:“看来朝廷发赈灾粮了。”
余响却苦笑道:“发了也没用,我哪敢拿?我去打个电话。”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厨房按下言真的电话号码。
谁知电话还没响两声就被掐断,下一秒,言真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余响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妈……”
“响响!你怎么样?你退后一点,让妈妈仔细看看!”余响话音还没落地,言真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响起。
余响无奈,只能将手机立在岛台上,后退几步:“我很好,最近还胖了一斤。”
“瞎说!哪胖了?”
言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儿子打量了一番,见他脸色红润,气色很好,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有心思观察他周围的环境。
“这是在…燕回家?”言真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看起来还不错,知道你们过得好,妈妈就放心……”
“燕回家?”镜头里挤进一张脸,余钟北凑了过来,边看边点头,“不错,我就知道燕回是个有本事的人,哪怕离开燕家,也能闯出一番事业。”
余响闻言皱了皱眉:“你们都知道燕回和燕家的事了?”
“能不知道吗?今天都快闹翻天了。”余钟北叹了口气,“不然我们怎么会大晚上的在外面跑。”
余响这才发现,视频边缘处露出一点皮质内饰,确实不像在家里。
“出什么事了?”余响连忙问道。
燕回远远听到这句话,跟燕声说了一句“爸爸去看看余叔叔”,便起身走来,站在手机看不见的死角,静静听着。
“今天上午,燕总跑到四月庄找你大伯讨说法,砸了家里大门,被警察带走了。到了晚上,正在吃年夜饭呢,燕总又来了,这次是坐直升飞机直达主屋……”
说到这,余钟北不知是觉得一家集团公司董事长兼执行总裁,居然做出直升飞机悬停别人家的事可笑,还是引出这一系列事情的余家更可笑,直接笑得停不下来。
言真没觉得这事可笑,只觉得滑稽:“这么一闹,年夜饭也吃不成了,所有人看着燕总和你大伯对质,燕家那些龌龊事,包括你大伯隐瞒的事,就都藏不住了。”
余钟北擦擦眼角,接话道:“你爷爷受不住刺激,晕倒了,家里医生说要立即送医院。这不,我们刚从医院出来。对了,红包你记得收,你爷爷一时半会管不到你。”
余响沉默许久:“……爷爷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余钟北残存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无踪,面无表情地说:“发现了一个出血点,还好出血量不大,暂时采用保守疗法。如果人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清醒情况还算好,不然……”
余响垂下眼帘,心中五味杂陈。
第一次中风爷爷虽不良于行,但脑子清醒,还能参与公司决策,只是有些精力不济,因此处于半退休状态。
第二次受刺激倒下,当时看着没事,但大伯既然能牢牢控制住燕家的消息,没有传到爷爷耳中,说明他这段时间鲜少离开四月庄,处于长期卧床状态。
两次病情叠加,再加上燕希泽闯入四月庄、正朔因为他的命令陷入泥潭、被亲生儿子背叛的三重刺激,爷爷即便能挺过去,也是元气大伤。
余响还记得,爷爷第一次中风倒下时医生说的话。
“手术很顺利,后续保养得当的话,活到九十不成问题。”
八年前预估的寿命,如今还能剩多少?
看到余响的表情,言真抢过手机,认真道:
“响响,你不要多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你无关,你爷爷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纯属咎由自取。你知道为什么他非逼你今年结婚?因为他想亲手养育重孙子,重现你大伯、爸爸、昊昊和你身上的悲剧!”
燕回脸上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余响却是皱起了眉。
“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他又闭上了嘴,眼中闪过了然之色。
难怪,难怪他回国这四年来,拒绝了那么多次相亲,爷爷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今年的态度却很坚决,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感觉。
可是……
“为什么?”余响有些迷茫。
“因为体检报告。”余钟北挤进画面,唇角讽刺地扬起,“他一月初的体检报告不太乐观,长期不良于行让他肝气郁结,气血不畅,极易诱发二次中风。医生让他彻底退休养气舒心,他却想趁此机会为正朔培养第三代继承人。”
想到大哥吼出的那句,“你毁了昊昊还想毁了响响吗?我们是你的亲人,不是管理正朔的工具”,余钟北闭了闭眼睛。
“不要管云京这些破事了响响,和燕回在锦都好好生活,等到……一切尘埃落地再说。”
没说出口的话,大家都心照不宣。
沉闷的气氛中,燕声揉着眼睛走了过来。
“爸爸,我困了,想睡觉……”
燕回看了眼余响的手机,顿了顿,迎上前抱住儿子:“好,记得刷牙洗脸,先去跟余叔叔道个晚安。”
“嗯。”燕声蹭了蹭爸爸的脖子,朝着余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