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芷云也跟着他们走了,她要回刘家收拾行李,三人还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
余钟南则留在四月庄,手里拿着一本便签条,看到想带走的东西就贴上,后天搬家公司会根据贴条把东西搬去他和妻子的新家,老管家也会搬去同住。
余响经由大伯提醒,拿着便签条,和燕回燕声一起来到四楼他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带走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余响说着推开门,有些自嘲地笑笑,“真被赶出家门时才知道,什么都没钱和手机重要。”
“对。”燕回应了一声,难掩好奇地探头往里看。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四月庄,却是第一次上到四楼进入余响的房间。
原本他以为会看到一个狂野不羁的房间,却没想到和一二楼差不多,都是中式装修风格,典雅有余却难掩沉闷。
看着这样的装修风格,燕回有些惊讶:“我以为你的房间会现代一点?”
“以前是,但我留学期间爷爷把我的房间改了,说以前的装修太轻浮,不稳重。”余响没什么表情地说着,手里捏着便签条,一时都不知道该贴哪。
燕回有些无语,走上前轻抚他的手臂,想给予一点安慰。
这时燕声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爸爸,这个人是你吗?”
燕回和余响定睛一看,照片里穿着白色T恤,垂眸浅笑的美人,不是燕回是谁?
照片很大,相当于一半A4纸,照片里的人也很大,整张照片除了那张漂亮脸蛋,看不到一点环境信息,一看便是局部放大放大再放大的结果。
“是我,”燕回皱起眉,走上前拿过照片,“但是我不记得自己有拍过这张照片……”
他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照片,因为没人记录他的成长,少数几张都是宴会上的合照,早已被他舍弃。
燕回能看出照片里是初中时的自己,却完全没有印象,只能转头去问始作俑者。
“你拍的?”
“啊…是,”余响摸摸鼻子,“初二时的运动会。但我把照片都数字化存U盘里了,声声,这张照片你从哪翻出来的?”
“书柜后面的小房间!”燕声指着书房方向,得意地扬起下巴。
余响顺着他的手看去,忽地一拍脑门:“对,我初中时搞的安全屋!”
“安全屋?”燕回跟着余响朝书房走去,好奇地问。
余响有些不好意思地清清喉咙:“咳,就是…专门放你照片的房间,初中时借着重新装修搞的,还做了个隐形书柜门。我还以为爷爷重新装修把这个房间打掉了……难道工人没发现吗?”
余响疑惑地走进书房,就看到一个到顶的红木书架像门一样敞开,里面是大约十几平米的空间。
空间里没有窗户,摆放着一张茶几和与之配套的长沙发,茶几上散落着相册和几张照片,沙发上堆放着一些杂物,一眼晃过去,很多东西都很眼熟。
“那是……我的外套?”燕回指着沙发扶手上的针织外套,似笑非笑地问余响。
余响摸摸鼻子,又挠挠脸颊,到底没好意思开腔。
燕回见他不说话,也没继续追问,只是走到茶几前坐下,一张张打量着那些照片。
有些他能看出是从哪些照片里截的,但大多数他见都没见过。
忽然,燕回目光一凝,拿起一张照片,不可思议地转头问余响:“这张也是你拍的?”
照片里的他穿着西装马甲,正在舞台上弹钢琴,小脸严肃认真,脸颊上的婴儿肥鼓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燕回这辈子其实没弹过几次钢琴,且基本都集中在小学时期,后来因为没有走考级那条路,这个露脸的机会就被人取代了。
所以他才一眼就看出,这张照片肯定拍摄于他小学为数不多的登台表演,且肯定是二年级之后,因为他八岁才开始学钢琴。
“咳,不是。”余响在他身旁坐下,燕声挤在另一边,探头看着照片。
“我就说嘛,你那个时候才几岁,”燕回说着,顺势把照片给了燕声,自己则随手翻开了相册,“那是从哪搞的?”
余响抿了抿唇:“老楚家,他节目排在你后面,他妈妈为了测相机,顺手给你拍了几张……校庆结束我去他家玩看到了,悄悄拷了一份。”
“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级校庆,你忘了?”
“不记得了,”燕回摇摇头,指着刚翻到的照片又问,“那这张呢?”
余响看了一眼:“六年级春游,我带了数码相机……有点糊。”
“卡片机吧?”
“是,像素不行。这张是四年级运动会,我在周小六家翻相册发现的,他家保姆拍他时无意间拍到你在喝水。”
余响看着那张照片,笑着说:“后来我把认识的人家里相册翻遍了,结果只找到这一张。”
燕回低头看着抱着水壶,独自坐在班级方阵里喝水的自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曾经以为茕茕孑立的过去,因为这些照片,似乎都不再孤独了。
“这张是中考过后,学校贴在布告栏的照片,我半夜翻墙进去…咳咳,拿的。”
“这张是高二我们去练车,你在P房睡着了,我偷拍的。”
“那么吵你也睡得着,真是……”余响正说着,忽然感到肩膀一沉,低头看去,入目是笔直的鼻梁,羽翼般的睫毛,微微翘起的唇谷,和白玉般的面颊。
燕回靠着余响的肩膀,翻阅着自己的照片,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目光中流露的情绪。
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释怀和喜悦。
于是余响也安静下来,抬手搂住燕回的肩膀,直到燕声忽然问道:
“那这张呢?呆爹?这张是爸爸什么时候的照片?”
听到儿子的声音,余响反射性就想收手,却被燕回反手拉住,没能跑掉,只能轻咳一声,搂着燕回低声回答:
“那是你爸爸初二参加竞赛得奖后,学校网站公布的合照。”
“这张呢?”
“你爸爸小学五年级去烈士陵园献花时老师拍的,后来公布在学校网站。”
“这张呢?”燕声几乎半趴在燕回身上,好奇地仰头看余响,一点不觉得两人亲密的举止有什么不对。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余响终于放松下来,一张张解释着照片的来源。
三人在安全屋里一直待到老管家来询问是否留宿,这才知道当初是他帮忙保住了这里。
为了方便第二天去环球影城,燕回和余响还是决定回酒店,不过在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争执。
“相册就算了,衣服抱枕毛毯……这些破烂你留着干嘛?”燕回从针织外套上撕下便签条,有些嫌弃地揉成一团。
“不行,这些东西我保存了这么多年,总不能扔了吧?”余响锲而不舍又贴了条新的。
燕回瞪他一眼,撕下条子:“十几年前的破玩意,你留着干嘛?”
“什么破玩意?这都是我珍藏的宝物!”余响据理力争,抬手再贴。
“……宝物是吧?那你以后抱着这些东西睡吧!”燕回说完,转身就走。
余响反应了一秒,连忙撕下便签条,抱起相册追了上去。
“咳,你说得对,我都有你了,那些东西确实没必要保留……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咳,所以……”
“所以?”燕声好奇地探出脑袋。
燕回瞟了余响一眼,笑着摸摸儿子头毛:“今天晚上你呆爹想和我们一起睡,你愿意吗?”
“一起睡?”燕声眼睛一亮,“好啊!”
余响:“……”
是夜,燕回、燕声、余响,三人并排着躺在酒店豪华套房主卧里。
两米乘两米的大床,足以塞下三个身高超过一米七的男人,就是这个场面,怎么看怎么怪。
听着燕声发出的小呼噜声,余响忽然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人的情商,有没有后天提高的可能性?
第47章
余老爷子去世的消息, 如同一场八级大地震,席卷了整个云京商圈,一时间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有人说, 是不甘于父亲一直把持集团的余钟南谋权串位, 余老爷子怒火攻心而死。
有人说, 是余响想借着正芯技术突破建新厂一事自立门户, 余老爷子得知后气急攻心而死。
还有人说,其实是叔侄之争,为了家产不顾血脉亲情大打出手, 余老爷子痛心而死。
无论哪种传言,都没有燕家人的身影,大年三十发生的事,被两家人联手摁下, 无人知晓。
得知余老爷子病倒, 燕家人噤若寒蝉, 直到知晓对方没有大碍才敢找上门去, 谁知没达成目的不说,没过多久竟传来余老爷子的死讯!
原本燕琴还寄希望只是谣言,直到医院的消息传来才彻底死心,整个人就此倒下,一病不起。
余老爷子葬礼结束的第三天, 燕琴躺在床上, 形容枯槁地看着窗外的梅花树, 神情呆愣, 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她大半辈子顺风顺水,怎么临到老了却走一步错一步?
当初她之所以放心把海燕交给儿子燕希泽,就是相信他能带领海燕更上一层楼。
燕希泽也不负众望, 二十年前力排众议成立了航空公司,大大拓展了海燕的业务范围。
这二十年间,随着国内外旅游热度不断上升,海燕航司盈利逐渐超过海运,助推海燕集团的股票一路高歌猛进。
尝到甜头的燕希泽在19年时决定,继续扩大航司规模,买飞机拓展航线,缩减海运,将重心转到航空和造船上。
本来按照之前二十年航司的发展,以及贸易战导致的进出口业务下滑,这个决定无可厚非,也得到了董事会的支持,谁知转头就撞上了疫情这个黑天鹅事件。
航司业务几乎停摆,海运反而成为疫情期间最赚钱的产业,偏偏海燕缩减了海运规模,赚的那点钱压根补不上航司亏的部分,因此导致海燕集团连续四年亏损。
好不容易熬过疫情,燕希泽重新调整集团业务,恢复海运缩减航司,结果国家出台了过境免签政策,入境人次激增,没过多久美利坚大选,贸易战似是要卷土重来。
其实严格说来,海燕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主要是外部因素,然后才是决策者对环境的错误判断,哪怕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燕琴自己,也不会比燕希泽好到哪去。
可现在回头看,种种事件叠加在一起,竟给人一种盛极必衰、大厦将倾的感觉,更像是冥冥之中的报应。
报应他们当初不顾亲情,抛弃骨肉……
哒哒哒!
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了燕琴的思绪,她转头看向卧室大门,看着燕希泽头发凌乱却两眼放光地冲了进来。
“妈!妈!余老爷子把正朔留给燕声了!整个正朔集团!等他成年那天就会继承正朔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燕琴没有露出任何笑意,皱眉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