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挣扎不已之时，被担心的对象总算端着盘子走到了餐厅中，挑选了一个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熟练地剥开蛋壳，用勺子将鸡蛋压成小块，放入金枪鱼罐头和黑胡椒蛋黄酱，稍加搅拌过后挖了一大勺，从口罩缝隙中塞进嘴里。
远远地看过去，就像是什么灵异怪诞的景象一般，要不是性别不对，他都觉得是不是有裂口女入住自己家了。
不过看海兰德帕克这打死不愿意露脸的样子也挺折腾的，他还是不在这里折磨人家了。
降谷零交代完给藤原雅臣准备的东西放在哪里，以及他的房间是哪一间后，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套间。
反正看他这个造型，估计没有自己的带领，也不可能一个人跑出去。既然人丢不了，就让他自个儿呆着吧。
然而第二天一早，出去买完早餐回来的降谷零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如此轻率地得出这个结论。没人告诉过他，组织派来的监督者自己跑丢了该怎么办啊？
此时趁着降谷零不在家自己溜出门的藤原雅臣正在街上闲逛着。他发现这个身体自带一个迷路Buff。
无论是观察周边店铺的细节，还是过路人的着装打扮都是十分清晰的。可一旦开始他开始思考自己即将前往哪里，又或是想要返回之前的地方时，脑子就瞬间被浆糊给占据了。
并不是说他把先前记住的东西都遗忘了，而是仿佛有一把刀将他的记忆切割开一样，无法连续贯通起来。
比起生理上的路痴，他觉得这更像是出于某种逃避的心理，从而导致的遗忘。可惜在他本人完全不记得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纵使坐拥一群心理学大佬，也对纠正自己的心理疾病毫无作用。
他现在能顺利地扑腾出降谷零的新安全屋，还是靠着立花雅纪的在线导航来完成的。
简单来说，就是把这个马甲的视觉当作摄像头，由本体那边观测着指路来让他不至于围着这栋公寓楼绕圈圈。
他开始深刻的怀疑这家伙过去出任务究竟是如何实现的，难道是像个固定武器一般，被人投放到某处然后站桩开打吗？总觉得有点微妙的搞笑。
不过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这次溜出来的目的，在便利店买了几个密封性强的小袋子，拔了些自己的头发放入其中，找邮局寄了出去。
这才让本体继续帮助自己摸回公寓附近放生。
藤原雅臣自己尝试着找了找公寓大门，然而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在小公园里靠把他当成无家可归倒霉蛋的小姑娘施舍了一个秋千坐着，脚边还围了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起来猫咪。
等着急上火的降谷零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被当成大型猫爬架的藤原雅臣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任由大小猫咪们蹭着取暖。
对方见到自己找过来，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可惜，然后就见他轻柔地驱散了所有猫咪，走到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示意他该带路了。
金发的公安先生将这一面尽收眼底，突然觉得对方或许和组织里那群冷血无情的家伙们不同，毕竟动物可是十分敏感的，如果是真的对他们抱有恶意的人，他们不可能对那家伙如此亲近。
海兰德帕克，还真是个迷一样的家伙呢。
那么接下来的首要目标就是和他拉近距离，搞清对方的真实长相如何？否则光知道个眼睛的样子，下次换个形象什么的，想要再认出来就难了。
连自己搭档的长相都不知道，这不是在砸他情报贩子的名声吗？
可惜他的这个想法仅仅维持到了他们一起执行第一个任务时。
之前埃德拉多尔的背叛可不只是炸了一个研究所那么简单，他所掌握的一部分产业信息也被他暴露了出去，被日本公安联合其他势力一起摧毁。
朗姆为了不让组织的秘密继续暴露下去，果断提前撤离了重要的部分，剩余的则交给降谷零他们去处理掉。
作为行动组的重要部分，琴酒那边也不可能一个人都不出，于是赤井秀一再次被派了过来。新的威士忌三人组就此组成。
情报担当波本，远程支援莱伊，近战打击海兰德帕克，倒是比先前两远程一划水的配置合理了很多。这也让两人亲眼见到了被高层所戒备的那位先生直属手下的实力。
绝杀令之下，没有人能活着走出组织的据点。
原本的路痴属性在这一刻也消失殆尽，藤原雅臣手上沾染的鲜血不断滴落，在地上形成了清晰的血线，毫无重复且十分有条理地散落了整个基地，直到除他之外最后一个呼吸声的消失。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各自透过望远镜和瞄准镜看清青年溅血的脸上，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眸子时，只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
藤原雅臣这人或许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没有人性的多。
那家伙的心中对于夺走别人性命这件事已经毫无波动了。看他略微皱着眉，用纸巾仔细擦着指缝里血迹的样子，似乎还在嫌弃那一条条逝去生命的痕迹弄脏了他的手。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藤原雅臣本人也在惊讶于自己的反应。
他原本想尽量留手，将大部分人保下来，交由深谷清安那边的人手带走调查，结果在开始战斗之后整个人就像被身体本能绑架了一般，用最干脆利落的手段，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而后，他心中升起了一股难言的厌恶之情，这个厌恶的对象则是动手的他自己。
那一瞬间强烈的自毁情绪甚至干扰到了藤原雅臣的意识，让他自己在自己手上留下与死去之人数目相同的伤口。
要不是后来深谷清安强行上线顶替了藤原雅臣的意识，把他踹下去冷静冷静，他估计就会在快速解决完所有目标后，重伤倒地等着另外两个人来捞他了。
至于波本和莱伊看到他擦手的举动，不过是重新上线的藤原雅臣为了缓解这具身体杀人后的焦虑和恶心的感觉所做的挣扎。要不是没有条件，他肯定会想去用水把自己整个儿都好好洗洗。
温热的血液溅落在身上的感觉，对他来说就像是覆骨的毒药一般，仿佛已经在他的身上灼烧出了深深的痕迹，不洗干净浑身都难受。
藤原雅臣深刻地意识到，这具马甲是在深刻地痛恨着自己的存在，但是又因为某些原因，让他不得不继续坚持着，一次次做下这些违背他本身意愿的事。还真是麻烦啊。
任务结束，后续的现场清理交由被深谷清安的人渗透彻底的清扫队伍，该救人的救人，该收尸的收尸。
不过这些并不为另外两瓶威士忌所知，他们沉默地迎回了自己的搭档，原本已经稍有拉近的距离瞬间退回了原点，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差了一些。
这从原本关系糟糕得恨不得离对方几里远的两人，甚至愿意坐在非常靠近的正副驾驶位上，而将整个后座留给了藤原雅臣就能看出这一点。
看来刚才自己的举动着实给二人留下了深刻且糟糕透顶的印象。不过此时的藤原雅臣还被困扰在自身涌现出的莫名情绪当中，没有和人搭话的意愿。
立花雅纪和深谷清安也在为新马甲的经历感到忧虑，因此暂时没心情出来帮忙处理人际关系。
沉默持续了许久之后，最终打破这一静寂的是FBI的探员先生。
比起已经直接和藤原雅臣有所接触的降谷零，他这个后面加进来的家伙显然对这个据说是更核心之人的高级成员了解得不多。
对方平日里是个沉默寡言的角色，但却不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经此一次之后，似乎那人的心理上也有了些波动，这或许是个探听情报的好时机。
赤井秀一于是试探着说道：“海兰德，这么叫你可以吗？你是来调查埃德拉多尔的吧。可惜他已经死了，不然你或许就不用那么麻烦的到处清扫了。”
原本以为对方会附和他，或是干脆冷漠地嘲讽自己几句，却没想到那人竟然抬起头，和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的自己对上了目光。
那双刚刚还平静死寂、深如黑色的墨绿色眼眸里，突兀地染上了堪称欣喜的情绪，眉眼弯弯地像是吃到了美味小鱼干的猫咪一般。
即使赤井秀一看不到对方口罩下隐藏的脸，但也能从布料微小的起伏上猜测出，对方此时的嘴角应该是肆意上扬着的。
毕竟，是能说出这样可怕话语之人啊——
“死掉了啊……那不是很棒吗？”
第152章
这句话没经过藤原雅臣的脑子便直接脱口而出，所以就算他想要阻止，也已经晚了。
看着另外两个人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最佳的解释时间已经过去了。
即使他现在说出自己是因为羡慕埃德拉多尔不用再挣扎于组织这些罪恶的任务，也不具备什么说服力，说不定还会让另外两个人觉得他是虚伪地想要敷衍些什么。于是他干脆选择了闭嘴。
误会就误会吧，正好这样也能够让他们离自己远一点。
赤井秀一半道上便下了车，剩下两人一路无言地回了家。被领进家门的藤原雅臣径自回到了房间当中，一副不打算再出来的样子。
降谷零则站在冰箱旁沉思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操心的被监督人还是拉开了今早才刚刚被他填满的冰箱，为那个不靠谱的监督人做起了晚餐。省得不小心把人饿死了组织还得找他算账。
做好之后，他将饭端到了藤原雅臣的门口，敲了敲门便离开了。按照对方昨天那个肚子饿得连社恐都忘记了的样子，再怎么着也不会不吃饭吧。
然而这一次还真出乎了降谷零的预料。他为了让藤原雅臣有机会潜伏出来拿饭，回房间时可以故意重重地将门关上了，随后就打开电脑盯着客厅的监控。
一分钟、十分钟、一小时……他盯得眼睛都酸了也没什么动静。那家伙难道睡过去了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他总觉得心里升起了一阵不安。
降谷零将监控的声音调到最大，倒回去重新将视频过了一遍，他才发现藤原雅臣房间的所在方向，在自己将饭端过去之前曾经传来过一阵不明的响动，就像是有人把什么金属部件拆掉了一样。
那个房间是他亲自布置的，除了书桌上的螺丝钉，再没有什么金属的东西了。可就算是撬螺丝钉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动静。藤原雅臣究竟干了什么？
降谷零又仔细听了一遍录音，在那阵不明响动之后，外界的噪音突然变大了许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藤原雅臣把窗子给拆了。
要知道，他现在公寓所在的楼层可是高层，为了安全性着想，窗子是无法完全打开的。藤原雅臣总不至于真的把窗子拆了跑楼下去了吧？这可是顶楼18层啊！他不要命了吗？！
此时降谷零也顾不上会不会吓到人了，他连忙冲过去打开藤原雅臣房间，大开的窗户仿佛在嘲笑他一般，验证了他离谱的猜测。
藤原雅臣真的从房间里头逃走了！他怎么敢？！
降谷零连忙扑到窗边往下看，路灯下的绿化带空空如也，不像是有东西掉下去了的样子，难道是在下坠过程中不小心卡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他现在无比庆幸，之前在发现藤原雅臣有路痴属性之后，就连忙将整栋楼的监控连上了自己的电脑。否则现在冲下楼去，黑灯瞎火的到处瞎找，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找到对方的身影。
降谷零一边着急地翻找着所有可能的录像记录，一边在心里念叨着：那家伙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
此时正在被寻找的对象，也就是刚刚从房间直接翻上房顶的藤原雅臣，正骚扰着本体和另外一个马甲。
【你们谁给我引个路呗？我想出去吃晚饭。零他今天被我吓了这么一跳，应该是不会管我死活了。分配给我这么一个难以操控的马甲，你们两个划水的都得担负起责任来啊！】
立花雅纪：【我在和新一他们一起复习，明天就要考试了。你找清安。】
深谷清安：【我在和客户谈生意，不能分心。你找雅纪。】
【……你自己看着办吧！】x2
另外两人毫不留情地切断了连接，独留可怜的藤原雅臣同学自己在高楼顶上吹着冷风。
……你们给我等着！！
下楼就等于失去方向，藤原雅臣并不是很想自己摸下去觅食。太折腾了。
不过呼呼的风吹着，吹得他整个人都快要僵掉了，却也让他饿肚子的感觉好像麻木了一些。
于是在饿和懒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反正不吃一顿饿不死，等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
藤原雅臣干脆爬得更高了一点，盯着天上的月亮，幻想着月亮上捣药的月兔会不会不小心掉落下自己准备的干粮。
急匆匆找上门来的降谷零，看到的就是青年坐在十分危险的楼檐边上，两只手正朝着月亮比划出一个框，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立刻停下了脚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扰到对方，让人就这么掉下去了。藤原雅臣这个疯子怎么喜欢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待着啊啊啊他不怕死吗？！
哦……等等，都敢强拆18楼的窗子爬上房顶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降谷零觉得光是接到藤原雅臣的这两天，就平白折腾得他老了十岁。他深刻怀疑上面派这个人来，不是来查他的问题，而是来锻炼他的心智的。
是卧底就该忍常人不能容忍之事……个鬼啊？！这种不听话的大朋友就不该随随便便放出来祸害人啊！
想是这么想着，金发的卧底先生还是压下了自己满脑袋的青筋，找准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人从房檐上扯了下来。两人在房顶上滚成一团，起身时都变得灰头土脸的。
气不打一处来的降谷零正准备教训一下这个给自己增添麻烦的家伙。结果就见那个比自己高上不少的青年，可怜巴巴地往后挪了几步，在墙根处缩成了一团。硬生生将他准备好的暴风输出给憋了回去。
算了，能在组织那种鬼地方长大的家伙，会有几个正常的。藤原雅臣除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动手狠了一点，总体来说其实还算是个乖巧的人。就当替人养几天孩子好了。
他上前几步说道：“我做了晚饭，你要吃吗？”
于是就见那人深潭一般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光彩，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站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上。
降谷零失笑，看来这家伙对于自己的属性还是心里有几分数的。而且他感觉似乎自己已经摸到怎么和对方好好相处的方式了。
藤原雅臣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波洛咖啡店里那只猫一样，顺着毛撸，再投喂点食物，就会乖乖地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