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沙发太窄, 无处可让。
他只能无奈放任那只作乱的手，没想到秦曜点到即止, 察觉到他不好意思后，就规规矩矩地收回了手。
这倒是换沈清崖惊讶了。
按照秦曜以前的性格，这种事, 向来是不做到他满意了不会善罢甘休的。沈清崖能依稀感觉到这次两人重逢后秦曜变了许多, 在某些事情上更加克制, 克制到……甚至偶尔有点小心翼翼的程度。
仿佛他沈清崖是什么脆弱的玻璃娃娃, 稍一不慎就会碎掉。
习惯了皇帝陛下曾经那副眼高于顶又刻薄嘴毒的样子, 他对于这样的秦曜还挺不习惯的。
沈清崖正这么想着, 就见秦曜转头走到接待室另一边的边桌上拿了一罐方糖, 数出六颗, 一颗一颗地加进了自己面前的红茶里。
……嗯，但他还是挺享受这种态度的转变的。
沈清崖低头喝茶，那边工作人员又简单问了秦曜几句。秦曜的回答跟沈清崖大同小异，都是一根抑制剂走天下的禁欲主义，工作人员吃吃笑起来。
“长期靠抑制剂压抑易感期的话, 第一次真正结合的时候可能会比较辛苦哦。”
沈清崖没听到工作人员的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加了奶油和方糖的红茶喝得他嘴唇上起了一圈白边，他淡定地伸出舌尖舔掉。
一旁的秦曜看见了，冰蓝色的眼睛暗了暗。
随后淡道：“了解了，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多加注意，不伤害到他的身体。”
工作人员笑笑：“好了，你们可以去隔壁做检测了。”
秦曜便拉着还在低头喝奶茶的沈清崖起身，两人临出接待室前，工作人员忽然想起什么，笑眯眯地往秦曜手上塞了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两颗粉色的药丸。
“这个，是我们这里新推出的产品，很多AO情侣体验了以后都反馈很好，正适合如陛下您和沈元帅这样缺乏结合经验的爱侣。”
工作人员的神色有些许暧昧，秦曜侧头看了沈清崖一眼，见后者百无聊赖地在打哈欠，便抿了抿唇，接下了小玻璃瓶。
两人又去隔壁的房间做了匹配度鉴定，被工作人员告知大约要十个工作日后出鉴定结果。
出了鉴定所，秦曜见沈清崖神色间有些疲惫，道：“累了？回去休息吧。”
“嗯？我还好。”沈清崖说。
秦曜没说话，但下一刻，皇室的专车已经停在了两人跟前，秦曜揽着沈清崖的腰带他一起坐上后座。
坐下后，皇帝陛下才垂着眼说：“……你五年前对异能使用过度了，虽然我之前把再生树重新养了一遍，但按照费兰度博士的说法，你身体的损伤就跟记忆一样，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现在你最大的任务就是休息。”
沈清崖靠在车窗边，一只手托着腮帮盯着秦曜看，半晌才眯着眼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变了？”
“……怎么。”
“一副好像随时怕我嘎了的样子。”沈清崖开玩笑道。
“……”秦曜抬起眼睫，冰蓝色的眼睛定定看着沈清崖，眼底情绪翻涌，“……我怕的太多了。”
怕你死去，怕你消失，怕这一切是一场美好到虚假的梦，只要轻轻一戳就破裂了……而我就永远失去你了。
他太怕了，所以他小心翼翼；他也太愧疚了，所以他如今，不愿做任何一件让沈清崖不开心的事，也不会说一句叫沈清崖难过的话。
他们之间错过了十三年，已经够久了。
往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恩赐。就算是帝国最至高无上的皇帝，在此刻也不过是一个苦苦求索，只为能将爱人长长久久留在身边的普通Alpha。
秦曜的眼睛明明是极地的寒冰一般的蓝色，沈清崖却觉得自己好像被那目光烫了一下，局促地扭过头。
顾左右而言他：“哈哈哈，不知道这次匹配度测试结果出来会怎么样，上次测出99.8%也太离谱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机器出问题了，这次再看看……”
再看看——
皇帝陛下炽热的吻落在了他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嘴上。
秦曜最近总这样，冷不丁地就要亲亲他。
早上起来也要亲亲，中午吃饭前也要亲亲，晚上他躺在床上看电影也要亲亲，夜里睡前还要亲亲……
皇帝陛下指定是病了。
沈清崖在被亲得晕晕乎乎失去思考能力之前，模模糊糊地想。
两人回了皇宫后总管说有访客前来，找陛下和沈元帅两个人，两人被总管带到宫殿主休息厅，就见两个青年正坐在皇宫的古典金镶玉沙发上吵架。
准确地说，应该叫做“争论”。
“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能同意这门亲事——”
“这是沈老师自己的私事，我们作为学生，不应该置喙。”
“但那个家伙…………但秦曜现在是皇帝了，老师更拿捏不了他了，没准他还要反向拿捏老师！我觉得老师就算现在是Omega不得不找个Alpha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也应该找个听话的——就是那种忠犬系，你明白吧？惧内、妻管严，对妻子百依百顺的……”
“……你是在说我么？”
“你什么时候对我百依百顺了？你如果真对我百依百顺这个时候就应该站在我这边，我们一起反对这门亲事！”
“老师回来了。”
“？！”
希尔因猛地一抬头，就见他尊敬的沈老师正跟秦曜那个混蛋肩并肩站在大厅的圆拱门处，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老师，您别累着，过来坐。”希尔因声音小了许多，一边想拉着沈清崖到沙发前坐下，一边夹带私货地瞪了秦曜一眼。
秦曜无视了他不满的眼神，大大方方地搂着沈清崖的腰上前坐下。
自从沈清崖逐渐恢复记忆，以“沈元帅”的身份回归，这些曾经跟沈清崖关系亲近的人也渐渐回想起实情了。而在记忆复苏后，反应最大的当属希尔因了。
尤其是在他惊恐地发现，秦曜是要对沈清崖来真的之后。
“沈老师，与Alpha缔结伴侣关系，进行最终标记，这是一件对于Omega来说非常非常严肃的事情。一定要慎重，不是什么Alpha都可以的。
“而且经过之前的大战，你现在损耗太大。你想想，比如——我是说比如啊——你嫁了一个战斗力太强的Alpha，他要是家暴你，你都没办法反抗。
“AO结合除了要考虑匹配度以外，性格也是很重要的因素。我作为您的学生，还是希望您如果非得找Alpha的话，要找个老实忠厚，温柔体贴的。不需要多厉害多富有，但得对您好……”
沈清崖上辈子没发现，这个希尔因小小年纪，怎么跟唐僧似的。
他对希尔因苦口婆心的念叨左耳进右耳出，以为秦曜也不可能放在心上，没准下一秒就要把这个唐僧轰出皇宫。
没想到秦曜认真地说：“我不会家暴的，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我发誓。”
“……”沈清崖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曜，心想此人莫不是真被夺舍了？
“……你真的发誓？你发誓你会好好对沈老师，凡事以沈老师为先；爱他敬他一辈子，永远照顾他保护他把他捧在手心？”
秦曜沉默片刻，敛目道：“我会尽我所能，但我更会尊重他的想法。”沈清崖不是一个喜欢被人保护的人，相反，他是那个即便自己浑身伤痕，也要支起残躯，去保护别人的人。
秦曜心疼他，但不会去改变他。
所有的优点缺点，所有让他爱让他恨让他心疼的特点，正是这些才构成了现在的沈清崖，这些才是沈清崖原原本本的模样。
也许对于沈清崖来说，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比他重要。但在他的心中，沈清崖永远是毋庸置疑的第一位。
那边希尔因又转头问沈清崖：“沈老师，你呢？你是不是被他逼着跟他结合的？你真的真的真的仔细考虑过了吗？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希尔因一串连环问，把沈清崖都问懵了。秦曜看向他，不可避免地有些期待沈清崖的答案。两人一路走到现在，似乎一直都是他在推动着关系，而沈清崖就是被动接受，虽没表达过什么异议，但也几乎没有袒露过真正的心迹。
也罢，沈清崖这人，就是不会袒露心迹的。
见沈清崖许久没有说话，秦曜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两个字刚刚出口，想让希尔因别再追问，就听见沈清崖很自然地说道：
“这有什么为什么，因为我爱他啊。
“跟自己爱的人结合，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秦曜抬起的手顿住了，怔了一瞬，猛地望向沈清崖，冰蓝色的眼底如有火光跳动。
第115章 陛下，我们天造地设
那天最后, 希尔因是被褚晏沉默地拉走的。
用褚晏的话说，就是“我们在这里不合时宜”。他一贯是凡事都由着顺着希尔因的，难得一次自作主张，却很坚决。
希尔因眼巴巴被褚晏带离了帕罗迪斯皇宫, 余下秦曜和沈清崖两人, 沈清崖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面泛薄红，拉过了旁边的丝绒毯子把自己罩起来，又被秦曜挖出来。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
“你说你爱谁？”
“…………都说了我什么也没说……”沈清崖只觉得两个脸颊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滚烫，但再烫也烫不过秦曜的眼神。
有些话, 在他人问起时可以自然而然地说出来，既是心里话，也是对爱人下意识的袒护。
可等到对方非要追问时, 他又想守住自己这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了。
“再说一次。就一次。”
“这种话, 说多了就油腻了。”沈清崖眼神乱飘, “我又不是哄骗小姑娘的老登。”
秦曜只是眼睛晶亮地盯着他, 看了许久, 好像还看不够一样, 又将人搂在自己怀里, 亲吻。
这种感觉, 恍惚间又回到了两人在阿蒙刚刚在一起的那段时候，每天每夜，尽是无限甜蜜。
但又不完全一样，年少时的爱情热烈奔放，不看来处, 不计后果，眼里只有对方的好，是把彼此都燃烧殆尽一般的酣畅。
如今看山仍是山，看水也还是水，然而激情尽处，才懂得了随山独立，任水自流，方能一切长久的道理。
.
短短几个月，整个帝国，从撒共到阿蒙，上百亿人口，都知道了他们的新皇秦曜，要和帝国的荣誉大元帅、也是现在军部唯一的Omega上将沈清崖结合的消息。
原来上街呼吁新皇登基地民众摇身一变成了媒婆，手上的横幅牌子全换成了大红喜字，热烈庆祝这门喜事。
星网各个社交媒体热闹得出奇，隔几分钟就能刷新上千个新帖子，全是在讨论这场世纪婚礼会怎么举办的。
直到一个名叫momo的人出现，点出了重点。
【陛下跟沈元帅的信息素匹配结果还没出来吧？万一匹配度很低不是白忙活了？】
静默。
聚光灯又来到那一纸匹配度鉴定报告上。
大约两周后，这张盖着鉴定局钢戳的铜版纸报告就被毕恭毕敬放到了陛下的办公桌上。
秦曜拿起那张纸。
跳过前面大段的废话，皇帝陛下冰蓝色的眼睛直接锁定到了最后那行大写加粗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