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锅可不能背!
卫重洋大惊,连忙摇头澄清,“不是不是,念念心情不好,我恰巧碰到了而已!”
晏止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说不清是信了还是不信,“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眸光冰冷地扫过来,像是警告。
然后,他抱着沈念上了车。
薛助理来接人时,一路都有些胆战心惊。
本来就已经让他们起了疑心,这金丝雀居然还敢一个人跑到酒吧里去玩……
他难道不知道,晏总喜欢乖的?
薛助理小心翼翼偷瞄着后座,可那里一片昏暗,而沈念缩成一小团,更让人看不真切。
反倒是不小心与晏总对视几次,更让薛助理出了一身冷汗。
刘姨早就接到通知,提前做好蜂蜜水,也热了牛奶,有点忐忑地等在门前,见先生是抱着小先生回来的,顿时放下心。
她很识趣地将蜂蜜水和牛奶端出来,放在茶几上,然后回了房间拉灯。
沈念在路上便已经睡着了,不知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犯晕,还是因为察觉到熟悉气息安心。
他蜷在晏止行怀里,眼睫盖着,脸颊柔软,随着呼吸而起伏,看上去乖巧又无害。
与方才在酒吧时肆意的样子完全不同。
晏止行又想起那时跟在沈念身边的那人。
年纪很轻,举止间似是与沈念很熟悉,又有着做同学的情谊,还有望向沈念时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卫重洋在想什么,又在渴望什么,晏止行再清楚不过。
掌心轻轻盖上去,为不安皱眉的沈念挡住眼,晏止行带着点嘲弄地想,但那人最大的优点,也不过只是年轻了罢?
……只是,指尖却慢慢收紧。
他凝望着沙发上的人,从浓密的眼睫到泛粉的脸颊。
沈念也还很年轻。
二十出头的年纪,最好不过。
沈念醉时的状态与刚睡醒时差不多,安安静静蜷在自己的那一小片空间,呼吸也细,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晏止行端起蜂蜜水,送到沈念唇边。
沈念便皱起眉,迷迷糊糊地挣扎,说:“我不要喝了……好辣。”
委委屈屈的。
大概意识还停留在酒吧时。
晏止行喂他的那杯酒度数不低,对一个初次饮酒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过火了。
但……晏止行当时,确实是生了气的。
只是火发完了,就得开始哄人了。
晏止行将人拉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半哄半劝,终于使得沈念微微张开嘴,很谨慎地抿了一口。
是甜的。
沈念便开心了,他主动喝了几口,又推开,昏昏欲睡了。
晏止行垂眼望他几秒,忽地将人抱起来,随后上楼。
房间早被打理好,是最宜入睡的模样,晏止行半跪下来,为他脱去鞋袜。
而沈念也像是睡熟了,任由晏止行为他擦脸换衣。
只是,指腹捏起衣角,要掀开时,手腕却忽然被另一人握住了。
沈念躺在床上,掀开那双雾蒙蒙的眼,像是含了一汪泉水般望过来。
声音也轻得像是隐在雾里。
“你要……上来吗?”
第22章 童话
€€€€答应吧,快点答应吧。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予的了。
就这样,一笔勾销。
沈念仰着脸,眼尾那颗小痣就像是溢出的泪珠,他像是痛苦的。
晏止行顿住了。
他起身,以一个绝对俯视的姿态凝望沈念片刻,忽地俯身掐住沈念下巴。
那弧度尖尖的,就算被他养了这么久,身上也没能再多出一两肉来。
他问沈念:“你是清醒的吗?”
沈念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望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此时此刻沉静得像是早春山间的晨雾。
那几根纤细的手指仍挂在他腕骨间,像是柔弱的依附,也像是大胆的引诱。
于是,晏止行便倏地笑了。
他坐在床边,手指慢慢放松,最后,以一个不知是保护还是桎梏的姿态落到沈念颈项间。
他说:“乖,闭眼。”
那是个睡前故事,一切从海底开始。
身为人鱼与人类的孩子,小人鱼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长发与最动听的嗓音,任何人都会为他沉醉。
清澈见底的温暖浅海,黑暗沉寂的冰冷深海,激流涌动的危险深湾……无一不对他敞开怀抱。
可他的父亲却痛恨他另一半的血脉,将他困缚,囚他于海中心的孤岛。
无人夸赞那更胜月色的银色长发,无人倾听那宛若天籁的华丽喉嗓。
直到某日,人类的王子流落于此,于夜色下窥见人鱼模样。
他被那异于常人的美丽鱼尾吸引,也惊艳于那张非人的精致脸庞。
于是,人类的王子低下头颅,向人鱼诉说自己的痛苦与不堪,向人鱼祈求从未得到过的怜悯与爱意。
他精心编制华美的谎言,要人鱼舍去轻云般的尾纱,割掉月光般的长发,同他去往人类世界。
人鱼被谎言蛊惑,决绝地潜入海底,向巫师求来化腿的药物,代价则是余生都在刀尖起舞。
他第一次踏入人类的世界,见证了繁华与凋零,也见证王子踏着骨血登上王位,他疲倦了。
他开始想念大海,开始想念浪花涌起时的白潮,开始想念海螺在身边吹响的歌谣。
于是,某个无光的夜晚,人鱼踏上了归乡的旅途。
他走过干涸的大地,踏过沸腾的岩浆,甩掉追来的卫兵,最终窥见了熟悉的深蓝。
但他早已失去鱼尾与长发,不被海洋容纳,不被同类接受,只能徘徊于白沙滩之上,永远眺望着远方的王国与深处的家园。
故事到此为止。
房间中一片寂静。
沈念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过了很久,才极为缓慢地眨了下眼。
“我……是故事里的那条人鱼吗?”
“是。”
晏止行承认得很坦荡,他伸手,指腹轻轻擦过沈念眼角,似有湿意,也像是错觉。
那双漂亮的眼,此刻却有些黯淡了。
沈念将自己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他难得退缩了,眼睫也低着,过了几秒,才鼓起勇气重新开口,问:“故事的结局……是您对我的惩罚吗?”
晏止行垂眼望他,只问:“你犯了什么错?”
“我……”沈念迟疑了。
唇微微抿起,越来越用力,最后甚至有些发白。
而晏止行始终凝视着他,要他说出那个答案。
可这太难了。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发生。
让他留在那个雪夜好了。
就像人鱼永远留在白沙滩上。
他眼睫越来越低,直到脑袋顶上忽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你是指,”晏止行表情很淡,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般漠不在意,“你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单纯,雪地里的那次相遇……”
“也只是,蓄谋已久?”
他声音很轻,可仿若惊雷炸响在沈念耳边,晏止行望过来,目光里满是审视。
沈念竟瑟缩了一下。
他被晏止行优待了太久太久,哪怕早听闻这人心狠手黑、让人忌惮,却也从来没有直面过。
晏止行在他面前,纵然有过强硬的姿态,可最后总会俯下身,为他捧一朵玫瑰。
他被吓到了,嗫嚅着说:“不是这样的……”
目光带着点点无意识的祈求,他望着晏止行,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晏止行垂眼望着他,从颤抖的、沾了泪的眼睫,一直到被咬得泛白的唇。
他终于笑了,伸手捧起沈念的脸,与他额头相抵。
属于另一人的体温传过来,沈念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听到对方嗓音中含着轻笑,带着哑意,告诉他说:“没关系,念念,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