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拖住他们,是为了找到证据?毕竟如果郁萧年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外面局势,那么这场调查可要轻松不少。
显然无论是证明郁萧年不曾牵涉其中的证据,还是证明郁家并不清白的证据——这两者往往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形势走向。
“咳咳,好了。”男alpha弄了半天,总算咳了两声,坐在了审讯桌的对面,做出严肃认真的模样,“接下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说与问题无关的东西,也不要隐瞒、撒谎。”
“本次审讯全程录音、录像,你的每句话都具有法律效应。”
江晚楼连半个眼神都懒得奉上,左右这两人也不会问什么有价值的问题。
“姓名。”
“……”
江晚楼的思绪短暂地中断了片刻,他抬头,看了眼一本正经的两人,微不足道的叹了口气。
他想过这场审讯会很儿戏,但没想过……为了水时间,对方竟然会从这里开始。
监控那头的老警员在带队的警员问出第一个问题时,就没忍住遮住了眼睛。
丢人。
他的确说了“随便你们用什么办法,拖满二十四小时就行了”这样的话,但是……他没教过他们用这么蠢的办法啊!
虽然早知道不能瞒住这群大尾巴狼,但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老警员还是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喂,阿叔,让我进去玩玩呗?”alpha吊儿郎当地搭在老警员的肩膀上,他嘴里叼着根烟,没点燃,像极了年纪不大的中二少年,不管会不会抽烟,都喜欢叼着烟耍帅。
“……你当这是哪儿?这是在审讯,不是过家家!”老警员抖了下肩膀,把alpha的胳膊甩了下去,“滚滚滚!凑什么热闹?”
alpha“啧”了一声,指着监控器里的那两人:“这还不算过家家啊?”
警员被噎了一下,而正在进行过家家式盘问的徒弟没给他反驳的力气。
alpha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把嘴里含着的烟点燃了,浅浅吸了口,才说:“我和里头那个认识,我能问出来更多。”
“这不合……”老警员垂死挣扎,“规定。”
“单独让两个菜鸟审讯就合规矩了?”
老警员:“……”
“不要闹事,24小时一到,立刻就要放人,知道不知道?”
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了。
alpha取下刚抽了一口的烟,在指尖捏灭,顺手丢进桌边的烟灰缸里:“知道了。”
**
两个警员被一通电话叫走,没人在耳边翻来覆去地念叨些废话,江晚楼顿时觉得清净了不少。
他没再纠结外面的情况,反正时间一到,自会有分晓。
他在想……江墨。
——“你……找到他了吗?”
——“你当时不是说自己只会有那一只——你不是说‘他’是独一无二的吗?为什么现在会有取代他的存在?”
江墨认识……不,江晚楼皱眉,不一定认识,但至少是知道,他曾经想要一只“小狗”,还知道他的小狗不见了。
不可避免地,江晚楼想起了那个光怪陆离、扭曲变化的梦。
他少年时想要的,真的死在了那场实验里吗?
江晚楼难以做出判断,最开始的那几个梦,尽管他的记忆对此毫无印象,但他仍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分辨出梦中自己的年纪,但在船上做得那个噩梦,他一无所知。
不知道年龄就无法倒推出年份,想要找出那场实验的相关资料也不免会变得更加困难。
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
江晚楼摁住太阳穴,指尖下的一小块皮肤被血管顶了起来,急促地跳跃着,像藏在皮肤下的狰狞活物,挣扎着要冲出血肉。
他对自己的身体还算了解,无论是郁萧年的信息素,还是夜里吹的海风,都不足以让他病倒。
他的病,是内因,源于身体本能地抗拒与厌恶。
江晚楼在愈发剧烈的疼痛中产生了片刻恍惚,他的潜意识在抗拒找回那段他过去从未发现丢失了的记忆。
第57章 情话
“咔哒。”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江晚楼没抬头,尽管记忆凌乱不全,但至少他能确定一件事。
他遇见江墨的时间,应该是他在接受廖叔心理疗愈的时候。
“唉,你这样视而不见,我可是会伤心的。”
熟悉的嗓音打断了江晚楼的思绪,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穿着常服的alpha随意地摊在椅子上,一双腿架在桌子边缘,晃晃悠悠,不像来问话的,更像街头抓来的被问话的二流子。
“楚临。”江晚楼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为什么在这儿。”
楚临眨了眨眼,不解:“你不惊讶吗?”
他很快就从对视中得到了答案,无奈地耸了下肩膀:“瞧瞧你这样子,难怪你都进来了,也没人愿意从你身上挖点信息。”
再多言语陷阱,问话手段,遇上江晚楼,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嘛。
他见江晚楼的确不像是会再问第二遍的样子,只好放弃卖关子的想法,半真半假地回答:“我想你啊,只是可惜你心里头没有我,根本不在乎我,所以我只好自己一厢情愿地追过来了。”
江晚楼冷眼看着楚临,时间是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手段,他不得不承认,楚临在某些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轻易能从细枝末节中挖掘线索。
作为朋友,江晚楼不会过多防备楚临,但倘若站在了对立面,他就不得不提高警惕。
楚临嘴角的弧度不变,眼里的笑意却越来越冷,像沸腾的水悄然冷却、平息,直到波澜不惊。
他沉默良久,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跟郁萧年睡了?”
“……”
江晚楼对楚临出其不意地问话方式早有了解,但骤然听到这样的问题,不免还是觉得有点荒谬。
“这是我的私事,我有权拒绝回答。”
楚临不在乎江晚楼的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信息素浓得跟狗撒尿标记地盘似的,你回不回答,结果都不会改变。”
他放下了搭在桌子上的双腿,挪动着椅子到了桌前:“江晚楼,你选谁都没问题,但你不能选他。”
“……”
“你知道他对郁家那群疯子意味着什么吗?!”
江晚楼的心漏跳了半拍,楚临看着再像个普通人,也无法掩盖他是京都楚家人的事实。
阶层决定了信息来源,在这方面,楚临的消息的确要比江晚楼灵通很多。
江晚楼无论有多想从楚临口里得到更多有效的信息,他也没有表露出半点渴求。
谈判最忌讳的一点就是率先展露真实情绪,让对方察觉到他的需求,从而不断得寸进尺。
楚临没打算卖关子:“你知道他的信息素等级吗?你又知道他能二次分化成顶级alpha,郁家到底花了多少心血吗?!”
事实证明,这场赌博,郁家赢得很彻底。
时代的变迁注定了有人兴、有人衰,京都的郁家也不例外。即便底蕴再如何丰厚,也无法改变在沿海城市飞速发展,经济重心不断向沿海倾斜的年代,郁家正在一步步走向落寞。
郁萧年,一个用特殊手段培养出来的顶级alpha,用短短的五年,让日薄西山的望柯重返新生,甚至远胜过去的顶峰时刻。
楚临不是极端人士,他不会把郁萧年的成功全部归结于信息素等级上,但郁家那些人呢?
“你是郁萧年的秘书,你比他更清楚,他一年到底要见多少相亲对象。”
望柯发展到今天,早就不需要商业联姻来固定地位,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孩子,一个由顶级alpha和精心筛选出来的高级omega结合生下的孩子。
楚临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江晚楼,期盼能从中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郁家绝对不会允许郁萧年未来的结婚对象是一个beta!”
“……”
江晚楼神色很平静,长长的睫羽在头顶的惨白的白炽灯照射下,在眼眶处铺成团团厚重的阴影,藏起了所有晦暗不清的神色。
“嗯。”他说,“还有吗?”
“你!”楚临气急,这样全然冷漠的状态,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如鲠在喉。
他气得咬牙,恨不得找个神婆来看看自己最为冷静、最会审时度势的好友是不是被郁萧年下了降头。
“江晚楼,”楚临咬牙切齿地逼近,他紧紧盯着beta的双眼,恨不得通过眼神把自己的所有念头强行灌注到江晚楼的脑海中。
“如果是别的什么时候,你要和他玩也没什么所谓。”
楚临了解江晚楼,就算对方是郁萧年,他也不觉得江晚楼会吃亏。
但现在形势不同了,郁萧年是即将沉没的船,和他关系越近的人,越会被牵连。
楚临压低了声音:“望柯要换人了。”
“是上面的意思。”
相比起郁萧年的油盐不进,郁家有的是人愿意奉承讨好,给出实质性地利益来换取支持。最重要的是,郁萧年既是那场实验里的最大的“获利者”,也是不容否定的受害者,他的立场……太难掌控。
原来……如此。
最后一块拼图被拼上,江晚楼的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仅仅是江墨和郁家的关系,不足以上面用这么强硬的方式来扯破脸皮,毕竟郁萧年的谨慎与算无遗策有目共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无异于自毁长城。
如果背后的人觉得郁萧年一定会失势,那么现在的所有行动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嗯。”为了感谢楚临提供的情报,江晚楼不吝啬地多说了几个字,“我知道了。”
“……”
又来了,那种拳头砸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楚临张了张嘴,又颓然无力地闭上:“你真的想好了?”
“就一定得是他?”
楚临不明白,也难以理解。
明明在这之前,江晚楼还是对所有人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就这么几天而已,不过几天而已!难道就能发展出深厚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