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楼看得想笑,但仅存的良心尚在,他在林海充满怨念的眼神里收敛起笑意:“林总路上也小心啊。”
总感觉又一次被讽刺了的林海:“……”
可恶!
等这俩走了,他一定要回去颁布新的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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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眼下时间并不早了,但对经济发达的海市而言,夜幕降临不过是宣告夜生活开始的信号,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着各色不同型号的豪车,让整条道路拥挤不堪。
为郁萧年准备的司机,当然是技术最好的,只是在这样拥挤的道路里,再好的车技也无处发挥,只能顺应着车流走走停停。
司机望着又一个红灯,彻底没了脾气,扭头问后排的二位领导:“郁总、江秘书,需要听电台吗?”
郁萧年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地看向身侧。
他在征求江晚楼的意见。
江晚楼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很容易被触动的人,但事实上,面对郁萧年,他的确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江晚楼控制着视线没在alpha的脸上停留太久,对司机说:“放着吧。”
司机点头应下,回头点开了车载音乐。等江晚楼和司机沟通完,再望身侧看过去时,alpha已经收回了视线,靠在柔软的真皮垫子里,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打扰郁萧年,而是直接把隔板打开,让后排成了仅有他们彼此的私密空间。
悠扬的音乐从车载音响里流淌而出,江晚楼凑到了alpha的身边,贴着他的耳廓轻唤:“年年。”
郁萧年总是好哄,就像现在,江晚楼分明什么都没做,他就主动的把“好感度”从-99升到了40。
他稍稍退开了一点,笑意吟吟地看着alpha立体的侧脸,问:“为什么不高兴?”
为什么?
郁萧年也不知道为什么。
见过他、听过他的人对他有相同的、不同的评价,但没有任何一个会觉得他是个情绪不稳定的人。
但对上江晚楼,低落、开心,伤心、愤怒……所有所有的情绪都失去了控制,恣意地玩弄他的心脏。
只有郁萧年自己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大的功夫去克制、练习,才练就了如今这样不露任何破绽的本事。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面色如常:“我没有不高兴。”
[郁萧年の好感度:20]
“……”
郁萧年的演技在各方面都能称的上一句天衣无缝,虽然不合时宜,但江晚楼的确想起了楚临说的话。
——“郁萧年那种人,上面一旦想动手,就不会给他留机会。”
的确不能留任何机会,否则就是凭这张脸,凭着毫无破绽的演技,他也至少能在娱乐圈里混的风生水起。
想到这里,江晚楼的思绪彻底跑偏,顺着往下幻想。
如果郁萧年真的“下海”,是去当爱豆,还是演员?啧,这又有什么可纠结的,按照郁萧年的能力,两者兼顾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吧?
长久的没有回应让郁萧年生出浅淡的焦虑,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看透了,担忧江晚楼因为他的隐瞒而气恼。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刚说没有不高兴,转头就矢口否认,郁萧年的自尊和面子都不许他这样做,他只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真的没有不高兴。”
“年年,”江晚楼的指尖抵在alpha的太阳穴,顺着肌理的纹路一路向下,“在你眼里,我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beta的声音很轻,几乎完全被掩盖在电台里播放的女歌手温柔的嗓音里,如果不是郁萧年全神贯注,他恐怕根本不能听见江晚楼说了什么。
什么关系?
郁萧年小心翼翼地吞咽唾沫,即便是面对上千亿的案子,他也没有这样紧张到甚至有些惶恐的地步。
在他的眼里,江晚楼和他是什么关系?
大脑反复把问题拉出来循环,尝试找到一个最妥帖的回答。
beta的食指指尖正正好抵在郁萧年的喉结处,那根手指分明没有用力,完全不至于压迫到他的喉管,可郁萧年却还是感到了近乎窒息的困苦。
“很难回答吗?”江晚楼慢声询问。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听不出半点恼怒或是催促,但郁萧年却如坐针毡,恨不得推门就逃出去,又舍不得。
没有临时标记的维持,又分离了近乎二十四小时,江晚楼身上,属于他的信息素味道不断变得浅淡、更浅淡。
用不了多久,这点微弱浅淡的味道也会彻底消失。
心脏瞬间被攥紧,扰乱了紧密又杂乱的神经,连呼吸也跟着变得凌乱:“恋人。”
“是恋人,是我的爱人。”郁萧年侧头看了过来,琥珀色的瞳仁在车内黯淡的灯光照耀下晦暗不明。
心跳与呼吸都被压抑到最低的限度,短短的几天,他和江晚楼分明什么都做了,却又偏偏把最基础、最理所当然的一环抛之脑后。
并非刻意遗忘,只是……太难说出口。
无论是郁萧年还是江晚楼,都不是年轻尚轻的毛头小子,他们早就习惯了包装形象,伪装情绪。
要完美无瑕,要毫无破绽,要谁也不能窥探到内心才算正确,戴着面具的时间久了,不管不顾地所求承诺与名分,反倒成了一种别扭而耻于说出口的事情。
不是很意外的回答,但在听到的那瞬间,江晚楼还是生出莫大的满足,藏在胸腔里的气球又被人打满了气,鼓鼓囊囊,挤压着五脏六腑,充盈出满足地愉悦。
江晚楼一直都知道,这段感情并不公平。
他总在逼迫郁萧年表达心意,诉说喜欢,承认关系。他还能利用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好感度判断郁萧年的心情,用语言、动作,以及不经意间的心理暗示操纵alpha的心情,享受alpha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起起伏伏地快感。
可他呢?
不敢说出口的喜欢,没有主动承认的勇气,还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误导郁萧年,卑劣地享受着郁萧年因为他而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对不起。”江晚楼握着alpha的脖颈,轻轻揉捏,像无声地道歉。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高高悬起的心骤然坠入谷底,郁萧年张了张嘴,克服了发紧发涩的喉头,无意识地操控着面部所有肌肉,不让半点失落与苦痛流于表面。
“没关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意外的稳,和往常比,没有任何区别,“就算你没有把我看作……也没关系。”
“是我自己要喜欢你,也是我自己要一厢情愿,所以请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江晚楼面无表情地盯着郁萧年,他的眸子很黑,没有光亮照进来时,总给人一种能吞灭一切地错觉,叫人生出不敢与之对视的心思。
但江晚楼没给郁萧年躲避地机会,气到了极点,他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郁总,好像不行呢。”江晚楼冷冷开口,“我已经很有负担了呢。”
比起一味地退让,一味地放低自己的身份,江晚楼更希望郁萧年会愤怒,会质问他为什么、凭什么。
可这样的郁萧年难道不也是受到他的影响,而“表演”出来的假象吗?
江晚楼无声地咬紧牙关,他审视着郁萧年的同时,也更加冷酷地审视着自己,审视着正常的表象下,充斥着畸形的感情。
第59章 痣
已经……很负担了?
郁萧年很少经历这样被全盘否认的时刻,他茫然地望着江晚楼,像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要后退吗?
分开、远离,成为不再相见的陌生人?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又一次、又一次地轻易掌握了alpha的情绪,用三言两语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
江晚楼想,他应该要高兴的。
无论伪装得再怎么像,也无法否认他不是健康的正常人,比起大部分人期待拥有的健康正常的情侣关系,他更需要的是主从,是居高临下的俯视,是扭曲对方人格、心智的完全操控。
正如廖医生那看到的,被归纳与“非正常情感所求人群”中的案例一样,江晚楼本来也不应该需要平等的恋人,他需要的是完全服从与他的从属。
但这一刻,他不觉得满足。
心脏仿佛被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针,无论是心脏正常的搏动,还是呼吸引起胸膛轻微的共振,都牵引着,引发出如雪崩海啸迎面而来,绝望又窒息的疼痛。
他怎么可以让郁萧年这样挣扎痛苦?
江晚楼握紧拳,来自身体内部的幻痛远比手心实质性的伤口要更加容易博得神经的灌关注,他甚至不敢轻易呼吸,低哑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栗:“我……”
“就算是负担,也请你忍一忍吧。”
倏尔,郁萧年抬眸,长长的睫羽被暖黄的车载灯镀上层柔软的浅色,像幻想生物里神圣又美丽的物种,牢牢掌握了所有观众的目光。
幸好。刹那间,江晚楼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幸好他们在车上,幸好他升起了隔板,幸好唯一的观众仅他而已。
郁萧年目光隐忍,语气坚定:“说不定呢?等习惯了,负担也就不是负担了……对吧?”
江晚楼不是没有见过郁萧年强硬的一面——alpha站的位置太高,倘若不论什么事情,不论面对谁都是一副老好人好说话的样子,早就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但郁萧年的强硬往往只展现在谈判桌,在法庭,在财经报告的采访中……这是第一次,把这份强硬用在江晚楼身上。
“……”
江晚楼的喉结不明显的上下滚动,在晦涩的灯光与明暗交替的阴影里并不明显,所以江晚楼并不知道是否被郁萧年发现。
他知道的。
他能分辨地出来的。
郁萧年的强硬,是狐假虎威,是外强中干,是无须使用任何花言巧语,只需要单单一个“不”字就能击溃。
“呼——哗啦!”
澎湃的海浪声冲击着耳膜,几乎盖过了焦躁鼓动的心跳声,江晚楼在海浪不曾连绵的间隙中听到了如同魔鬼般的有蛊惑。
——“否定他,打碎他。”
——“然后再重塑他。”
——“他会成为完全属于你的造物。”
——“独属于你。”
没有任何一个词会比“独属”对控制狂来说更加有吸引力。
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