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楚临伸手,“早一分钟把人送到医院,就能早一分钟得到救治,江晚楼,这么多人看着,难道我还能把他丢在这儿吗?”
江晚楼抿紧唇,他怎么不知道楚临说的是对的?
是他的问题。
他胆怯的过分,仍旧没能从“失去”的阴影中脱困,恨不得牢牢把alpha攥在手心里,不愿松手。
无声地对峙仅仅只持续了几秒,事关郁萧年的安全,江晚楼轻易妥协。
林海到酒店的路上就安排了人提前去了医院,郁萧年一到医院,立刻被推进了急救室。
“晚楼。”林海拦住了要跟着进去的江晚楼,“你先去处理伤口,里面我会盯着。”
就连望柯名下的酒店都能出这样的“意外”,无论是江晚楼还是林海,都不可能让意识不清的郁萧年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
江晚楼沉默不言,他的脸被黑灰熏得一塌糊涂,但那双眼睛却仍旧有神,坚定的,没有半点退步的意思。
“晚楼。”林海神色复杂,他的确没有爱人,但也能明白此刻江晚楼的心情,他深吸了口气,“海市已经彻底不安全了,你在外面处理伤口,顺便安排转院的事情,只要直升机以来,只要航班确定,我们立刻就走。”
江晚楼的嗓子被烟熏坏了,他勉强开口:“已经安排好了,六点二十五。”
“至于我,只是皮肉伤,没什么要紧。”
江晚楼的面色很淡,目光平静,静的像一汪死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有那么瞬间,林海甚至觉得自己并不在江晚楼的眼里。
不,更为准确地说,是江晚楼的眼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人、物的存在。
林海仍旧妄图做最后的挣扎:“郁总要是知道……”
江晚楼:“那就不让他知道。”
他很清楚,郁萧年伤得很重,即便他再怎么痴心妄想,也明白郁萧年能在短时间醒来的几率太小,只要没人说,他随便找个什么时间就能处理好伤口。
林海转眼看楚临,他们是半路遇到的,因为目的相同,所以短暂的结伴而行。
楚临双手抱胸,冷笑了声:“看我做什么?腿在他身上,谁能拦得住?”
他的视线扫过江晚楼垂在身侧的双手,皮肉被大火灼烧过,本就脆弱不堪,又被毫不怜惜地使用,如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不堪入目的模样。
楚临比林海更早认识江晚楼,年龄与阅历注定了江晚楼那时还没那么完美的伪装。
没人能改变江晚楼,动摇他的决心。
不对,楚临在心底自嘲地笑笑,或许有,但绝不会是他和林海。
“与其在这儿废话,倒不如找两个护士跟着他,就在里头处理伤口。”
林海的眼神并不赞同,但他知道自己不赞同并无法改变结局,只好让开。
江晚楼没有经过消毒,当然不能直接进到手术室,他跟着护士到了手术室外的监护室,隔着厚重的玻璃往里看。
医生和护士围绕着手术床,江晚楼只能从偶尔透出的缝隙里窥见手术床上一动不动的爱人,看着医生举着镊子一点点挑出深埋在皮肉里的碎玻璃碴子。
有那么片刻,江晚楼甚至在恍惚间觉得医生手里的刀并不是划在郁萧年身上,而是一下一下,凌迟着他的骨肉与灵魂。
他昨晚为什么没有检查房间?他为什么刚好在那个时候出门下楼?
他——
“咯……”
护士抬头看,beta眉头紧锁,额头青筋暴起,牙关咬紧,仿佛在忍耐什么难以承受的痛苦。
伤成这样,不痛才奇怪。
护士低头找出药物,说:“如果太疼的话,我给你注射一剂局部麻醉吧?”
“……”
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得到回音,不由得抬头看,beta的视线自始自终都凝在手术室中,没有半点移动。
“先生?”
“……”
郁萧年身上细小的伤口太多,仅仅只是最简单的外伤清创处理,就花费了数个小时。
眼看着时间所剩无几,副院长摆摆手让其他医生负责收尾,举着沾满鲜血的手走出了手术室。
“江先生。”他朝足站在门前的beta点点头,说:“我们仔细检查过了,郁先生身上的外伤虽然多,但万幸,并没有伤到脏器。”
江晚楼的魂魄好似这一刻才被聚拢,回归到自己的躯壳中,他瞥了眼院长,等待后言。
“郁先生失血状况比较严重,但按道理而言,理应还没达到alpha休克失眠的危险情况。”院长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没有经过系统的检查,我暂时无法确定导致郁先生昏迷的具体原因。”
“如果要进一步治疗的话……”
江晚楼的眼睛终于舍得彻底从手术床上移开,落在院长身上,他的喉咙很疼,勉强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他现在的情况,支不支持转院?”
院长沉思片刻,点头:“我们给郁先生输过血后,他的生命体征就恢复到了正常水准,但郁先生昏迷的原因还没找到,我并不赞成转院。”
beta的一双黑眸很冷,也许是因为手术室外灯光不足的远古,院长无端觉得那双眼睛不像正常人拥有的眼睛,更像无机质的黑洞,让人望而生畏。
“能不能?”
院长不敢再说别的,点头应下:“能。”
江晚楼是跟着推手术床的医护人员一起出来的,然而他刚出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林海或是楚临,而是七八个等待已久的警员。
林海终于等到江晚楼出来,快步走了过去,这段时间里他不知道接了多少个电话,又拨出多少个电话,却始终没有得到关于这件事故的一个具体说法,甚至也无法把这些烦人的苍蝇赶走。
“江先生,关于雅悦酒店发生爆炸一事,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走一趟。
听起来轻巧,但内里的门路却足够让人深思。
“你们什么意思!”林海知道江晚楼的嗓子受损,主动挡在了前面,“谁让你们来的?!”
“不好意思,林先生,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为首的警员拿出调令与警官证,“您如果对我们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到相关部门进行举报,但我必须提醒你们,我们现在的每项流程都合法合规。”
郁萧年需要转院回京都治疗,他们不能阻拦,江晚楼可不需要。
这一招固然恶心,但切切实实有用。
事故发生在海市,即便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拘留江晚楼24小时,但等24小时一过,也大可用“需要配合调查”之类的说辞,把人困在海市。
郁萧年眼下昏迷不醒,林海离开望柯总部许久,江晚楼是唯一能稳住望柯局面的人。如果他被留在这里,无论郁萧年能不能醒来,最后都可以变成醒不来。
林海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带走江晚楼,皱着眉思考着对策。
他不是没想过不管这些人,直接闯出去,但如果真这样做,和鱼死网破又有什么区别?
只怕幕后的人巴不得他们做出这样不理智的行为。
相较于林海的焦虑灼心,江晚楼的表情全程没有任何变化。
他早知道有人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的离开海市,所以才会像父母求助,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会用这样大张旗鼓的方式——
难道他真的觉得,只要郁萧年死了,这事就能被掩盖过去吗?!
“王警官。”
整齐划一的步伐传来,来人并没有穿正式的服饰,但他的体态、步伐无一不显示着他的特殊身份。
“有关雅悦酒店爆炸一事,将移交给中央调查处理,所有证人、目击者的询问调查,海市公安一律不得插手。”高大的alpha走过来,拍了拍王警官肩上的警徽,“正式文件我没带上,但杨局长应该收到了,需要给你点时间核实吗?”
第68章 昏迷不醒
王警官不认识眼前的人,但被冒犯带来的不适让他立即想要反抗,只是他的手还没能抬起,肩膀就被狠狠捏紧。
剧烈的疼痛令他在短时间内丧失了反抗的余力,只能表情狰狞地盯着眼前的alpha。
对方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摸出证件:“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
王警官瞳孔紧缩,恶狠狠地盯着alpha手中的证件:“当然!长官!”
他扭头看跟木头似的下属,低吼:“还不让开!”
alpha笑了下,收了力道,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王警官的肩头:“在医院呢,这么大呼小叫,多没素质,回去写份三千字检讨交到纪委,听到了吗?”
王警官咬牙,不甘愿地点头。
擅用权势压迫啊他人的人,面对更大的权势,除了屈从别无他法。
alpha不再看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小部队立刻整齐有序的上前,接替了护士的工作,推着手术床向专属电梯走。
林海还搞不清状况,迷茫地看向江晚楼。
“走吧。”江晚楼没力气解释,用行动表示了信任。林海见状,没多问,跟了上去。
有人护送,出院这一程再没出什么幺蛾子,林海看着车上特殊的图标,暗暗心惊。他跟在江晚楼的后头,正要上车,就被带队的alpha拦住:“先生,麻烦您坐后面那辆车,我和小楼有点事要谈。”
在手术室外头时,林海没看见alpha展示给王警官看的证件,但张嘴就是“中央”的人,能是什么简单身份?
即便如此,林海也没有第一时间让开,而是先看了眼江晚楼,见江晚楼点头,他才顺从的跟着其他人到后车上去。
车队平稳行驶,一路绿灯。
alpha从座椅底下抽出医药箱,说:“晏部长不放心,本来打算亲自走一趟。”
江晚楼勉强回神,声音嘶哑:“路叔,别告诉他们。”
江晚楼十岁时,路叔就成了他父亲和母亲的警卫队队长,也算是看着他长大,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
“如果你能照顾好自己,我也不愿意去当那个多嘴的讨人厌。”
路叔的军衔是在前线实打实打出来的,即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半点也不容忍忽视。
江晚楼自知理亏,闭口不言。
“手。”路叔瞥了他一眼,懒得训。
老江家的孩子,哪里都好,就不该是头倔驴。说破嘴皮子都未必有用,他还浪费什么口舌?倒不如还是交给他父母自己慢慢教去。
江晚楼乖乖把双手伸了出来,没好好处理的伤口没半点结痂的意思,依稀能瞧见不知道是哪里的组织液在伤处蜿蜒流淌。
楚临的确安排了护士跟着进去没错,但患者半点不配合,他们也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