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处理的差不多,谢欢便直接走了。
临出门,来接他的是谢府的马车。
坐上马车,谢欢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有些头疼以后要怎么跟这难搞的同僚相处,马车忽的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车帘,为难道:“少爷,太子殿下的人拦下马车,非让您上春香楼一聚。”
谢欢撩开车帘抬头往外看去。
春香楼三楼窗边,薛明轩怀里拥着一名媚眼如丝的美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第26章
春香楼算不上是青楼,更像是歌舞坊,在这的哥儿、女子要么歌喉惊人要么舞姿翩然抑或着会琵琶箜篌丝竹等才艺。
只不过话虽如此,但来此处消遣的达官贵人若是看上了春香楼中的人,愿意花上钱财夺得一两夜春宵美景也是常事, 甚至运气好还被贵人接回府中, 从此不必在卖艺为生,以色待人。
绕过莺莺雀雀们围上来的身影,环视屋内众人,谢欢发现除了薛明轩外,还坐着许多人,大多数谢欢不认识,想来应该是东宫的内侍。
其中唯有杜宁生、楚丰朗二人谢欢还算知道名字,二人身边皆坐着女子,正温柔缱绻的依偎在身侧。
见谢欢进来,楚丰朗饮酒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友好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谢欢点头回礼。转头看见薛明轩的脸,谢欢心中虽不耐烦,面上却一派温和淡然朝着薛明轩作揖行礼道:“臣谢欢,见过太子殿下。”
薛明轩没答,将谢欢晾在一边,直到一曲歌舞结束,换上新曲时,他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
“谢员外郎何时来的,快快免礼。”
很差劲的演技,没想到薛明轩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谢欢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薛明轩身边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一女子、一哥儿,喝下美人递过来的酒,薛明轩用手指点了点不远处的座椅,轻慢道:“谢员外郎,且先坐下说。”
谢欢依言坐下。
他跟前的案桌上摆着清酒、葡萄等果子,谢欢眼神瞟过桌上摆盘精致的果脯,默默挺直腰背。
心下警惕,不知薛明轩今日找他过来有何用意。
“谢员外郎,最近称得上是春风得意啊,不过区区一月多的时间,竟同时有了两份官职,若是让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知道,怕是会羡慕至极。”薛明轩轻撩了下眼皮,嘲讽道:“瞧着孤那三弟对谢员外郎倒是上心得很。”
用手挡开身边哥儿献殷情的酒杯,谢欢淡淡一笑,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谬赞,臣不过运气好碰上刑部捉拿凶手,侥幸帮上忙罢了。臣也未曾想到皇上竟为因此允臣多一个官职。”
提到景佑帝,薛明轩面色微沉,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不满,随即阴狠的眼神落在谢欢身上,他嗤笑一声将一直往身上凑的哥儿掀开,坐直身子道:“如此说来倒是与三弟无关,谢员外郎的意思是,父皇看重你?”
言下之意便是:景佑帝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谢欢。
谢欢脸色不变,以及彬彬有礼道:“殿下多想了,臣不过是想说最近运气还算不错。”
身边的哥儿一直在不停的骚扰谢欢,一会儿想摸他的脸,一会儿想要坐他腿上,简直烦不胜烦。
见谢欢因着哥儿的接近而隐约露出不耐之色,薛明轩笑道:“谢员外郎何必如此拘谨。”
眼神轻佻的谢欢的脸上打了个转,薛明轩脸上的笑意更大,“孤瞧着谢员外郎生的娇弱,想来应当未经人事,今日不若孤做主,给谢员外郎开个荤。不知谢员外郎是喜欢哥儿还是女子?可要孤让人在送些人进来让员外郎挑选挑选。”
这话一出,谢欢与楚丰朗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偏生杜宁生还在此时添油加醋道:“谢大人还不谢恩,太子殿下亲自给你促成露水情缘,此事难得,可别错过了。”
克制住想要给薛明轩、杜宁生两拳的冲动,谢欢四两拨千斤:“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不过臣家中管教颇严,向来不许臣与这外头的哥儿、女子接触。辜负了太子殿下好意,臣当真是心中有愧。”
他站起身,抱拳行礼道:“刑部事务堆积繁重,臣明日还有公务要处理,家中父亲母亲还等着臣,若是太子殿下无事,臣便先告退了。”
“砰!”
薛明轩脸色一变,拍案而起,暴怒道:“你这意思是在暗讽孤无事可做!”
自薛明轩从江南彻查私盐之事回来后,景佑帝只随意的夸赞了他两句,随后便是敷衍的交给他一些不轻不重的闲散事务。
而与其想对应的便是接管六部事宜的薛时堰,他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参与的政务还没薛时堰一个王爷多!
甚至连他那废物二弟,也负责掌管皇宫内禁军等相关事宜。
偏生只有他!
空有太子名号,父皇却压根不让他插手政务!
“大胆谢欢,竟然妄言太子殿下,你可知罪!”杜宁生紧随着展示自己的衷心。
看着随意一激便暴走的薛明轩,谢欢心中冷笑一声:
傻子。
“臣并无此意!”谢欢垂首道歉,“臣字字句句从未言太子殿下一句不是,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歪曲臣的意思。”
指节发出瘆人的声响,薛明轩喘着粗气,看向谢欢的眼神愈发控制不住其中的恶意,正想让人将谢欢拿下时,楚丰朗开口了:
“殿下,且让谢大人先离开吧。”
他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手指在怀中美人的细腰上轻轻点了点,笑道:“谢大人今日刚任职,想来对刑部事务还不熟悉,咱们莫要耽误了谢大人的时间。”
很奇怪,像薛明轩这样狂妄却又自卑的人,谢欢本以为他不会理睬楚丰朗的话,然而在楚丰朗发话后,他的怒气却是骤然消失。
意味不明的看了谢欢一眼,咬牙道:“既如此,那谢员外郎喝了桌前的酒便先离开吧。”
杜宁生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薛明轩,喊了声:“殿下!”
似乎不相信他这么轻易就将谢欢放走了。
“谢大人~”一直试图靠近谢欢的哥儿端起桌上的酒杯,柔若无骨的双手托起酒杯递到谢欢唇边,嬉笑道:“奴喂谢大人的喝酒。”
抬眼看见薛明轩不怀好意的笑容,谢欢第一反应便是这酒有问题。
他正在迟疑着喝还是不喝时,却见楚丰朗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道:“谢大人,早些喝了回去吧。”
不知为何,谢欢心下便认为楚丰朗不会害他,犹豫片刻,接过哥儿手中的酒,谢欢仰头喝掉。
将酒杯放在桌上,谢欢擦了擦嘴,嘴边带着温和笑意,道:
“臣,告退。”
谢欢喝了酒,薛明轩当真守诺没让人拦他。
从两列侍卫虎视眈眈的眼神中淡定地穿行而过,谢欢微微回过头时正好对上楚丰朗带笑的双眼。
“少爷,您没事儿吧?”
春香楼下,谢府的车夫被薛明轩的两名侍卫守着,不敢私下离开,即便心中着急想要回去搬救兵也不成。
“无事。”
谢欢摇了摇头,坐上马车,吩咐道:“先回去。”
“诶!”车夫应声,马鞭一甩,车轮咕噜噜的跑了起来。
回了谢府,谢欢立马让人去找了府里的大夫。
虽然他私心对楚丰朗有几分信任,但到底是太子的人,不让大夫检查一下,谢欢放不下心。
大夫很快就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宁玉淑。
当得知谢欢请大夫时,宁玉淑还以为谢欢病了,所以赶紧放下手头正在绣的花样就来了。
自从谢欢有了独立的院子后,宁玉淑见谢欢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加上现在谢欢又有了官职,能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
“欢儿!你没事儿吧!”宁玉淑满脸担忧的在谢欢旁边坐下,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事,”谢欢将右手放到桌上给大夫诊脉,安慰宁玉淑道:“我昨夜在煜王那儿喝了酒,有些头疼。想着让周大夫帮我看看,若是没事儿就给我开个解酒药。”
听到谢欢只是喝了酒头疼,宁玉淑脸色好看了些,用手在谢欢额头上点了点,嗔道:“让你喝酒没节制,头疼了吧!”
说着她用不赞同的眼神盯着谢欢,张了几次口,才道:“少喝些,别给喝出毛病来了。”
谢欢笑眯了眼,点了点头。
他明白他娘的意思是想说他一个哥儿酒喝多了不好。
假装汉子这么多年,他娘一边为谢欢能考上探花而得意,一边又虽害怕他被人拆穿身份,惶惶不安但又时不时要在众人跟前炫耀一番。
他都不明白宁玉淑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诊脉结束,见周大夫面色犹豫,宁玉淑急忙道:“我儿可是有什么病症?”
“没有,宁姨娘放心,不过是宿醉后的头疼,我开张方子给谢少爷喝了就没事儿。”周大夫礼貌道。
“没事儿便好。”宁玉淑道。
看出周大夫面色有异,谢欢蹙了蹙眉,怕自己那杯酒当真给喝出问题了,于是打发宁玉淑道:“娘,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喝了周大夫开的药,要先睡会儿。”
“知道了。”宁玉淑揪了揪他的脸,“长大了,倒是嫌弃娘扰着你休息了。早些喝了药便睡吧,一会儿娘让小厨房里的下人给你温着汤,睡醒了再喝。”
“诶,谢谢娘。”谢欢亲密的在她肩头蹭了蹭。
见谢欢即便年纪大了依旧很黏自己,宁玉淑脸上带着笑,心窝暖了暖。
看着谢欢这般争气,有时宁玉淑会恨自己怎么就没把谢欢生做汉子呢!害得谢欢在官场行走时总是胆颤心惊。
但每次谢欢跟她撒娇时,她又觉得还是哥儿好啊!
若是谢欢真是汉子,才不会年纪这么大了还同她撒娇装乖。
送走了宁玉淑,谢欢将房门关紧,回到桌边,问周大夫,“如何?我身上可有中毒的迹象?”
“算不得中毒,”周大夫面色凝重,道:“不过少爷您脉搏凌乱,比之前跳动更为强劲有力,您身上可有燥热之感?”
“有,”谢欢拧眉,“不过并不明显,我还道是喝酒后发热了。”
周大夫:“少爷,您喝的酒恐怕是被人下了五石散。”
谢欢大惊:“五石散?”
那不是顾宣生母吃的能致人上瘾的药。
“正是,”见谢欢整个人阴沉下去,周大夫忙道:“不过少爷您不用太过担心,您吃下去的量很少,只不过今夜入睡恐怕会难捱些,过上三天便能将体内的五石散排出。”
谢欢确认道:“那周大夫我这可会上瘾?”
周大夫摇头:“您这是初次尝试,且量极少。不会有事,不过日后切莫沾上此物。此乃禁药,大珉朝内早就不允许私下流通,也不知是谁给少爷你下的药,想来不是什么正经人,您日后少些在外头喝酒吧。”
知道做官后应酬良多,谢欢也没有办法全部推拒,于是周大夫只劝阻让他小心着些。
谢欢点头,客气道:“多谢周大夫提醒,我会多加注意。”
周大夫摆摆手没说什么,只留下了两张方子,说是能帮忙加速排出五石散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