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猎物 第136章

祝鸣收齐火焰,正要深深呼吸,远处被枯叶与草根覆盖的土堆开始翻涌,一只又一只红蚊子爬了出来。

“还、还挺聪明的……”

祝鸣真心夸赞了一句,下一瞬两人拔腿就跑。

草叶啪啪啪从脸上打过去,四处都是浓烟,两人像是两台人形自走除草机一样,走到哪哪里的花草就遭殃。

“跑到哪了?”

“不知道!”

前方出现一颗矮树,一靠近,风烟中摇曳的树叶哗啦啦晃动,锯齿一样的边缘上挂着白色菌丝变得明显,祝鸣识趣地绕开。她拍打挡眼的草叶,发现前方到了山壁的近处,有一个人高的黑影静静站着,粗粗一数竟也不少。

哗啦€€€€

黑影几乎紧贴着两人的位置站了起来。

前有大虫后有小虫,祝鸣又不是来除虫害的,大喊一声:“到上面去!”

“走!”

无需多言,云走川提着祝鸣的腰,双臂奋力一挥,轰一下向山壁高处丢去。

啪!

祝鸣摔在山壁上,长着青苔的地方很滑,她成了个猴,手忙脚乱抓住一根老藤固定自己。

云走川双向受力趔趄向前,镰刀向她劈下,未等劈中,一支火箭精准射中两半虫躯的连接点,镰刀擦着云走川的发梢落下。

云走川迅速翻滚,只躲闪不缠斗,在祝鸣的开路辅助下很快来到山壁下,双手双脚灵活地向上攀爬。

身后传来风声,巨虫弹跳而起,又一支火箭自上而下射来,将巨虫射中重重落到地上。

接连向上爬了十五米高,以祝鸣和云走川的身体素质,也不禁感到了疲累。

山壁上挂着树藤,成了她们挂壁的辅助,祝鸣打头,向着靠祭坛最近的位置爬去。

这个高度可以不用担心巨虫了,红蚊子在烟火中失去踪迹,最需要担心的是祝鸣制造出来的烟雾,烟雾往上走,祝鸣和云走川都用撕下来的布料包住口鼻。

地下的情况太复杂,她们被逼的有些狼狈。

“我得休息一会。”云走川踩着凸起来的石头喘息,声音和祝鸣如出一辙的沙哑。

她额头冒出了汗,山窟内部比外面要温暖,火烧后温度更高。

祝鸣靠着山壁休息,眼睛眯着,试图透过一道道黑烟再次确定祭台的位置。

这个时候她的腿被人踢了一下。

她向一边摆手:“再歇会。”

云走川在另一边应和:“嗯嗯好的。”

祝鸣屏住了呼吸,心力很是憔悴,这是很诡异的一幕,显然她意识到了其中的矛盾之处,她想多休息一会,山窟并不给她机会。

祝鸣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回头之前,先一步释放出了火焰。

随着精力的消耗,火焰也随之萎靡,她下意识节约了一点用量,但想必对付植物和虫子是够了的。祝鸣于是回头,确定这次来的是什么品种的妖孽。

她忘了云走川,她一回头,云走川啊一声叫了出来。

她又把头转回去,对上了在半空中飞翔尖叫,表情相当茫然无辜的云走川。

她认出来了,云走川的身上缠着开满细密紫花的藤蔓,这藤蔓能叫人失去力气,在不知不觉间将人麻醉。

这藤蔓鬼的很,顺着山壁攀爬,躲在树藤地下,一个不留神就被偷袭到了。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差点一个冲动连着云走川一起烧。

但很快她发现一件事。

藤蔓占据的地盘很大,拽飞云走川的方向靠近祭坛,藤蔓经过的地方,藏在草丛中的活物纷纷避让。

祝鸣身上的火焰刷一下消失了,片刻后她落到地上,追着将云走川裹了个严实的藤蔓向前跑。

她手里握着一把诛雀弓,搭出的火箭前所未有的精致小巧。她时不时射出一箭,左侧或右侧,火焰是植物的天敌,紫花藤蔓远远感受到烫意就会躲避,它被逼迫着向祭坛的方向撵去。

云走川被裹成了个粽子,她的力气很大,能力足以保持自己头脑的清醒,但身体被麻醉,她暂时挣脱不开。

她意识到了祝鸣的想法,也已彻底停止挣扎,她头脑昏沉,路过红蚊子时虫群慌慌张张逃跑,飞在最后的一批东倒西歪地摔到了地上。

祝鸣一直不远不近地缀着,保持既不会被紫花藤蔓气味迷晕,又不会追丢的距离。

火焰和烟雾一道道升起,祝鸣经过时吸收火焰,再向前射出新的火箭,烟雾几乎笼罩了整个山窟。

幸好这里空间足够大,幸好高空有裂缝能让烟雾出去。

祝鸣承认自己有点赌博的心态,上头了不管不顾,不过她也很有自信,相信自己能解决闹出来的问题。

等她们来到祭台这,祝鸣将云走川解救出来的时候,山窟内部几乎满目疮痍了。

千百年来鲜少有人光顾的瑰丽奇迹,被祝鸣几乎烧成了废墟。

回顾四周,祝鸣心虚地背着手哼曲儿,不能怪自己,那只能怪殷钰了。

云走川身体仍麻着,坐在地上休息。

祭台最上方是个方形的台子,地下是一圈套一圈圆形的底座。

祝鸣走上去,到被藤蔓植被覆盖淹没的高台,越往上植株生长的越细密,她没敢上来就放火,上头是凸起的,被植株紧紧包裹着什么东西,祝鸣怕给她们老云家烧坏了。

她举了小小的高温火焰匕首,细致地清理祭台。

龙骨巨大的头颅就在这里,张开的上颚要是落下来,能将祭台连同两个人一块吞进嘴巴里。

但€€轻易是落不下来的,恣肆生长的植株像被他呕出来似的从头骨深处涌出,它们纠缠着支撑起了这头骨大张的嘴巴。

祝鸣甚至怀疑,龙骨的嘴巴一开始是闭着的,是被这些植株硬生生撑开的,要是死亡的时候都不闭嘴未免也太€€嗦了吧。

龙骨是山窟内唯一的光源。

祝鸣也可以发光,她的火光炽热滚烫,很明亮也很危险,一旦靠近就会受伤,一不小心就会化为灰烬。

龙骨的光不一样,很柔和,白莹莹的并不刺眼,站在祭台上方光晕内部,身上的擦伤与疲累好似旱地逢甘霖被一点点滋润治愈了。

祝鸣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音都正常了许多,这不是幻觉。

古老的巨龙死去了,€€的身躯日益腐烂,每一滴血肉每一寸辉光都在滋养这座大山,山里开始焕发新的生机,于是生出眼见的奇迹。

这里其实很安静,是祝鸣和云走川这两个不速之客破坏了平衡。

祝鸣甚至不知悔改,得到滋养后继续破坏这里的生态,她扯断了缠在祭台上方的藤蔓和草叶,草汁流出,气味馥郁,一窝虫子€€€€€€€€地爬出来,惊慌地向四周逃窜。

这看起来最重要的地方,反倒很少出现危险。

祝鸣这次耐心了点,也温柔了点,等虫子跑完了,才继续切割焚烧祭台上的植被。

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来:“喂。”

祝鸣愣了下。

声音像个年幼的小姑娘似,轻轻的,细细的,带着点山里的口音:“能不折断我吗。”

祝鸣:“……”

云走川拖着酸麻的身体跑上来:“谁啊老板?”

祝鸣挪开手,匕首刚才对着一朵纤弱的淡蓝色的花朵,看起来像一朵染了色的昙花,花瓣很轻薄,微微下垂,下方连着一根平平无奇的茎儿,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的,像是很想逃跑一样。

她不仅是一朵花,她的分枝蔓延,细细看去有一大片,最后一同收束进龙骨深处。

她应该是个妖精,一个很纯净的花妖精,也不稀奇,这种地方,出现妖精才是合理的。

妖精,这个人类定义的词语,可以简单地理解成一种在除人类外原物种基础上进化觉醒了的生物。

勤勤恳恳驮着云走川到祭台附近又含恨退场遍体烧伤的紫花藤蔓也应当是个妖精,能一跳许多米远看像人还有一定智慧的巨虫,也可以当成一种妖精。

巨虫群体都进化了,再过许多年,说不定真有人类一样聪明了,到时候人们可能就不叫它们妖精了,而是叫虫人。猿人和虫人,谁看谁是妖精?想想也蛮有意思的。

在此时的此地,淡蓝昙花是除猿人和龙骨灵魂(如果还在的话)外沟通程度最高,智慧也最高的生物,如果可以,祝鸣也不想伤害她。

这朵花儿,这朵灵性轻盈的花儿,微微颤抖着转向云走川,惊呼了一下:“是你呀。”

云走川诧异不已,流露出一点惊喜:“你认识我?还是认识我妈妈?”

淡蓝昙花不说话了,昂起的花朵沉默着下垂,在祭台上随着风烟轻轻摇曳。焦土狼烟里,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清纯,无害,云走川和祝鸣都不太想伤害一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妖精。

但就是这个无害的小妖精,沉默许久后一张嘴,炸了两人一个巨雷。

“我们曾经是朋友,我和你的母亲曾经也是朋友。”淡蓝昙花说,“需要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吗?你的母亲不久前跟我说,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也许还有能相见的时候……说起来,这一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

云走川颤抖着向前:“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淡蓝昙花说:“何不打开面前的这尊棺椁呢,观山告诉我,如果你真的独自来到了这里,那么便是命运使然,该知道一切就知道一切吧。”

棺椁!

原来这看起来像是巨大长方形小祭台的东西不是祭坛上的祭台,而是一尊棺椁!

淡蓝昙花又转向了祝鸣,没有人的五官和脸蛋,花瓣微微缩了下,竟也生动地表现出了纠结的意思:“虽然你不是独自来到这里的……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唉……”

家园被破坏,淡蓝昙花有点伤心,但她活了太久,声音像小孩,心态像老人,只觉得疲惫,已经很难起怒气了。

云走川也想知道这里是否有母亲留给自己的什么东西,她伸手撕扯缠在巨大棺椁上的植被了,沉默里带着焦急。

淡蓝昙花主动挪开了,祝鸣上手帮忙,人不会把猴当成同类,淡蓝昙花有些不忍,也不会把普通花草当成同类阻止她们。

全部清理是个大工程,过了很久,她们终于就看到了棺椁的真容。

很大,青石的外壳,盖子上刻着不认识的文字,侧面是一副简单的画。

祝鸣把刻痕里的草根青苔仔细烧净,拂去尘土,四边的画很简单,一眼就能看懂。

主角是两个小人和一条龙,一开始两个小人跪拜龙神,龙神赐给她们一个宝物,看起来像是宝剑,后来她们坐在龙神下方施云布雨、征战四方,这里能看出来,那宝物不是宝剑而是法杖。

后来一个小人死了,另一个小人站在她身边大哭。

再后来活着的小人将法杖插入龙神的身体,龙神死去,法杖吸收了龙神的力量,光芒大放。

再再后来,活着的小人将死去的同伴放进龙神的实体,举起法杖施法。

最后,活着的小人高高举起了一个婴孩。

云走川凝视最后一幅画许久,她站起来轻轻一推,沉重的青石盖子,竟像一片草叶般无比轻松地被拂开了。

棺椁的外壳被植被缠满,内里却一点都没有被入侵,很干净。

最内部的棺材,由九片淡青龙鳞组成,花苞一样沉眠的龙鳞缓缓放开,露出了被保存在最内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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