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喜欢我。”
丁衔笛:“那你还喜欢她么?”
之前在道院,丁衔笛问过梅池这个问题。
当时祖今夕身份不明,还有在剑冢试图趁乱杀了丁衔笛的前科。
如今她肉身已毁,神魂靠练翅阁才得以寄生在用新的身体里。
恩怨早就散去了,对丁衔笛来说,万年前的小师妹暂时失去了,至少身边的小师妹可以。
“喜欢。”
梅池这才想起须臾镜还开着,上面闪烁着阿祖两个字,对方似乎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怎么……”
似乎被梅池发现了,须臾镜镜面陷入漆黑,梅池:“被听到了。”
丁衔笛:“少来。”
饵人摸了摸鼻子,“被发现了。”
丁衔笛:“我送你过去后便要离开了,接下来的几日游扶泠靠你照顾了。”
她的须臾镜也消息很多,声音频繁得梅池有种二师姐是什么开天辟地大人物的错觉。
“靠我?你要走不带游扶泠么?”
梅池并不诧异,丁衔笛本就是为了游扶泠来的,但不带游扶泠就不对劲了,“是很危险的事么?倦倦说……”
“就是她托我的,明菁出事了。”
“她和她的母亲还有妹妹一行人消失在照洲和除州的交界,魂灯还亮着,人t至少活着,可是倦元嘉的追踪术都无法定位,那地方……。”
“是有结界?”梅池插了句嘴。
丁衔笛:“或许。”
“那我和阿祖一起去可以吗?”梅池已经在天都找到了母亲的骸骨,她知道明菁母亲对她的重要性,“多个人……”
似乎想起自己在西海的累赘,梅池又蔫了几分,“我修为好差,帮不了你们什么。”
“一家人要分什么有用没用的,”丁衔笛的飞舟落在藏骨塔附近,她思考了梅池提出的话,觉得自己还要去个地方,“你每日来找祖师姐都做些什么?”
梅池:“在门口等她放值。”
丁衔笛心想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祖今夕等梅池下课的。
她把梅池送到藏骨塔门口,揉了揉梅池的发,“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和祖师姐在一起。”
“你们若是真能成,对我帮助很大。”
“你刚还说一家人不分这个呢!”梅池哼了一声,学游扶泠学了个八分像,“我和阿祖在一起也不会生出小鲨鱼,对二师姐能有什么用?”
她来之前还吃了好几碗滑肉羹,肚子也有些圆,梅池摸了摸肚子,唉了一声,“要是我有小鲨鱼了,阿祖会想起我吗?”
丁衔笛哭笑不得:“你话本看多了吧,人家带球你带鱼,别瞎说。”
梅池认真地看着丁衔笛道:“二师姐,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她对自己太有自知之明了,“可是我很弱,没办法保护游扶泠的。”
这几日在天都,游扶泠的暴躁有迹可循,丁衔笛和游扶泠吵吵闹闹,但都不算争吵。
梅池再笨,也看得出游扶泠这人挺好哄的,“公玉家的人还在青无楼,你若是不在,他们或许会朝游扶泠下手。”
“也不看看游扶泠背后是谁,炼天宗还在呢。”那日丁衔笛和公玉家的人斗过一会,清楚这群人的底细,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修真世家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灭的。
不过有底牌也不会像公玉凰这样爆出来。
“青无楼还是我们青川前辈的,没道理出事她不管。”
丁衔笛看梅池苦恼,又给她把散乱的发盘好,“你只管和祖师姐相会,若是游扶泠提前醒了,知……”
“算了,她醒了不用知会,自然会追杀我的。”
丁衔笛耸了耸肩,似乎只是把梅池送到这就离开了。
藏骨塔内不少翅卫眼熟了梅池,巡逻也开小差,“那就是想与主司成婚的修士?”
“她每日都来?”
“是啊,你第一次见吧?咦,今日怎么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谁啊,这么亲密,还揉头发,她不是喜欢主司么?”
“这人我好像见过……想起来了!那日她在外头斗法,可威风了,修为很高。”
“好像是西海之战险些杀了公玉家主君的人吧?点星宗的。”
“她们是师姐妹而已,想什么呢。”
翅卫巡逻也有时辰轮换,她们几个在这叽叽喳喳,正好被练何夕听到了。
站在另一侧的女人站在塔内转换的楼梯上,正好看见梅池的发被丁衔笛捋了捋。
不过是师姐而已,这么亲密做什么。
很快那个一身招摇打扮的剑修便离开了,梅池进不去藏骨塔,站在外头等着。
天都的冬季很冷,今日没有太阳,梅池穿得单薄,呆呆站着。
下雨了。
她往藏骨塔的檐下站了站,这里的塔边上都是坟冢,天色阴沉,黑压压一片。
丁衔笛飞舟远去,梅池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并不刻意躲雨。
雨水落不到她身上,顶多打湿她的长发。
白鲨的外皮哪怕碎裂过,依然防风霜躲雨雪,梅池拢了拢外袍,身影在风雨中有几分寂寥。
来修缮设备的机械师的路过主司,唉了一声,“下去送把伞啊。”
练何夕:“你们的考核不重要么?”
鲟师笑了一声,“阁主有命,吩咐我看好你。”
藏骨塔主司面具下的眼神有些疑惑:“我?”
机械师摇头,“我也不懂,但这是她的命令,我只能照做了。”
人就算被改造成半机械,依然改不了好奇心,“何夕,你真不喜欢这个小妹妹?”
何夕:“她喜欢的不是我。”
鲟师耸肩,机械师身上也有不少改造设备,她点了点自己的掌心,上面投出不少梅池的影灵画面。
“不过你不喜欢也正常,她长得也不漂亮。”
外头站在雨中的修士身上滴雨不沾,鲟师早在司寇荞把祖今夕送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她的来历。
当时西海混乱,司寇荞也不知道祖今夕上哪里去了,自己也身受重伤,完全是通过对方偷偷保护梅池才推出这是谁的。
若是白鲨没有入道,那被扒皮之后也不可能存活。
妖族已经消失万年,开了灵智的生物要化形比修士飞升还难。
祖今夕被当成材料炼化,阴差阳错得了机缘,有了人的模样。
作为最早试图拯救祖今夕的机械师,鲟师看过祖今夕断断续续的记忆。
陨月宗对白鲨来说至关重要,成为人也是祖今夕在陨月宗逐渐学会的。
礼义廉耻、道侣责任、修士大义等等。
她在陨月宗前途不可限量,也被人追求过,却依然徒有人形,不懂其情。
一根筋想找到她的饵人,找到却没能吃掉。
鲟师不知道阁主与这位是什么关系,也好奇这段非人的感情是否善终。
雨如瓢泼,身形高挑的机械修士望着风雨中长发湿透的姑娘,认真回:“她很漂亮。”
鲟师打了个哈欠,“我看你是矿液不足了。”
饵人这个族群就没好看的,不长得歪瓜裂枣都算不错了。
梅池这般模样,之前也说自己在族中小有姿色,还没人相信。
只有祖今夕在一众哄笑中颔首,倦元嘉问你认真的吗,明菁说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游扶泠也笑,丁衔笛维护小师妹。
只有梅池坦然颔首,说我又没想要美若天仙。
也只有祖今夕看到她梅池通红的耳根。
当时她以为梅池酒喝多了。
残魂的记忆断断续续,在这个瞬间掉下来一片。
鲟师正想问你的矿液被阁主改成90号还是93号,就看到疑似和阁主有裙带关系的同僚往楼下走。
藏骨塔的转角玻璃弯曲透明,丁衔笛第一次来,就觉得这塔中不中洋不洋,像教堂又像寺庙。
冬天的雨冰冰冷冷,风也凄惶。
西海的冬天不会那么冷。
从前梅池在道院提起西海冬天的时候,祖今夕会默默给她加一块烤饼。
丹炉里贴满她喜欢吃的东西,哪怕祖今夕对她目的不纯,但纵容是真的。
身体不冷,头很痛。
想阿祖,就会头痛。
一把伞落到头顶,梅池的视线出现一片漆黑的布料,蝶池纹绣在袖摆,泛着幽光。
她呼出冷气,循着蝶纹往上看,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阿祖。”梅池冲她笑。
机械伞隔绝雨水,好像天极道院丹修公寓的小型瀑布,汇入池水,藕花盛开。
眼前人是金属和藕拼合的人,需要矿液养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