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是真的痛, 凡是触水的肌肤都仿佛万蚁啃食,细密地疼痛。
但是裴星悦根本顾不上,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唇齿相依之中, 温热、湿濡、苦涩却又带着一丝丝甜意。
也正因为那丝甜蜜, 让他不断的追逐,越是痛苦越想要汲取更多。
宣宸眉宇间浮现旖旎, 像惑人的妖, 但又强势而霸道地将裴星悦按在桶壁上,啃食着尚且青涩的青年唇齿。
裴星悦不是无法反客为主, 只是他稍有动弹,便听到一声闷哼和抱怨般的低喃,“别动……”
这人身体脆弱, 所以理直气壮地占据主导, 就是知道裴星悦不舍得伤他, 果然少年侠客只能任他施为。
“宣宸……万一人来了……”
“谁那么不长眼, 想死吗?”
“可是……”
“星悦, 我冷……”
……
水流随着低喘发出令人遐想的声音, 东临军主将林付兵悄悄地抬起脚,屏住呼吸, 一点一点地把自己魁梧的身体挪出大帐, 一张老脸黑了又红, 红了又黑,差点憋出内伤,一直到平安出了大帐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昭王每次召见, 他都胆战心惊,这会儿更是要他命。
咋就撞见这种场景了呢?
听说昭王没有妻妾,沿路也没带任何服侍之人, 那另一位又是谁?
当然,这些跟他没关系,只是非伍让他即刻觐见,那他到底是留还是走?
也不知道昭王得多久,万一事情紧急,他是不是得提醒一声,可打搅了昭王好事,他将功赎罪的机会是不是没有了。
毕竟是要命人的活阎王,惹不起啊!
林将军站在门口,迎风左右踌躇,下不了决心,活像等在产房门口焦心不已的初次人父。
不过幸好,一个人兴匆匆地跑来了。
“宣宸,宣宸!”宣渺的脸上带着兴奋,拎着裙子就掀开了大帐。
“哎,长公主……”林将军面露惊悚,一掌按在自己的脸上,不忍细看。
心说昭王总不可能杀了自己仅剩的姐妹吧?
宣渺此刻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最终因为晚来了一步,对着屏风扼腕叹息的状态。
你说她喊什么,偷偷溜进来看一眼,不就能大饱眼福了吗?
裴星悦一听到那由远及近的声音,便微微分开了唇,“有人来了……”
宣宸的眼中刹那浮现戾气,浓烈得能烧死人,但还是放开了手,喘着气,远离了裴星悦。
此刻他几近于无的唇色鲜红,妖艳地绽放,墨湿的黑发垂在洁白的胸口,散于水中,每一滴水珠沿着脖颈落下来都散发着绝对诱惑,那模样简直跟海妖一般。
“那个……我要出去等吗?”屏风外,宣渺小心翼翼地询问。
裴星悦不知道要使出大多的毅力才克制住没扑上去,但此刻他当真有种抬起手把屏风后的女人给掀出去的冲动。
可最终,他转眼看了看快要燃尽的细香,想到宣宸的身体,还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喑哑道:“我去看看。”说着起身迈出了浴桶。
内力烘干了满身的水珠,快速地披上了衣裳。他一边系着腰封,一边整理护腕,绕过了屏风问:“渺姐姐,什么事让你这么紧急?”
人虽然微笑着,依旧彬彬有礼的大好青年,可是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冷幽幽的,跟那双红肿的唇形成鲜明的对比。
知道打搅人家的好事,为了避免引起愤怒,宣渺不卖关子了,直接回答:“我方才收到了春霖岭的来信,他们之前拿了我送去的小蜘蛛后,做了多方试验,终于发现有一种东西能够对方它们!”
此言一出,屏风内外顿时一怔,裴星悦的脸上几乎立刻浮现欣喜,“真的?什么东西?”
线香断落,水流响动,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拿过屏风上的衣裳,细索之下,身着单衣的宣宸披散着长发走出屏风,掀了掀眼皮,抬手却对他们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然后提高了声音,唤道:“林付兵。”
一直守在帐外,关注着动向的林将军闻言立刻掀起帐门走进来,低头单膝跪地道:“末将见过王爷,见过长公主!”
“咦,林将军是什么时候来的?”宣渺疑惑道。
林付兵嘴角一抽,回答:“末将一直在门外,怕打搅王爷……所以才徘徊不定,王爷召见,立刻前来。”
他虽然没敢抬头,但方才不经意地一瞥,发现这帐子里就三个人。一位单衣,披散长发,显得慵懒的昭王,一位刚刚闯入的长公主,另一位……那不是昭王身边的贴身侍卫,江湖侠客吗?
莫不是方才与昭王在水中缠绵的是……堂堂正正,一身耿直的粗犷大汉瞬间脑海空白,断,断袖?
“你怎么又湿漉漉地跑出来了?”裴星悦不管这位将军怎么想,他觉得宣宸什么都好,性格阴晴不定也能忍,但是不爱惜自己这点,裴星悦无论如何都得啰嗦几句!
宣宸扬了扬头,满不在乎道:“不是有你在吗?”
他坐在椅子上,任由着裴星悦把他的头发蒸干,拿过厚实的外裳、带毛的披风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一丝风都不透,直接把阴冷乖戾的昭王裹得毛茸茸,一点威严都没了。
宣宸皱了皱眉,略微不快地横了他一眼,裴星悦笑眯眯的,还问:“这样不冷了吧?”
“热。”宣宸吐出一个字后,就不理他了,看向林付兵道,“三日后,陕西节度使在汾西坳迎接大军,你知道怎么做吗?”
陕西节度使要来?找死吗?
这是林将军瞬间降临的念头,为了求证,他缓缓地抬起头,迎着毛茸茸的围脖,见到了昭王那双冰冷充满杀机的眼睛。
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抱拳道:“是,属下明白!”
不算太笨,宣宸扬了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然而林将军只是迈了一步,又犹豫了起来。
宣宸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林付兵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回头道:“王爷,陕西节度使毕竟执掌陕西州府一切军务,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若是他死在汾西坳,怕是会引起州府动荡,叛乱就更加难以抵挡了。”
“你的意思是……”
“不如等顺利进了城,按律捋了他一切职务,命人接管州府事宜和陕西军后,再行处置。”这是林付兵的肺腑之言,他觉得昭王虽然嫉恶如仇,但手段过于直接,放在京城或许可以,然而作为曾经的地方将领,他很清楚地头蛇盘综错杂的利益关系,不是强龙随便能压的。
到时候陕西州府心生不满,甚至因为恐慌里通外敌,那就麻烦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即使裴星悦第一次听到,也不禁跟着点点头。
然而宣宸却笑了,面露嘲意,“你想让他多活几天,那也要他自己惜命才行。”
这话是什么意思?
“按照本王说的做,下去吧。”
林付兵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下去了,昭王的命令不得不遵从,他只能尽快准备。
等林付兵一走,裴星悦正想说话,宣宸却道:“待会儿去跟你弟弟道个别,一个时辰之后,他们随三千龙煞军出发,提前进入陕西州府。”
什么?
裴星悦愣了愣,“一个时辰?”
一旁的宣渺也傻眼了,“三千龙煞军!你也就带了四千人!”
“兵贵神速。”宣宸扯了扯衣领,难得觉得有些热,便松开了一层毛茸茸,“等薛保倾城而出之后,他们破城而入最容易,三千龙煞足够把里面该宰的都宰干净了。”
薛保便是陕西节度使。
这话让裴星悦越发糊涂了,“薛保倾城而出,怎么可能,他是疯了吗,难道不怕乱贼袭击?”
宣宸反问道:“乱贼?你觉得谁是乱贼?妖道在陕州之事,作为陕西总长他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这次名为迎接,实则包藏祸心。
“既如此,你的三千龙煞军就更不能……”
“有你在,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宣宸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把裴星悦的嘴给堵了回去,“或者,你还有更好的安排?”
昭王显然准备以身做饵,等着薛保来对付他,甚至有可能诱出妖道,抓住他万事便迎刃而解了。
当然,若妖道藏得深,倒也无妨,至少给三千龙煞和那群纨绔公子创造了接收陕西州府的机会。
他们背后的老子早已经将陕西的官场摸得透透的,谁是谁一派,率先对手出手才能将一方势力土崩瓦解,这些倒霉孩子已经被耳提面命过。
宋明哲他们手中,每个至少有五封老子爹写的亲笔信,关键时刻,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总能给儿子带去帮助。
论排兵布阵,裴少侠拍马都赶不上满肚子心眼的昭王,闻言只有一叹,“好,都听你的。”
既然达成了一致,两人的目光便落到了宣渺身上,“你现在可以说了。”
*
自从宣渺拿到了那些虫卵和蜘蛛后,与春霖岭来回的交流就更紧密了。
对于神医来说,没什么比这种玄之又玄的古虫古毒更有吸引力,几乎整个春霖岭将精力投入了这些蜘蛛上。
封在尸泥之中,却依旧能破卵而出,若非剖开观其内部,知道五脏六腑早已经腐败,实在难以想象能够吸食血肉、吐出蛛丝控制宿主其行的蜘蛛,竟然已经成了一具空壳!
“这些东西吸食血肉?”裴星悦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但想想如此邪门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当然,它们寄宿活体之后,便会快速地吸干宿主。”
“可是龙煞军并没有……”
宣渺点头,“所以妖道把蜘蛛当做丹胚炼制成了丹药,就是为了去除蜘蛛的嗜血性。而每个药人在服下丹药之前,都需要长达一到两年的试药过程以改变身体成为活死人,让两者顺利融合一体。我之前剖开过龙煞军的碎尸,里面找出了大量的蜘蛛细丝,特别是脑部,根本就是一个巢穴。”
光是听描述,已经够让人恶心了,裴星悦想到那些沉默的龙煞军,心情变得无端沉重。
毫无疑问,那蛛王傀只会更加邪恶可怕,他忍不住看向宣宸。
后者倒是没什么异样,昭王端起一盏茶,不缓不急地问:“你说春霖岭已经找到能够对付它们的东西?”
宣渺回答:“是蛊。”
“蛊?”宣宸也不禁顿了手,抬起头来看她。
“对,除了蜘蛛不是活物以外,一切都符合蛊的特性,若想克制它,必然也是一种更高级的蛊。”
“那是什么蛊?”
“金蚕蛊。”
宣宸皱了皱眉,“传说中的蛊王?”
“蛊王是存在的。”宣渺认真道。
裴星悦瞬间捏紧了拳头。
宣宸将茶盏缓缓地放下,眸光闪烁,“你又如何得知金蚕蛊可对付蛛王傀?”
“多日前,一位苗疆蛊师受邀拜访春霖岭,他虽然不是南阿部族中最强大的蛊师,不过身上也携带了诸多珍贵的蛊虫,其中最稀有的莫过于地龙蛊。借此机会,岭主请他试一试傀儡蛛。”
宣渺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从怀里掏出春霖岭送来的信件,竟然非常厚实,为了加强说服力,她递给了宣宸,示意他看一看,然后继续说:“那傀儡蛛相当霸道,就因为不是活物,对各种蛊虫毫无畏惧,甚至反向吞噬,除了地龙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