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是淡淡笑了笑,“夫人,想在房中清洗,还是去浴房。王府有间浴房,里面温泉活水,长年热雾腾腾。泡一泡,或许能清除体内的媚毒。”
萧韫踟躇片刻,秦是便喊人:“来人,带萧夫人去王爷的浴房,伺候萧夫人沐浴。”
“不用求得王爷应允?”
“王爷不是小气之人,更何况,你现在是王爷枕边人。”
萧韫不喜欢旁人伺候,下人们备好沐浴之物,恭敬退身离开。
衣衫褪却,一道寒芒闪过,他侧身躲开,手中衣袍为武器,死死缠住对方的手臂。
仅是眨眼间,冷锋冰刃架在脖子上,令他动弹不得。
迎接他的不是刀光血影,而是一个坚硬的怀抱。
那人声音低沉,萦绕在他耳旁:“哥哥,我想你,我们私奔吧。”
萧韫心跳骤停,愣在原地,不敢乱动:“……”
*
午后阳光洒在宫廷花坛角落,这群皇子们围在一起,踢靴子玩。
靴子是大皇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扬起些许灰尘,一片喧闹嘈杂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快点把他的靴子踢过来。”
“你们还给我。”
“好玩,殿下我也要踢。”
“二哥轮到我了。”
“太子殿下,你把靴子还给我,不然我告诉父皇。”
话音刚落,空气中如被注入浓稠的胶水,渐渐凝固,只剩下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太子一听到 “父皇”两个字,动作猛地停滞住。
众人瞪大眼睛,满眼愕然,纷纷看向暴怒的太子。
每当太子结束一天课业,难得有片刻闲暇放松之时,整个皇宫的人们都达成一种默契,尽量避开与皇帝的相关字眼,生怕哪句话不小心触碰到太子的敏感,惹得他不快。
太子冷冷地命令道:“你们几个上去把他抓住。”
大皇子跛脚,本就行动不便,奋力向前跑去,身后追赶的几个人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哼,看你往哪儿跑!” 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儿。
几个人如狼似虎,很快追上大皇子。
大皇子极力挣扎,挥舞手臂试图反抗,可终究寡不敌众。
有的拽住他的胳膊,有的扯住他的衣角,硬生生将他直接按在地上。
太子拽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一个坡脚残废,也敢威胁本宫?”
二皇子与大皇子同出一母,本应是这宫廷之中最为亲近的兄弟,可大皇子向来孤僻,不太爱跟他们所有人交往,总是独来独往。
平日里,丽妃,也就是他们的生母,对大皇子极为讨厌,每每对他冷言冷语,常在诸多场合刻意忽视他的存在。
长此以往,大皇子在宫中愈发显得格格不入。
此刻,二皇子定定杵在原地,没有丝毫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仿佛跪在地上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
他的眼神里铺满冷漠,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任由周围人继续对大皇子施加欺辱。
太子扇了大皇子一巴掌:“父皇还会看得上你这个废物吗?你的存在,有损皇家的颜面。”
三皇子:“连丽妃都不疼爱你,你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我要是你,我早早就死了算了。”
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哄堂大笑。
二皇子边尴尬笑笑,边假意去捂三皇子的嘴,嘴里说着:“你这话可太损了呀,哈哈。”
大皇子脸色变得很难看,涨红了脸,想要发火却不过是徒劳罢了。“二弟,你能言善辩,父皇疼你,你帮帮为兄吧。”
二皇子刚被皇帝褒奖,这时太子的目光忽然转向二皇子。
这两人同出一胞,要是让自己的亲弟弟打自己的亲哥哥,岂不是更刺激?
太子看一眼花坛,扬起下巴:“老二,花坛刚施了肥,你喂一点给你大哥吃。”
众人围聚在一处,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与戏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齐刷刷地望向二皇子。
二皇子深受父皇喜欢,若是太子把老二给惹怒,父皇肯定会责骂他。
欺负这个大皇子不一样。
大皇子身受冷落,宫中无人在乎他,因此怎么欺负都行。
大皇子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亲弟弟,冷声道:“我是你们的兄长。”
太子:“又如何?庶长子而已,本宫才是太子!”
二皇子一副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的样子说:“花坛的肥料这么脏,我才不弄。”
太子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刚刚他还笑嘻嘻的,脸色立马下耷。
“既然你不做,下一次跪在地上的人就是你。”太子阴森森地说道。
他是未来皇帝,天下共主,有人敢反抗他?老二真是不知死活。
二皇子退一步,捂住鼻子:“这肥料好臭,我才不碰啊,能不能换个别的法子?你明知道我爱干净。”
这时,三皇子看向不远处那把铲子,立即跑过去,挥舞起来,坏笑一声:“二哥,你用这把铲子喂他吧。”
二皇子对这个哥哥没什么感情,毅然接过那把铲子,从花坛里挖了一勺泥土。
湿漉漉的、黏糊糊的……
嫌弃之情瞬间溢于言表,二皇子的五官逐渐皱在一起,他捂着嘴,身子往后仰了仰,险些干呕出来,嘴里还嘟囔着:“哎呀,这都是什么呀,看着恶心。”
“老二……”大皇子死死咬住牙关恶,眉头紧锁,眼里发红像一同即将暴怒的野兽,瞥向不远处的人影。
手擒住大皇子的下巴,铲子生锈,上面布满那些脏晦的东西,渐渐靠近他的嘴边。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嗖”的一声划破空气,一颗小石头精准打在三皇子的手臂处。
三皇子吃疼,后退了一步。
那一颗石头横空出世,打破正剑拔弩张的气氛。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
碧玉念珠转动,€€€€玉转声回荡在不远处,脚步声若有若无,轻到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象那人的模样。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声音。
二皇子举着那满是肮脏东西的铲子,对上林见山的眼睛,吓得立马把铲子扔得远远的。
其实他们所有人都害怕林见山。
小时候,他们记得林见山曾经在他们面前把下人开膛破肚,还捏碎那人的肠子。
那画面,恐怖恶心,历历在目,做梦都缠着他们。哪怕做春梦,温柔乡里明明是美人,转头一瞬间,全是林见山将他们开膛破肚的恐怖画面。
时至今日,他们连与林见山直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昨晚喝了酒,再加上太子提议,有陈公公在场,他们这才敢在王府里调侃萧韫。
正按着大皇子的两个小侯爷松开手,缩紧脖子,躲到一旁去。
“宸王,”太子汗涔涔,咽了一口气,傻傻轻笑,敢于直视林见山的目光,“我们几人只是在玩而已。”
皇帝曾在众人面前说过,想让林见山多加管教他,林见山才不会怕他这个太子。
要是这件事情真捅到皇帝的面前,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必然是太子。
他真不想被老不死父皇打,更不想对上林见山,试问还有别的选择吗?
“昨晚喜事盈门,容你们几人喝上几杯,再配几粒花生米,没想到王府的酒让你们醉到现下,好酒。”林见山收起念珠,话语间冷冰冰,无形的压力落在众人身上。
二皇子:“我们无非是玩闹。”
“老二两年不见,脸拉长很多,小黄牛变长脸黄鼠狼了?”
昨日林见山没骂他们,他们还以为林见山积口德,不骂人了,怎么今天又是这死样子?
二皇子攥紧拳头,“宸王说话很刻薄。”
“刻薄的话还有。”
太子见状,讪笑着转移话题:“宸王刚从父皇那里过来的吗?”
林见山直接无视太子的话,“昨日的账该算一算。醉闹王府,一个个醒来,眼睛浑浊,全是蜜蜂蛰成的老鼠脸,行为鲁莽,没长成人?”
太子:“宸王过分了,他们……他们不至于。”
“你也在内,一夜宿酒,腮帮子塞了两个馊馒头,又臭又肿,眼睛呢?没睁开吗?真难看。”
太子嘴角抽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林见山迈出一步,众人心中一骇,连连退到太子身后。
“昨夜喜事临门,本王不与你们计较,今日……”
太子退后一步,“宸王……那个,本宫得到一批上好的笔墨,萧韫平时喜欢舞文弄墨的……”
林见山微眯上那双凛冽的眼睛,看向太子,分了一些锐芒余光给二皇子、三皇子。
三皇子赶忙讨好说:“前几天母妃赠我一匹珍贵的金丝绸缎,我我我我送给宸王哥哥,祝宸王与萧韫恩恩爱爱。”
一旁的二皇子原不想回应,但他心里也畏惧林见山,不情不愿地说:“我珍藏了一副业臻高人的字画,萧韫定会喜欢,那毕竟是他第一位先生。”
林见山微微挑了一下眉眼,业臻高人?他还真不知道这位高人是谁。
二皇子:“宸王有所不知,萧韫师从业臻高人,文章写得天下一流。沈文洲沈大人也曾受过业臻高人指点,两人平日交好,文章风格有些相似。”
太子瞬间火气大了起来:“难怪最近父皇总是夸你的文章写得好,原来是找了沈大人指点。”
户部的沈大人,沈文洲,之前倒是跟萧韫走得很近。这人平时没少跟萧韫一起弹劾林见山。
既然走得近,沈文洲怎么不来救萧韫?
可笑,平日走得再近,关系匪浅又如何?关键时候还不是见死不救,冷眼旁观。
萧韫看人不准,身边人的名字还如此难听,什么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