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山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用废的破工具,随手一扔。
“要死要活,随便你。”林见山放下狠话,穿上衣服,颤着双腿离开。
出了寝宫,林见山像是泄气的球,软绵无力地坐上龙辇,思绪纷纷,愈发混乱。
真要命!腰酸背疼,这种事怎么比行军打战还累?
他不该说气话,万一萧韫想不开……
必须让人盯着点。
回到书房不久,宫人传来消息,说玉夫人求见。
玉夫人,也就是先前的皇后。她乃前任皇帝的皇后,没资格当太后,但群臣提议念在她护驾有功,可修养在宫中,赐玉夫人。
她一身白衣温柔,墨发如瀑,披散下来,往日皇后的端庄大方不减,多了几分娴静。
“陛下在烦恼什么?比往日疲惫不少。”
林见山看着玉夫人,心里的烦闷多了几分,“今晚你留下来,陪朕。”
她震惊了,之前三番两次勾引林见山,不见他上钩。果然男人都经不住诱惑。
夜深了,林见山处理完公务,命人去萧韫那边传,他今晚召玉夫人侍寝。
萧韫会吃醋吗?会不会想从前那样,跟他抱怨?
一夜宁静,玉夫人忍不住翻白眼,林见山什么都没做,只是一直在处理公务,还不许她靠近,转头封了她一个嫔位,还赏赐不少东西。
隔天,林见山再次踏入萧韫的寝宫,萧韫依旧懒得看他。两人陷入一场长时间不语的僵局。
“朕昨夜宠幸玉夫人,日后不会找你。”
“君无戏言,你最好是。”萧韫垂下眸子,羽睫轻颤。
林见山抿了抿嘴,给自己台阶下,“只要你说不喜欢,我……”
“随便你。”萧韫语气淡淡,像是毫不在意。
林见山听到这话,气得当场跳起来,破罐子破摔,明明心里很在意萧韫的想法,说出来的话却很伤人,“随便就随便,无人在意你的想法,日后我不会来找你,打入冷宫!给你吃糠咽菜!”
萧韫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莫名烦躁。
喜欢谁就谁,犯不着跟他说,非要说出来跟他炫耀,故意惹他不痛快。
世上哪有皇帝没有三宫六院的,跟他一个男人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是希望他跟林见山一样,发怒发癫吃醋?没心情跟林见山玩无聊把戏。
林见山回到御书房,跟正在处理公务的秦是说:“你去找几个男人来,漂亮的,比萧韫漂亮的。”
秦是:“之前找人勾引萧韫,如今又找人勾引您,陛下这不是为难臣?再说,哪有这种人。”
“让你找,你就找。”
他不信,萧韫这还不吃醋。
“陛下,萧韫是不是不喜欢您。若是不喜欢,哪来的吃醋?要不,放他离开吧。”
“不可能,想都不会别想。他若是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林见山一时哑口无言,声音越来越低。
若是喜欢,怎么会让他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若是喜欢,怎么还会惦记林慕遥?若是喜欢,怎么会不吃醋他找玉夫人侍寝呢?
他越想越心慌,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萧韫不爱他,但他不想放手!
也许过几天,过一个月,过一年,萧韫的气消了,自然会忘了林慕遥。
林见山多日不来,萧韫居住的寝宫尤为冷清。那只肥嘟嘟的寿带鸟在笼子里飞着,萧韫放出来,取了根草,逗逗它,抓了把谷子让它揪着掌心吃。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奏乐声,萧韫身体不适,抱着寿带鸟,忍不住迈步走向墙角。
男人的欢笑声清晰地传来,隐隐能听到林见山的声音。
萧韫望着飘扬的宫墙柳,问道:“什么事?”
近侍太监道:“有位大人特地送了陛下几个美男,陛下在隔壁正宠幸他们。”
萧韫嗤笑一声,神色淡然,走回寝宫。
寿带鸟叽叽叫着,他随手放在床上,站起身,走到金银堆边。他垂着眸子,呼吸停滞,猛地举起林见山送的金银珠宝,扔向花瓶,花瓶顿时碎成四分五裂。
先前在他面前,哭得那么委屈,转头拉着别的男人纸醉金迷,还非要到他面前恶心。
林见山,真是讨人厌!
他方才一用力,又扯到身上的伤,血又渗出来,疼得他蹙眉,直吸凉气。
衣服敞开,血渗出了不少。
“去叫太医,为我重新包扎。”
“是,公子。”那太监急匆匆跑开,只剩萧韫对着空旷的寝宫。耳旁的乐曲,像是撩动他的伤口,让他疼上加疼。
脚步声渐近,萧韫抬眸,只见原太子走到他面前,身着一身太监服,眼里带着疯狂的得意。
林享宜带不进刀,但宫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当杀死萧韫的武器。
“我那么爱你,你却利用我?皇帝之位本该是我的,我却成了阉人,皇位也被人抢去。”太子抓起地上的€€风瓷片,踏着满地狼藉,走到萧韫面前,“你可知错?下跪跟我求饶,我让你死得不难受。”
萧韫捂住胸口处的伤,站起身,讥笑道:“人不人鬼不鬼,你是最惨的失败者。”
“贱人!”太子举起凳子,朝萧韫狠狠砸去,凳子摔在床上,四分五裂,却被躲开。
萧韫抱起寿带鸟,藏在腰带缝,胸膛上的伤口裂开,血流不止。
“我是阉人,你也逃不过。今天,我一定要废了你。”太子冲上去,萧韫抓起地上的瓷片,藏于手中。
两人过招搏斗几下,瓷片划过,割破太子的脖颈经脉,血流喷溅而出,斑驳陆离,溅撒在萧韫苍白的脸上。
林享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没想过萧韫武功这么好,但晚了,他瞬间倒在地上。
萧韫坐在床边,气喘吁吁,看着太子奄奄一息,心里的不快久久不散。
他捧着寿带鸟,检查它没受伤,这才放心些。
寿带鸟在床上翻滚,他俯身捡起瓷片,猛地刺向身上的伤口,血喷溅而出,流淌了整具身子。
他一定要逼林见山,让他见林慕遥一面,哪怕是跪在林慕遥的坟墓面前也好。
◇ 第62章 看一夜都不厌倦
把守的侍卫听到打斗声,立即闯进来,收拾残局。
林见山接到消息,一身酒气,匆忙跑进来,见到萧韫满身躺在血泊里,当即抱起他,直喊太医。
好在几个太医离得不远,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为萧韫处理伤口,这才及时止住血。
“你自己拿瓷片割的?萧韫,你想死是吗?你为了林慕遥,这般寻死觅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知道。”林见山吼他,等他见到萧韫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愤恨不已,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想再看到萧韫受伤,可是一想到萧韫的眼里全是林慕遥,他真的要气晕了。
萧韫轻声说:“我杀他。”
“没错,林享宜该死,我早看他不顺眼,死了也好。”林见山俯身,捏住他的衣袖,坐在他身侧,温声说,“你别不理我,生了那么多天的气,好不好?我……心里不畅快。”
“林见山,你让我见见林慕遥吧。”
林见山的脸瞬间冷下来,“你为什么非要见他?他这么重要,重要到值得你伤害自己来威胁我?我说过他死了。”
“尸体……就是尸体,我也要见一面。”
“扔乱葬岗了。”
萧韫垂下眸子,呼吸深深,“我累了,好疼。”
寿带鸟挪着笨重的身子,跳到林见山的腿上,四处啄龙袍上的金丝。
林见山心软,不想让他伤害自己,忍着心里的怒火,问道:“找到他又如何?抛弃我,离开我,跟他双宿双飞吗?我不会成全你们的,除非我死……不对,我死了,你也得守寡三年,不对,五年,十年……”
“不是,我……”萧韫顿了顿,眼里闪过泪花,“是我对不起他,我答应你,只看一面,日后再也不跟他有任何来往,你这么不放心?还是说,你觉得你比不上林慕遥?”
林见山心里的烦躁更多几分,没答应他,又抽风舍不得离开萧韫,夜里强硬留下来陪萧韫。
不,准确说,是萧韫陪着他,是他想萧韫了。
这几日,他压根不好受,满脑子想着萧韫,上朝想,下朝想,吃饭想,处理公务闲下来一下也想。
萧韫没骂错,他就是贱。
好贱一皇帝。
他满身酒气,躺在萧韫身侧,静静地看着萧韫的睡容,想起那年萧韫拔得头筹,身着鲜丽的状元袍,骑马看花,游遍京都。
他伫立在城楼之上,将萧韫上下打量,难得有心,请他喝上一壶酒,萧韫当众拒绝。他这才想起来,那时林慕遥就站在湖边赏花,不久,游行花队去了湖边。
难怪那时萧韫总喜欢去湖边,原来是跟林慕遥幽会厮混去了。
萧韫与林慕遥相识相知相爱,时间多过他许多。
之后,他们在朝堂上,意见相悖,争得面红耳赤。
不知何时起,萧韫一旦不跟他说话,他浑身不自在,像是被冷落一样,恨不得占据萧韫的一切谈话内容,占据萧韫的目光,恨不得萧韫赶紧消失,免得让他心慌慌。
萧韫讨厌他吧!
林见山没敢碰萧韫分寸,打扰他睡觉,隔着些距离,垂下眸子,细数着萧韫呼吸多少下。
萧韫要是还喜欢他,该多好。林见山心里酸酸地想着。
“你不睡吗?”萧韫冷不丁地睁开眼睛,问道,“盯着我作甚?不睡就滚。”
“我睡,凶巴巴的。”林见山闭上眼睛,装睡片刻后,直到察觉萧韫真的睡下,他才再次睁开眼睛,继续盯着点萧韫。
萧韫是他的,看一夜都不厌倦。
天亮后,林见山蹑手蹑脚下床,换好龙袍,出门了,才嘱咐身边的一啸。
“别让林慕遥死了。”
一啸不解:“陛下,你要不让他见一面吧,林慕遥算个啥,比不上您,您怕什么?”
林见山瞪他:“你懂什么?死灰复燃!”
一啸确实不懂林见山的一意孤行,但他看到了好多话本,看得他眼泪汪汪,转头一想,话本里的误会,常常是一句话的事,都能解开误会,怎么就不能让步?
这些个好男色的,感情都复杂。
他也不敢顶嘴了。
宫门钟鼓这几日一直响着,是苏云川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