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咨:“.........”姜盈画:“...........”姜盈画抬起头,目光对上居高临下打量他的楚袂,只听楚袂嘴角勾着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知姜公子来我应家,有何贵干?”
姜盈画:“........”应咨闻言,开了口:“母亲.......”“你闭嘴。”楚袂说:“我在和姜公子说话。”
应咨:“.........”姜盈画闻声,下意识抬起手,抓住了应咨的指尖,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应咨稍安勿躁。
应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姜盈画对他笑了笑,随即转过头来,看向楚袂,郑重道:“大娘子。”
他说:“往日种种,过错皆在我一人身上,我并不辩解。如今.......如今我已然知错,盼望大娘子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日后我定当竭尽我的所有心血、能力辅佐应咨,为他排忧解难、打理后宅、绵延子嗣。”
姜盈画诚恳道:“望大娘子再给我一个机会。”
楚袂看着姜盈画真挚的脸,闻言,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点。
应咨见状,赶紧道:“母亲,让他先起来吧........”楚袂并未理睬他,而是低下头,看向姜盈画的腹部,半晌,犹疑道:“你的肚子........”“是应咨的孩子。”姜盈画说:“怀孕已有六月余,大夫说,是双生胎。”
楚袂算了一下,如果确实怀孕六月余的话,那就是应咨的种。
思及此,楚袂对姜盈画的态度总算好了些。
“如氤,请姜公子上座。”
她嗓音淡淡:“再请济善坊的大夫过来一趟。”
事关应家血脉问题,她不能光靠姜盈画的一面之词,总要请熟识的大夫过来把一把脉,确定一下孩子的月份才行。
在等济善坊的大夫来的时候,应咨小心翼翼地将姜盈画从地上扶了起来,让他坐在圈椅上。
姜盈画坐好之后,应咨也没有松开手,而是紧紧握着姜盈画的指尖,始终用眼神注视着姜盈画。
姜盈画也抬头看他,两个人用彼此才看得懂的眼神无声交流着。
没多久,济善坊的大夫来了。
他当着楚袂的面,给姜盈画把过脉,结果确定,姜盈画确实是怀了双生胎,至今已有六月余。
楚袂总算放下了心。
她虽然不喜欢姜盈画,但姜盈画的肚子里毕竟怀着应咨的骨肉,应家的血脉,她总不好无情无义到把姜盈画扫地出门。
姜盈画又重新在应家住了下来。
三日后,清颐帝姬早产,生下一个男婴。
或许是因为梁清颐怀孕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以至于孩子孕九月余、还不足月就提前降生了,出生的时候孩子呼吸微弱,非要嬷嬷使劲儿拍打他,他才舍得大哭。
不过好在,没有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就是孩子生下时有些瘦弱,梁清颐生完孩子也非常虚弱,产后情绪不稳,母子俩都需要人多照顾。
但恰在此时,南下剿匪的事情已经事不宜迟。
应琏抽不开身,只能希望应咨一人前往。
“不好意思啊,大哥。”应琏说:“清颐临盆之后身体亏虚,夜半总是噩梦惊醒,流泪不止,我怕我走了之后........”“无事,你陪着他。”应咨说:“我已经答应你,此次剿匪由我前去,便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而改变。”
应琏有些抱歉:“那嫂子他尚且还在孕中........”提到姜盈画,应咨的神情闪烁,表情也有些动摇了。
半晌,他才道:“........我回去之后,会与你嫂子再商量的。”
应咨抱拳:“多谢大哥。”
应咨摆了摆手。
“.........剿匪?”姜盈画坐在小塌上,用手扶着腹部,闻言一愣:“要去多久?”
“来回往返,快则三月,多则半年。”
应咨的视线落在姜盈画的身上,只见姜盈画的手脚都很纤瘦,唯有腹部,像是个膨胀的球,随着月份增大,越来越鼓,莫名让人有些心惊肉跳:“我可能..........无法亲眼看见孩子出生了。”
“...........”姜盈画闻言,抚摸着肚子,默默低下头去。
应咨还以为他又要哭,忙坐过去,用掌心扶着姜盈画的背,张嘴要哄:“杳杳..........”“没关系,你去吧。”
姜盈画转过头,耳边的珍珠耳坠晃动,衬得他皮肤莹白如玉,泛着细腻的光泽:“我和宝宝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应咨微微瞪大眼睛:“杳杳.........你,你不生气?”
“为何要生气。”姜盈画有些疑惑道:“你是有公务在身,又不是出去寻欢作乐,我作为你的妻子,怎么能不支持你。”
他难得打趣道:“难不成,在你心里,此刻我就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求你别走。”
应咨说:“那.......也不是不行。”
姜盈画鼓起脸颊,抬起手肘,戳了戳他,不满道:“........就知道欺负我。”
应咨看着他,带着气音笑了笑,随即伸出手,拨弄着姜盈画鬓边的碎发,半晌,凑过去,吻了吻他眉心的鲜红孕痣:“等我回来。”
姜盈画抚摸着自己圆滚的肚子,半晌,点了点头。
“放心吧。”不知何时,他已经成为了可以站在应咨身后的一棵挺拔的树,成为了同样可以为他心爱的人遮风挡雨的港湾了:“我会等你的。”
“宝宝,父亲要走了,和他说再见。”
姜盈画伸出手,圈住应咨的脖颈,应咨顺势低下头来,隔着宽松的孕裙,亲了亲姜盈画的肚皮:“要乖乖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姜盈画,还是在说他肚子里的孩子。
姜盈画的肚皮很快就拱起一点弧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姜盈画的肚子里滚来滚去地动,姜盈画疼的眉心微皱,但又很无奈,只能隔着肚皮,眼睁睁看着两个崽子在他的肚子里撒欢。
应咨是在第二天的清晨里,悄悄走的。
姜盈画睁眼的时候,身边的被窝已经凉了。
他似乎早有预料,所以并不觉得十分惊讶,只是盯着应咨的枕头看了很久,才缓缓直起身来,让人扶他起来梳妆。
应咨虽然不在,但府中多了一个梁清颐,倒也不算特别寂寞。
两个已孕双儿年岁相仿,志趣相投,整天有很多话可以说,很是投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聊天,品茶,给自己的孩子做绣鞋或者衣帽。
有时候应琏忙于公事,夜深回来的时候,发现姜盈画和梁清颐已经一起躺在床上,双双陷入了沉睡。
他只能上前去,给两个熟睡的双儿盖好被子,随即退出房外,独自去书房休息。
姜盈画孕八月的时候,如墨和谢清玄成亲了。
谢清玄掏空所有积蓄,在朱雀街置办了一间新宅院,姜盈画去看了看,发现宅院虽然不大,但胜在整齐,该有的布置也都有,倘若夫妻和睦,这日子多半也不会过不下去。
姜盈画孕九月,冠香园全权转让给了如墨经营,一应收支由如墨自己支配,姜盈画不再过问,也不从冠香园的收入中抽取银钱充作己用。
他孕八月中的时候,肚子就已经很大了,手脚也出现了水肿,脚趾和手背涨大,吃饭睡觉和梳洗都很不方便。
夜半胎动或者手脚抽筋的时候,姜盈画总是觉得很疼,抱着应咨的枕头掉眼泪,但又不肯写信给应咨诉苦,第二天醒来,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吃药、散步。
谢清玄和他说过,他怀了双胞胎,要注重运动、舒展四肢,并且不能吃的太多,否则会导致孩子突然变大,肚皮爆裂,肚子上落下妊娠纹路。
姜盈画很怕这样,所以他一直很注重运动,按照谢清玄教他的方式,晚间用兰花油仔细涂抹腹部,一日三餐吃足但不吃撑,每天饭后坚持走路、散步,舒展四肢,尽量让身体的皮肤变得柔软。
等到孕九月的时候,姜盈画的胎动开始变的很频繁。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疼到睡不着觉,闭眼就感受到孩子在他肚子里动来动去,有时候孩子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他能两眼一黑,险些栽倒过去。
应咨又不在他身边,姜盈画想要诉苦都没有人说,只能和梁清颐抱怨。
一日,就在两个双儿在花园里做虎头鞋的时候,姜盈画觉得口渴,拿起茶杯想要喝茶,但下一秒,就感觉到下腹一热。
他的手腕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慌忙低下头去,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坐在一旁的梁清颐抓住了指尖。
耳边的脚步声和惊叫声乱成一团,姜盈画忽然觉得肚子很疼,坐都坐不稳,往地上滑下去,被顺势蹲下来的梁清颐扶在怀中。
“盈画,盈画你坚持住。”梁清颐转过头,对一旁的小侍大吼道:“快来人,世子妃要生了!”
应家的世子妃要生产了。
几乎半个皇城的大夫都聚集在了凝香居的门外,门里面也被太医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遍。
姜盈画躺在床上,抓着梁清颐的手臂,听见耳边有人着急地催促他:“世子妃.........世子妃用力些啊!”
姜盈画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也阵阵发黑,汗水从他的眼睫滴进去,他瞳仁涣散,因为神志不清而微微翻着白眼,只能在别人一声又一声的催促声中,本能用着力。
他口中含着参片,而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一头长发杂乱地黏在脸侧,脖颈上也全是汗,他用指尖使劲儿撕扯着被单,因为记着太医的嘱咐,要省着力气,所以不敢张嘴大声哭,只能任由生理性的眼泪落下。
最后,姜盈画已经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了,脑海里只有“痛”这个字在反复的回旋,他反反复复地深呼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最后咬紧牙关,实在忍受不了长达两个时辰的折磨,大喊一声,叫着应咨的名字,指尖抓挠床板,随即一把扯烂了被单,用力将下腹的阻塞感往外推出——“哇!”
一股热气从他下腹涌了出来,小孩的哭声也随之响起。
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从四面八方似潮水一样涌过来,姜盈画实在是累极了,抬眼放空自己,盯着天花板,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只听见梁清颐带着喜意的哭腔:“盈画,你生了!你生了!”
“世子妃,再用力,还有一个。”
产婆急急忙忙道:“世子妃,再用力些啊!”
姜盈画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生完这一胎,就绝对不生了。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脑海里想着应咨的脸,随即抓紧枕头,深呼吸一次,又缓缓吐出,用早就沙哑发干的嗓子,嘶喊道:“应咨——”“........哇!”
最后的阻塞感也消失了。
姜盈画只能听见耳边此起彼伏的哭声。
他浑身脱力,身体空的发虚,感觉自己像是个漏风的破布娃娃,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
他躺了一会儿,随即艰难地转动眼珠,看见产婆给两个孩子擦干净身上的血,随即将其用襁褓包好,将孩子抱了出去,准备给楚袂看。
“孩子........”姜盈画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莫名的惶恐,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堵塞着他的胸膛,让他呼吸不能。
他动了动指尖,伸出手,试图去够那两个襁褓,看向孩子时瞳仁中直直地溢下泪来,嘴唇蠕动,声音艰涩沙哑道:“让我,让我看看........”他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吐出字句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生下的两个孩子都被抱走,他甚至还没有看清自己孩子的容貌和性别,沉重无匹的眼皮就坠了下来,瞬间将他拖进了无边的睡梦之中去。
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第55章
鸟雀吱啾。
等姜盈画拖着酸痛的身体,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白色耀眼的日光已经斜斜照入,刺入双眸,令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清澈的瞳仁里,不其然倒映出一个熟悉的影子。
“..........”在看见那个背影的一瞬间,姜盈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个高挑的身影正面对着日光站着,用侧脸对着他。那人怀中抱着一个深红色绣瑞兔的襁褓,脚尖轻移身体微晃,用掌心轻轻拍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垂眸时额间的碎发落下几缕,却依旧挡不住他双目里的无尽柔情。
深蓝色的发带和泼墨般的青丝一起垂落至劲瘦的腰间,清透的日光折过累丝金冠,随即落在那人的肩膀上,跳动轻跃,将他挺拔的肩背投成阴影,一路蔓延至姜盈画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