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袂笑道:“我是三十岁才得了一品诰命,盈画才二十岁,就得诰命了。”
“嘿嘿嘿嘿。”姜盈画被夸的只顾得上傻笑,嘴巴都快要合不上了,看着应咨,片刻后踮起脚尖凑过去,在应咨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一旁的如墨一脸羡慕地看着姜盈画手里的圣旨。
谢清玄见状,揽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低声道:“给我五年,我也给你挣一个诰命来。”
如墨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小声道:“我一个脱奴籍的妾,哪里配当诰命夫人。”
“你不信你自己,还不信你相公吗?”谢清玄亲了亲他的鬓角,带着笑道:“生下孩子,就抬你为妻。”
如墨瞪大眼睛,转头看向谢清玄,不可思议道:“真.......真的吗?”
他有些不安,磕磕巴巴道:“那,那要是生的是个双儿,怎么办?”
“生了双儿也一样。”谢清玄说:“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
听了谢清玄的话,如墨登时高兴了,抱着小腹开开心心道:“谢谢相公!”
谢清玄也看着他笑,并不说话。
“如墨如墨快来,”姜盈画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对他招手:“我们一起去花园里看桃花啦。”
“来啦来啦。”
如墨赶紧牵起谢清玄的手,走过去,跟在姜盈画的身后。
姜盈画和身边的相视一笑,随即怀里抱着应星鸾和应裕景,领着众人走入了层层叠叠的日光之中。
桃花纷纷扬扬落下,玉兰和桃花在初春的盛景里粉白交织,如霞似霰,绵延开无边的粉雾。
春日温柔漫上枝头,姜盈画鬓边的粉色发带被吹起,如春光在抚摸他。他在风里眯起眼睛,随即缓缓伸出掌心,直到柔软的手掌里触到了一片带着淡香的粉色柔软。
是春天落在了他掌心。
很快,又有一只稍大的手覆了上来。
姜盈画微微一愣,片刻后抬起头,看着逆光垂眸看着他的应咨,片刻后弯起双眸笑了笑。
他主动踮起脚尖,凑过去吻住了应咨的唇,连带着应咨的手指也紧紧握住,不愿松开。
这一握,从此就握住了彼此一生的幸福和圆满。
【完】
第56章
“你听说了吗?”
“什么?”“快快附耳过来,我们悄悄说——三皇子的未婚妻,昨日竟然逃婚了!”
“?啊??果真么???”
“我亲眼所见的呀,千真万确的事儿!”
卯时的朱雀街还未完全热闹起来,商贩们就陆陆续续都在地上支起了摊。
卖包子的蒸笼处飘起带着香气的白烟,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青黛山边的雪色阳光透过薄薄的水雾,缓缓折过清晨树叶上清透的露水,与其一同滴落进地里,溅起几不可见的水花,很快就被人踩在脚底下。
瓜子壳扑簌簌落在脚边,伴随着嗑瓜子的声音,听到两个人靠在一起,含糊嘀咕道:“那三皇子的表情难看极了,忙派人去追,结果把人捉拿回来一看,嘿——”那人特意卖了个关子,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惹得一旁的人急急扯了扯他的袖子,忙不迭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发现抢亲的竟然是那谢中书令的长子,谢筠亭!”
“霍——”这大周的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谢中书令是当今天子宠臣?
谢中书令谢迁鹤,在当年陛下还是个落魄皇子的时候,就与他交好,后又帮助周帝躲过了几次前朝和后宫的暗害毒杀,因有从龙之功,故而盛宠至今。
谢中书令还把自己的嫡妹嫁给了陛下,虽然那嫡妹至今未诞下后嗣,可在皇后过世之后,依旧顺利晋升为皇贵妃,行代掌凤印之责,宠冠后宫,至今,还未有人能越过她的位次去。
如今前朝、后宫,哪里不是谢家人的天下?
而说起这三皇子夏侯鹜光,出身并不好。他是由先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所生,后来皇后因擅用巫蛊之术毒害谢贵妃,失去圣宠,最后上吊自尽,而那服侍的宫女也是个忠心的,在替皇后守陵一年之后,也撞棺殉主而去,留下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三皇子,孤苦伶仃的在皇陵长大。
因为生母的身份地位低微,三皇子夏侯鹜光自出生起就不受重视,直到九岁那年,才被人从皇陵接回宫中。
周帝子嗣不多,包括夏侯鹜光在内,长大的只有五个皇子,三位公主。
其他四位皇子的生母虽然不如谢贵妃受宠,但也未完全受冷落,在朝中也有母家助力,所以能够在后宫安稳度日。
唯有夏侯鹜光,生母亡故,又无舅父可以倚仗,堪称无依无靠,故而备受排挤。
而此时此刻,百姓们口中的主角,三皇子夏侯鹜光,正跪在紧闭的昭鸾殿的门口,等待周帝传召。
他身上还穿着昨日大红的喜服,一夜未曾合眼休息。
而此时,周帝还在昭鸾殿内。
谢筠亭抢亲的消息其实早就传到了周帝的宫里,只不过当时周帝刚好在谢贵妃的昭鸾殿内宿着,谢贵妃便叫人将消息压了下来,留夏侯鹜光在殿外跪了一晚上。
等周帝得知消息,让夏侯鹜光进来的时候,夏侯鹜光的脸色已然惨白不已,身形也摇摇欲坠。
无人注意到的膝盖处,早已经青紫红肿一片。
“陛下,筠亭与祝余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此次抢婚,也是少年人一时冲动上头,昨夜冷静下来之后,筠亭已经知道错处了。”
谢贵妃坐在小榻边,握着周帝的手,温声细语道:“大哥也一早就递了信进来,说他教子无方,此刻正带着筠亭在宫门外跪着,求陛下宽宥。”
正在闭目养神的周帝闻言,悄然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看跪着垂眸不语的夏侯鹜光,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让谢迁鹤父子进来吧。”
没多久,宫人将谢迁鹤父子引进昭鸾殿。
谢迁鹤一跨进门槛,往前走了几步,对上周帝的视线之后,就按着儿子,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
他的眼泪说来就来,声泪俱下道:“臣教子无方,竟然纵容筠亭犯下这弥天大错!”
哭完之后,他又按着谢筠亭的头用力往下压,谢筠亭的脖子顺势弯下,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还不快给陛下认错!”
谢筠亭忙砰砰砰地给周帝磕了三个响头,张嘴就是自己有错,但是话里话外又说自己情难自禁,所以才会冲动抢亲,求陛下宽宥。
周帝年岁已经不小了,不睁眼看,光听都知道谢筠亭这番声泪聚下的说辞是谢迁鹤教的。
“唉..........”周帝一声叹息打断了谢筠亭的话。
谢筠亭下意识止住话头,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周帝。
周帝并未看向他,视线飘落在夏侯鹜光身上,半晌道:“鹜光,你是怎么想的。”
夏侯鹜光刚才一直没说话,听见周帝开了口,才慢慢抬起眼,用沙哑的嗓子慢声道:“儿臣.........但凭父皇作主。”
他一夜为曾进水进食,故而嗓音如同被沙石磨过,低沉粗粝,配上半边脸颊的青色印记,更是如同恶鬼一般令人害怕恐惧。
他早些年在皇陵长大,皇陵阴暗潮湿,他不慎被毒蛇咬伤,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倒地昏迷了。
虽然后面用猛药救了回来,但他的左脸从此留下了一道形似树枝枝桠的痕迹,印迹同时朝从脖颈处向耳朵和眼睛蔓延,几乎覆盖了半张脸,诡异的印记破坏了原本清俊的五官美感,令他此刻看起来有些丑陋,大部分人只消匆匆看上一眼,就会心生厌恶,而迅速移开视线。
“事已至此,祝余已不适合做三皇子妃了。”
周帝说:“朕过几日,再从适龄的双儿里,为你择妻吧。”
当着谢贵妃的面,他并未说如何责罚谢筠亭。
夏侯鹜光等了一会儿,随即缓缓低下头,盯着周帝的鞋看了一会儿,才慢声道:“多谢父皇。”
他向来话少,一夜未睡,早已是身心俱疲,此刻更是说不出一点话。
周帝扭过头,又斥责了谢筠亭一番,降了他的职,还罚了他的俸——但是夏侯鹜光知道,不到一年,谢筠亭就会官复原职,至于那罚的俸禄,对财大气粗的谢家来说,就如同毛毛细雨,根本不算什么。
面对周帝的轻拿轻放,夏侯鹜光也并未发表什么意见。
他行了告退礼之后,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
谢迁鹤和谢筠亭跟在他身后。
没多久,谢迁鹤跟上来,再度给夏侯鹜光道歉。
夏侯鹜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眼角眉梢带着过分平静的冷漠。
“.........怪胎。”
看着夏侯鹜光离去的背影,谢筠亭小声嘀咕了一句,话音未落,脑袋却挨了一巴掌:“找死啊你!他再怎么样不受宠,也是个皇子!”
谢迁鹤面对自家这个混世魔王,简直是把一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尽了,暴躁道:“要不是你姑姑今早替你说尽了好话,你以为凭你刚才干的事情,此刻能全须全尾地出来么?!陛下没下令打你板子,就已经是开恩了!还在那里瞎得意得瑟什么?!回去给我跪祠堂去!!!”
“哦.......知道了.........”谢筠亭挨了一巴掌,痛的脑瓜子嗡嗡的,一边揉脑袋,一边没精打采地垂头往皇城门口走去。
“哥哥!”
谢筠亭一回到家中,谢筠兰就仿佛等候了很久一般,跑了回来。
他奔至谢筠亭面前,上上下下地把谢筠亭打量了一遍,见谢筠亭身上没有伤口,高高悬起的心才慢慢放下,忙道:“哥哥,陛下没有下令打你的板子吧?”
“没有。”谢筠亭说起这个还有些得意:“只是降了我的官职,还罚了俸禄而已——”他话还未说完,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哎哟——”“还啰嗦什么?!”谢迁鹤恶狠狠地瞪了谢筠亭一眼,“去祠堂里跪着!今天谁也不准给他送饭!”
谢筠亭脸上的笑容迅速落下,一秒蔫儿了:“是,爹..........”他没精打采地去了祠堂。
谢迁鹤训完谢筠亭,又转过头来训谢筠兰:“兰儿,你不要学你哥,他就是个——”他话还未说完,谢筠兰就对他做了个鬼脸,提起裙摆,一溜烟儿跑掉了。
“哎,你这孩子.........”谢迁鹤跌足叹息:“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虽然谢迁鹤说了,不让给谢筠亭送饭,但到了晚间,府内大部分人都休息了,周遭安静的只剩下蝉鸣的时候,谢筠兰怀揣着几个桂花糕,一溜烟到了祠堂。
祠堂门口有家丁仆役看守着,见谢筠兰来了,拦住他。道:“公子........”“让我进去!”谢筠兰娇蛮惯了,见有人拦他,吓唬他们道:“否则我就说你们推我,让我受伤了,让爹爹罚你们!”
守卫:“..........”这谢筠兰,也是个骄横的性子,之前因为给些守卫拦着他不让他出门,他就故意自己从台阶上摔下去,扭伤了脚,然后去谢迁鹤面前告了一状,以至于当日拦他的守卫被罚了当月的月例。
因为谢筠兰有“前科”,所以守卫们都不敢拦他,对视一眼,只能放他进去了。
谢筠兰推开门,又鬼鬼祟祟地关上,抱着布包小跑到跪在祠堂里的谢筠亭面前,小声道:“哥!”
谢筠亭闻言回过头,看见谢筠兰,登时一脸苦相:“你可算来了。”
他赶紧伸出手,去扒拉布包,迫不及待地看里面有什么吃的,一边翻一边还大吐苦水:“我快饿死了!”
“方才娘亲唤我去房里说了会儿话,我等她困了方才脱身的。”谢筠兰蹲在地上,看着谢筠亭大口大口地拿着糕点往嘴巴塞吃的,皱了皱秀气的眉毛:“父亲也真是的,明明陛下都罚过你了,还要让你跪着........”“做给三皇子看的呗。”谢筠亭满不在乎地舔舌尖上的糕粉,“不过我就不明白了,这个夏侯鹜光,背后既没有母家可以倚仗,还毁了容,完全不可能再有机会登上帝位,父亲到底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这样放低姿态?”
“父亲生性谨慎,如此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谢筠兰道:“不过哥,你这次可算是真的得罪三皇子了吧?这样没关系吗?”
“怕啥。”谢筠亭很是看不起夏侯鹜光:“三皇子的生母原来就是先皇后身边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撞棺而死的时候,位份都还只是个答应。何况三皇子自小在皇陵长大,九岁才被接进宫中,根本不讨陛下喜欢,这宫里宫外,谁人不知他是最不受宠的皇子?我就算我抢了亲又如何,还不是没人给他撑腰。”
谢筠兰闻言,轻轻皱了皱眉,耳边的银杏钗环轻轻晃动,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