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少年清淡的眼瞳错愕地睁大，手腕还抬起来，维持着敲门的动作。
也不知道将刚才的话听进去多少。
第45章
少年眼神呆滞, 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连嘴巴都张成了一个小小的“O”形状。
和白言对视的瞬间，裴庭聿的眼瞳骤然紧缩, 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
Alpha彻底僵硬在原地, 还没有开口。
面前的少年突然身形一晃，悬在半空的手腕向下滑落, 像是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直直朝前栽去。
“白言！”
Alpha的脑袋嗡地一声，条件反射上前搂住少年的肩膀。
少年无力地歪倒他的怀中, 双眼紧闭，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的脸上铺满了不正常的红晕，浅淡的嘴唇张开了条细缝，溢出潮润急促的呼吸。
一股无端的恐惧陡然袭上心头, Alpha的脸色顿时煞白，他颤抖着手探了探少年的额温, 触手的高温烫得他心惊。
“把车开过来！去尔雅！”裴庭聿心头发紧，来不及训斥僵在旁边的随行秘书，立刻将Omega打横抱起, 匆匆朝楼下跑去。
茉莉信息素仿佛失去控制，从少年的腺体大肆倾泻。馥郁浓醇的甜香飘散在空气中, 使得路过的AO频频观看。
裴庭聿不得不释放出更多的信息素，即是安抚，也是保护, 将这股茉莉气息牢牢包裹住, 不泄露分毫。
黑色宾利朝尔雅私立医院疾驰，前方的司机默默承受车内凝重的氛围，大气也不敢出。
司机是Beta, 闻不到信息素，否则一定震惊于车内的信息素浓度，被刺激得心惊肉跳。
裴庭聿紧紧搂住怀中昏迷的少年，高契合的信息素试图去安抚他，却收效甚微。
白言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声剧烈，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发颤，直冒冷汗，浑身都像被汗水浸湿一道。
他紧紧闭着眼睛，眼睫颤了颤，嘴唇张开了条细缝，声音细若蚊呐，小声喃喃：“裴先生……”
“言言！”裴庭聿心头一惊，双手捧住少年的脸。
然而少年似乎不慎清醒，只是用脸颊贴住他的掌心，轻轻蹭了蹭，便再也没有力气，重新陷入了昏迷。
向来冷静的男人瞬间红了眼睛，心如刀绞，恨不得以身代之。
偏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咬紧牙关，抱住虚弱无力的少年，心里默念再快点再快点。
Omega的体温急速攀升，男人不得不用车载温水一次次沾湿毛巾，敷住少年的额头，一遍遍给他降温。
到后来，毛巾甚至刚刚贴上去没多久，就得立刻换下。
轿车在急诊楼门口堪堪停稳，裴庭聿便砰一声踹开车门，抱着少年急匆匆下车。
李潇潇及一众医生护士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候，见到来人，立刻训练有素将白言安置在病床上，朝急诊室奔去。
急诊室的灯由绿转红，冷静沉稳的Alpha仿佛瞬间抽空所有力气。
繁忙的急诊楼人声嘈杂，男人的脑海却一片空白，双手抵住额头，呆坐在候诊倚上。
视野变成灰白色，所有的声音都远去。
他裴庭聿在商场再叱咤风云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
惶恐不安，等候命运的审判。
拼尽所有，也无能为力。
陈书岚得到消息，从雅园匆匆赶来。
看见急诊室外狼狈沉默的Alpha，Beta管家什么也没有说，双眼含泪，轻轻拍了拍男人肩膀，陪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灯终于由红转绿，门从里面打开，护士推着病床朝专用电梯走。
裴庭聿猛地起身就要跟过去，李潇潇却及时挡在他面前，眉头蹙起，缓慢却坚定地摇摇头。
Alpha读懂了她的意思，心跌落谷底，和她朝走廊的方向走去。
“阿言没有发烧了，他现在挂了水，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李潇潇解开了口罩，面容异常疲惫。
裴庭聿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等着她的下文。
“但是……”女性Alpha抬眸瞥了眼男人发沉的脸，叹口气继续说，“我们发现，他的腺体过于红肿，并不正常，给他做了腺体测试。”
她皱眉问:“你们结婚后，阿言是不是还没有过发情期？”
“没有，”男人艰涩开口，手心蓦地攥紧，由于太过用力，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他只有有过一次短暂的假性发情。”
“这就是问题所在，”李潇潇思索，“白言的发情期频率似乎不太正常。”
“一般来说，像他这样没有经历过标记的Omega。发情期频率应该是2-3个月，哪怕长一点也应该是4-5月
之间。”
"但报告显示，他的上一次发情期最早也在半年前。信息素长久得不到及时排遣，累积在体内。"
“而你，”李潇潇捏了捏眉心，继续说，“和白言的契合度高达85%，信息素等级又高过他。”
“他长期受你的信息素影响，却没有得到标记，体内累计的信息素越来越多，远超负荷。最近又没有得到休息，情绪波动巨大，才会突然爆发。”
李潇潇：“这次能控制住，实属运气。如果以后他在出现类似情况，恐怕会留下腺体后遗症，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
裴庭聿每听李潇潇说一句，脸色便惨白一瞬，身体摇摇欲坠，差点支撑不住。
男人紧绷着唇，手指关节咯咯作响，几乎颤抖着声音，艰涩开口：“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
李潇潇微微挑眉，回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最有效的方法当然彻底标记，一劳永逸。以后共同度过易感期，发情期，对你们双方都好。”
她补充道：“但是，如果你没有标记他的想法，想要保守治疗。最好让他彻底远离高契合度Alpha，简而言之——裴总，你最好和白言分居。”
“否则你们住在一起，即便白言这次能恢复，以后迟早会有风险。不是你信息素紊乱，就是他腺体受损。”
“哈，”李潇潇又叹了口气，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出意外，他的下一次发情期恐怕就在这个。”
“你好好想想吧。”
女性Alpha说罢便转身离开，将空荡冰冷的走廊留给男人。
好好想想……
裴庭聿心中无比苦涩，一股铁锈般的腥味涌上喉间，又被咽回去。
他攥紧拳头，朝医院墙壁狠狠捶下。
S级Alpha的体质让他的手指关节迅速泛起血丝，男人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猛地又捶了几下。
原以为能用家人的身份陪伴在乖宝身边，可现在，梦又要醒了吗？
裴庭聿红着眼睛，几乎是失魂落魄回到住院部病房，坐到少年身边。
陈书岚默默退出去，将病房留给两人。
Alpha目光爱怜，轻轻描摹着安静沉睡的Omega。
他的衣服被汗浸湿，换成了全新的病服，宽大的衣领显得病床里的少年异常纤弱。
脸蛋好不容易养得红润了点，此刻又重新变得脆弱苍白。
浅淡的嘴唇没有血色，眉心不安蹙起，羽睫像是水边的白蝶，颤抖不已，迟迟无法落定。
男人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抚平少年眉心痕迹，手伸出到一半，却堪堪悬停在半空。
不可以了，他已经失去了资格。
男人缓慢曲起手指，颤抖着收回手。
这时候，被忽略的刺疼感才从猛然从指关节传来。
安静的病房蓦然响起一声苦涩叹息。
乖宝，只要你能好起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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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言醒来时，睁眼就看到医院洁白的天花板。
刚刚清醒的大脑还有些发懵，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却唤醒了他的记忆。
医院？医院。
他有多久没有去医院了？
少年有一瞬间恍惚，明明以前去医院是家常便饭，自从搬进雅园，这里对他而言反而陌生了。
他下意识抬了抬手，一阵微弱的刺疼从手背传来。
手背扎着针，果然挂了水。
白言习以为常撇撇嘴，想用手肘撑着床坐起来，却发现四肢发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能歪倒半边身子，无力跌回病床。
裴庭聿听见动静，立刻从病房内置的洗手间出来。
看清少年的动作，男人眉头一凛，快步走到病床，将他扶起来坐好。
Alpha目光温柔，轻声开口:“怎么不多睡会儿？”
男人在洗手间整理了西服，包扎了伤口，明明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眼底的红血丝却怎么也无法掩饰。
白言靠住床头，缓缓摇摇头，苍白着小脸露出一个安抚的轻笑，“没事了裴先生，我睡够了，想起来坐会儿。”
看着少年天真烂漫笑起来的模样，裴庭聿的唇角泛起一丝苦涩。
如果白言知道，他昏迷晕倒，腺体失常，都是因为他，还会对他笑吗？
知道以家人自居的他，实际上心里藏着很多见不得的心思，还会一如既往，信任依赖他吗？
裴庭聿差点没有稳住心神，勉强牵了下唇角，转身就要离开，“我去叫医生过来。”
白言却一刻也等不得，立刻出声叫住他，“裴先生请等等——”
“您在会议室里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裴庭聿朝外走的动作忽然顿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