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袭来,祝颂声不困,只是笑久了脸僵,说话久了嘴累,她一个人待着时会变成另一个人。
人格分裂似的,开始无趣,麻木,自哀。
她打开电视机,放了新出的动画电影。
随后找到充满电的手机,按下开机键,点开微信。
因为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无论K发了多少条消息都不会显示,也不会弹红点,这只能说稍稍减弱了点她的恐惧。
每天早上醒来,她的第一动作是去看K说了什么,不管她日常在做什么事,无时无刻不在担心K又给她发什么了。
前面的消息她都没看,最后一条,K说:[给我今天的钱。]
给我钱,给我钱,给我钱。
对面的人无非是说这些,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交代下拿钱干嘛去了,不然纯是辱骂。
骂祝颂声,也骂自己,骂所有的人,最后发给她几张自残的图片,又是那三个字。
给我钱。
游以桉不在,不陪她,也不准她找别人玩,祝颂声时间变得很多,多到她可以好好看看K发了些什么。
她往上翻消息,略过无意义的情绪宣泄,K发来的一张快餐图片,番茄酱沾满了半只手,餐盘里的东西邋遢恶心。
她停顿了下,模仿游以桉会有的语气打下一行字。
[少吃点垃圾食品。]
K迅速回复:[笑死我了,又关心上了?]
[给我一万二。]
祝颂声:你要干什么用?
[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告诉你?]
[死贱人,我知道你是个小网红,一个广告大几千了吧,你这个月接了三个广,给我钱。]
啊,广告,祝颂声头疼地想起来,品牌方寄来的产品她还没去驿站拿,至今欠了个广告没写。
“以为你是想我们了才出现,没想到是缺钱了”,她上次点开评论区,看到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没有被人赞过,很快淹没在了评论区,祝颂声记到现在。
要给吗,都给了多少了,重复多少次在被辱骂后输入密码,给自己买赎罪券。
祝颂声没回复,拿上浴巾去了浴室。
裹着浴巾出来,她换上游以桉穿过的那套睡衣。
再一看手机,K给她发了一连串的鬼图,没脖子的,有脖子没眼睛的,脸上无数道血痕的,还有许多张猝然出现鬼脸的动图。
祝颂声饶有兴致看完了,她从小喜欢玩鬼屋密室,市面上大部分鬼片都看过,对此并不感冒,这些还没她童年在图书角翻到伊藤润二的漫画觉得恐怖。
零星有几张确实是重量级,不过,K能找到这些恐怖动图自己得先承受一遍吧。
真是煞费苦心。
她放下手机,去吹了头发,脸上流下莫名的泪水,说不清是为什么。
如果是游以桉看到那些动图一定会被吓到吧,前妻姐很怕鬼的。
十二月,她被K耍了三次,K第三次失约的地点在榆城古巷,在此之前,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转给了K。
不过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行李箱不见了,幸好手机在身上。
从公安局出来,最应该报警的事她却不敢跟任何人说,她丢失行李的地方没监控,警察要她等消息。
她无所事事在街道走着,漫步目的,想不清楚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再一抬头,居然看到了游以桉的车了。
榆城古巷离榆窑里很近,落地榆城时,她想过会不会碰到游以桉呢。
这下真的看到游以桉的车了,只是车而已,不主动的话依旧不会有照面。
可她时间很多,没有缘分她硬凑,她进了车附近的三家便利店、六家饭馆、一家宠物店和一家花店,都没有看到游以桉。
越找不到,她越升腾出莫大的委屈,她想快点找到游以桉了,好像找到了游以桉,她如今的悲惨全部能得到解决。
祝颂声停止瞎碰运气,她打开地图,思考这附近的位置游以桉能去哪,她已经进了许多个地方,目标瞄准到500米的一家拉吧。
不抽烟不喝酒不爱聊骚的人怎么会在拉吧出现?
她怀着该不会吧的心情去了那家拉吧,游以桉居然真的在。
只找了半圈便看到了游以桉。
她前妻姐一直喜欢性冷淡风的衣服,素净简单,随便穿什么都显得很有韵味,很符合她的职业。
游以桉坐在二楼的一角,灯光昏暗,祝颂声看不清她的脸,从她的角度看,游以桉好像在抽烟。
在游以桉一定会对她的现状失望之前她先对游以桉失望了。
虽然早失去了任何资格。
祝颂声在最好注视二楼的位置坐下,刚开始看游以桉还不好意思,后来发现游以桉根本注意不到她,于是看得肆无忌惮。
她发现她看错了,抽烟的不是游以桉,是她身后的女人,灯光朦胧,她们的动作重叠在了一起。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她听她们唱生日歌,喝酒聊天,之后玩起来pockygame。
方便暧昧的游戏发生在拉吧在所难免,祝颂声一直盯着,等待着游以桉和谁吻过一根饼干。
游以桉运气很好,没有输,或者说她不想玩,她喝了酒,淡淡笑着应她们的话,没有多投入。
祝颂声猜想,如果游以桉输了,按照她不愿意扫兴的性格,如果她当时没有女朋友的话,真的会玩的。
那游以桉现在有女朋友了吗,祝颂声希望没有。
看得久了,她中间和那群人里好几个女人对视,坐在游以桉对面的那个女人一直看她,游以桉却毫不知情。
她把灯调成蓝色,在女人的目光再度望过来时笑了笑。
游以桉非要亲谁的话还不如跟我亲呢。
被带到格格屋前,她不熟练地向游以桉道歉,游以桉说带她走,结果根本不是带她回家。
难堪,尴尬,她差点想跳车走了,她才不会在榆城久待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游以桉竟然这样对她。
等警察找到她的行李箱她就走,讨厌游以桉,早知道不给游以桉机会羞辱她了。
直到她看到展示柜上有只西高地小狗,旁边的画板用彩色笔写下:回来吧,这里会原谅一切。
她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哭出来。
回来吧,这里会原谅一切。
这只是格格屋的一句宣传语,根本算不上游以桉专门对她说的话,
这句魔法让她脚上生根,变得不愿意离开游以桉所在的地方。
四件套很快被送来,夏糖帮忙一起套被子。祝颂声睡在格格屋的第一晚哭了整夜。
现在,她抹掉眼泪,想跟游以桉发点什么,打下删掉,算了,她给游以桉喘气的时间。
至于K,K这个低智儿只会刷屏辱骂来让她妥协,根本不愿意好好交流,事到如今,她早失去了最初的惶恐。
她反感至极,很快要撑不下去。
吃下两粒安眠药,在药效上来前,她给k发了条信息,然后把手机关机。
[没时间跟你继续耗了,除夕前你重新定个地方,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第19章 已经和好了
祝颂声特别讨厌吃药。
她药物敏感,用药副作用对于部分人来说只是随盒附赠的一张废纸,对于她来说是索命的符咒,一个个症状一定会轮番在她身上出现。
心跳增快,呼吸困难,头昏致幻梦魇,吃了安眠药是能睡着了,可是怎么裹着被子睡到地上的,她想不起来。
她坐起来,头发里的小玻璃渣随着动作跌落在地,地毯散落着其它玻璃碎片,零星点点混杂着牛奶干涸的痕迹。
低头一看,睡衣未能幸免,她着急地去扯纸巾,徒劳擦了好多下早已干掉的污渍。
这是游以桉的睡衣,她原想穿着游以桉的气息多活一阵,现在不得扔进洗衣机。
朝电子钟望去,下午两点多,这一觉竟然睡了有十五个小时。
祝颂声去洗漱台用力洗了把冷水,换掉睡衣,换掉四件套,清扫干净地面,头昏的感觉仍未消失,她后知后觉记起来,不是说要带褚橙去看牙吗?
把手机开机,一大堆消息弹出来,她下滑列表,看到早上八点多,褚橙给她发消息。
[声声,你还去吗。]
[说好一起陪我的,我敲门你不应我。]
[我牙齿好疼好害怕。]
十一点半。
[夏糖已经陪我已经看完回来了,你还没有醒吗?]
最后一句是嗔怪的抱怨。
[真是的。]
祝颂声揉揉困倦地眉宇,是因为还处在吃完安眠药的副作用里吗,她有过一两秒愧疚,很快漫不经心想,关我什么事?
谁都别来找我,找我有什么用呢,我不是医生治不了谁的病。
另一道声音来问候她,“那你又在这装好人了?”
是谁说的?
又开始装好人了吗,祝颂声,明明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答应别人?
她盯着滚动的洗衣机,一直在想,是谁说的,谁这么了解她了,想来想去想起昨天没管K的回复便已经睡下。
原来是K这么说的,说得真对啊。
发梢同样因为打翻的牛奶粘结在一起,祝颂声望向镜子刷牙时才发现,她停顿了下,真觉得镜子里的人像一滩呕吐物,恶心浑浊。
她猜游以桉一定没有在1号房里安装过监控,不然知晓她如今的面孔只怕早让她滚远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