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抱紧了自己,好让肩膀不要抖得太过厉害。
这才过了半个小时,要是真的这样呆上一整夜,孟凡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早知道不说那样的话了,孟凡懊恼地想。
时间慢慢流逝,孟凡似乎已经习惯了雨的温度,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水雾,恍惚之中,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闯入他的视线。
孟凡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睛,看清了跟前的那双鞋。
慢慢抬起头,入眼的是被居家服包裹的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接着是拿着伞柄,骨节分明的手,最后是那张令孟凡心脏猛地一跳的脸。
梁诚穿了件米色卫衣,头发顺从地松弛下来,褪去了平日在外的冷硬形象,多了几分少年的柔和。
孟凡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呆呆望着梁诚,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那个他还在叫梁诚哥哥的时候。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下,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
他扔下伞,什么都没说,猛地起身扑到梁诚身上。
梁诚没意料到他会有这个举动,被扑了个措手不及,孟凡又站不稳,梁诚只得赶紧抱着他,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没让两个人都跌倒。
孟凡埋在他胸前,身上全是都是水,梁诚感觉自己抱着一个冰炉。
他能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腰,生怕被他撇开。
他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他推开孟凡,孟凡能在这里崩溃地哭一晚上。
心里发软,原本强硬艰涩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里,再被吞回肚中。
“哥哥,我腿好疼......”孟凡嘟囔着,不知意识是否还清醒。
冷冰冰的发丝不断轻扫梁诚的下巴,像狗尾巴草在他心里轻轻挠痒。
梁诚失神了片刻,这样卸下一切尖刺的孟凡,温顺得很难让人不心动。
梁诚摸了摸他的后脑,凑进他耳边:“伞拿着。”
孟凡小声地抽抽噎噎,梁诚说了三遍他才颤巍地伸出手,让梁诚把伞塞进他手里。
梁诚弯下腰,手环过孟凡膝窝,将他打横抱起。
孟凡靠在梁诚怀中,从他的角度只能望到梁诚的下颌和一半侧脸。
梁诚全程望着前路,嘴角没什么弧度,看都不看他一眼。
孟凡又有点想哭,脸凑到梁诚脖颈,将满脸泪水和雨水全都糊到他脖子上。
脖子接触到一片冰凉,梁诚抱着孟凡的手不自觉缩紧了。
保安大爷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烟斗在手中晾了好久。
回到室内,梁诚将孟凡放到卧室床上,起身想走时却被孟凡拽住了手。
孟凡用力握住他的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是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的害怕。
梁诚不由顿了两秒,说:“我去给你放水,洗个热水澡,不然又要发烧了。”
在孟凡依依不舍地目光中,梁诚这才慢慢抽出了手。
浴室里水声响起,孟凡望着梁诚在里面忙碌的身影,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
他看了看房间,再握紧了手然后松开,反复了好几次才敢确认梁诚真的把他带回屋了。
梁诚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
孟凡坐在床边,身上湿淋淋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满眼都写着别丢下我。
梁诚喉结滚了滚,用毛巾擦了擦手,错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对他说:“水放好了,快去洗吧,衣服在衣篓里,都是新的。”
孟凡起身慢吞吞地走过去,站在梁诚面前,问:“那你呢?”
梁诚看着他的眼睛:“我在外面。”
孟凡没说话,跟他对视了好一会,似乎在确认他这句话的真假。
梁诚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说:“这么大雨,我也去不了哪里。”
闻言,孟凡抿了抿嘴巴,才总算肯往浴室里走。
身后传来门锁合上的声音,梁诚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靠在门边的墙上,默默听着里面的水声。
水珠顺着他的手臂下滑,滴落到地板上,积出了一滩水渍。
他拿出手机,翻看今天孟凡给他发的几条短信,然后切进微信点开孟凡的头像,手指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最后快速点了几下。
孟凡浸入水中的瞬间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被热水包裹的感觉令他身心不自觉放松,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好好泡过澡了。
今天显然也不会,想着梁诚在外面,孟凡根本没有心思在浴室里久待,草草清洗了一下就起来了。
衣服是一件白衬衫,像是梁诚平日上班穿的那种,但对于他来说有些大,裤子就是一条很普通的黑色休闲裤,他穿在身上也很长,裤腿全部堆积在脚,像是偷穿大人衣服。
孟凡出去时,梁诚已经不在卧室了,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的心一下了起来,慌乱地推门出去,直到在客厅看到梁诚的背影时,他心才重重落回原处。
梁诚听到动静,回过头看他,恰好捕捉到了孟凡眼中还未来得及褪去的慌张。
梁诚:“吹风机在浴室柜子里,你吹完头发就睡卧室吧,司机明天会送你回去。”
“那你呢?”孟凡急切地追问,“你睡哪里?”
梁诚:“你隔壁。”
窗户全部关上了,外面大雨倾盆,树枝被雨水大风砸得摇晃不止,漆黑的天边不时划过一条闪电,似乎要将天空撕裂撑几片。
屋内开着暖气,温暖的热空气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让他不至于抖得太过厉害。
孟凡攥着衣服下摆,这条裤子太长了,遮住了他大半只脚,只能露出一小截白净的脚趾。
他缓慢朝梁诚靠近,每走一步拖鞋就在地板上发出微小的响声,由于室内过于安静,这点响动被无限放大。
梁诚没有动,就那样看着孟凡一步步走过来。
在两人只相距不足半米时,孟凡才停下脚步,仰着头,尽量小声地呼吸着。
“梁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梁诚挑眉,今晚不知为何格外好说话:“你说。”
“你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
梁诚表情有几秒钟的不对劲,明显愣了一下,眉心微蹙:“你怎么知道?”
“你跟踪我?”
孟凡摇头:“我没有跟踪你。”
“是那天,我在门口碰到你了。”
梁诚紧紧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他口中的那一天是哪一天。
“你为什么会碰到我?”梁诚问。
孟凡咽了咽口水,说:“我,我只是去咨询一下。”
“你怎么了?”
“我应该没有怎么。”孟凡说,“我只是...有时候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梁诚神情缓合了一些,说:“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去拿一点安眠药而已。”
“...哦,这样啊。”
“好了,你快去睡觉,以后不要再来了。”
“不要。”孟凡脱口道,他拽住梁诚的衣服,靠近了些,整个人都快贴到他身上。
梁诚垂眸看着他,并没有挣开。
孟凡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水,头发和眼睛都湿漉漉的,像只软软的小鹿。
被热气蒸过的皮肤白里透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衬衫领口上面三粒扣子都没系,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锁骨窝还残留着两滴没擦干的水。
“老公,”孟凡紧张地喊了声,见梁诚没有拒绝,他手小心地环上梁诚的腰,“你好久都没有抱着我睡过觉了。”
“没有你,我每天都睡不好。”
“我真的好想你。”
孟凡声音很轻,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怎么说话好听,哪个角度好看,也知道怎么利用纯良无害的外貌为自己谋好处,更知道梁诚喜欢怎样的他。
他下巴抵着梁诚的胸口,手从他的衣摆钻了进去,试探地触摸着他的皮肤。
“我想和你一起睡。”
“求求你了。”
梁诚眼神变深,一只手捏住孟凡的下巴,另一只手抓住孟凡在他腰上乱摸的手。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梁诚呼出的热气喷在孟凡脸上。
孟凡:“我知道。”
梁诚:“我们已经离婚了。”
孟凡眼眶很红:“那又怎么样?离婚了就不能上床吗,谁规定的?
“可是你现在的行为,”梁诚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说,“很掉价。”
孟凡心脏被扎了一下,忍住要哭的冲动,他用力抱住梁诚:“我不管,我就要和你睡。”
“即便睡了过后我们也什么都不是?”
“不是就不是。”孟凡硬着头皮说,想起了圈里那些玩得花的人,不假思索道,“大家都是成年人,睡一觉解决生理需求罢了,不找你我也去找别人。”
手腕忽然传来一股剧痛,疼得他叫出了声,捏着他下巴的手收紧,梁诚周身的空气陡然降到零下,危险的气息逼得孟凡心似被攥到手里。
“找别人?”梁诚微眯着眼,审视着他,“解决生理需求?”
“孟凡,没想到离了婚你胆子还大了不少啊。”
梁诚的目光太€€人,孟凡不禁回忆起以前被他拷着手腕扔上床的经历,腿条件反射地发抖。
孟凡意识到刚才说错话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补救。再想到他们现在已经毫无关系,梁诚也没有理由再管束他,他只能故作镇定地梗着脖子道:“我们也算知根知底,找别人还不如找你。”
梁诚冷笑了一声:“想让我当你pao友?”
孟凡颅内警铃拉响,事情好像在朝着某个相反的方向发展,可他嘴比脑子快:“对,我们互帮互助,不好吗?”
梁诚被他气笑了,看了他好一会,眼神几乎将他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