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什么重生?纪青槐捂着自己疼痛欲裂的脑袋, 处在状况外。他的意识还停留在手术室,这是什么新奇的治疗方式吗?
纪青槐, 正值青春年华的美男子一枚。
但命运弄人, 二十一岁被查出凝血障碍,之后确诊慢性髓性白血病。此后的人生便一直在医院里度过。
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雄鹰。
没完没了的吃药化疗已经将他磋磨得不成样子,甚至还因为拖累着父母的公司, 最后不得不通过联姻来挽救。
只是纪青槐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愿意和他这个病秧子结婚的?
纪青槐的家境不差,父母开公司,从小吃穿不愁,他本人也很聪明,成绩优异,得病前正在和几个小伙伴参见科创大赛,研究智能机器人。
如果不是因为生病,或许他们小组能拿一等奖。
最开始那会儿,纪青槐其实很乐观,家里有钱,医药费什么的根本不用愁,只需要等待骨髓配型成功就有几率治好。
但最后就是卡在了这个上面,以至于一拖三年,最后转成急性白血病,仍旧没有配型成功,最后死在医院手术台。
经历种种,纪青槐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求生意志,顶多有些小遗憾吧。
小学门口一个老奶奶卖的桂花米糕,不久后即将上映的一部科幻片,当然还有……宋夜……
在纪青槐看来,宋夜真的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当然不是说长得奇怪,相反宋夜的长相完全戳在他的审美点上,五官英俊,身材高大,总是一身规规矩矩的西装三件套,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
俨然一幅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样儿。
他也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宋氏集团继承人,CEO霸总,还是高材生。
不过他有一双特别清澈的眼睛,这样说可能没人信,这样一位铁血手腕的集团CEO,怎么都和清澈不沾边,但纪青槐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特别是宋夜还有一对粗黑的眉毛,有时候因为表情眉毛下垂,简直和大狗狗没什么两样。
但其实他们见面并不多,或许是因为对方太忙,也或许是对他这位重病的丈夫已经仁至义尽。
纪青槐其实都理解,但是后来隐隐听说宋氏吞并了他父母的公司,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已经不太行了,一直想找机会问个清楚,然而宋夜迟迟不现身,这件事到他死,他都没能弄明白真假。
纪青槐身体一阵阵发冷。
“阿嚏——”
一个大大的喷嚏,如同婴儿呱呱坠地时伴随的哭声,震醒了尚在迷蒙中的人。
“阿嚏——阿嚏——”
接二连三的喷嚏,纪青槐抱着自己的胳膊,脑袋还在阵阵发晕,他晃了晃,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
黑夜像是一只吞噬人的巨兽,纪青槐拢了拢胳膊,四周空空荡荡,身上还盖着一张纸壳子。
“阿嚏——”
怪不得觉得冷,原来是桥洞子下面。
纪青槐捏了捏盖在自己身上的纸壳子,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第一反应是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触手柔软,一头秀发。
所以……这是真的?
纪青槐双手抱头扯了一把,确实是真发。自从化疗之后,他之前茂密的黑发就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头发不影响他的颜值,但纪青槐还挺在意的,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变成秃子。
“喵……”一声细小的猫叫唤回了纪青槐的神智,他放过自己的头发,低头看去,一只脸盘子圆圆,右眼还有一道疤的小狸花正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想看看这个霸占了它地盘的两脚兽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喵嗷……”
小狸花脑袋撞了撞纪青槐的小腿,他后退了一步让开些,只见小狸花从他屁股后面叼出一张卡片,接着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咪咪。”纪青槐被小猫的样子萌到,接过它嘴里的卡片,在小猫头顶揉了揉。
“喵嗷……”小狸花挥舞爪子。
“嘶……”
看着手背上的抓痕,纪青槐轻笑,这小东西还挺凶的。
他拿起卡片,是一张身份证,证件上的照片赫然就是他,甚至连名字都一样,只不过生日和地址不一样,光看出生日期,比他小了整整五岁。
“系统?8891?”纪青槐不太确定地对着虚空中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一声突兀的猫叫似乎在烦他的聒噪。
“喵呜……”
“刀疤哥,是你吗?刀疤哥?”他伸手戳了戳狸花猫的耳朵,“系统?”
“喵嗷……”
成功再次收获锋利的猫爪子一枚。
纪青槐尴尬地笑笑,伸手将纸壳子拢在揣手手的猫咪背后,讨好道,“刀疤哥你别生气。”
小狸花瞪了他一眼,接着爬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在纸壳子上空出的一小块地方又趴了下去,揣着手,闭上眼,不理会这只两脚兽。
纪青槐往后靠了靠,猫咪软乎乎的后背在黑暗里格外温暖。
他将手里的身份证举过头顶,上面的青年和他对视,纪青槐笑了一声。
重生吗?似乎也不错。
“叮当——”
纪青槐是被一道清脆的响声吵醒的,睁开眼,正好看到摩托车上的人对着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轰着马达疾驰而去。
坐着睡了一宿,纪青槐浑身酸软,他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和脖子,瞥到地上两枚硬币,总算知道那个大拇指的由来。
将硬币捡起,纪青槐很想说自己不是乞丐,但扭头一看到自己身边的纸壳子,好像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他叹了一声,摇头。
“咕噜……”
肚子唱起空城计,纪青槐捏着硬币轻笑,这下子真成乞丐了。
他决定用好心人的救济填饱自己的肚子。
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想多谢刀疤哥的同枕而眠,不过沿着路边找了一圈也没见刀疤哥。
大概白天有别的据点,纪青槐索性放弃。
熟悉的城市风光,车水马龙,人声喧嚣,送孩子上学的,上班的,手拿早餐步履匆匆的。
都是人世间才会有点景色。
纪青槐眼眶突兀地湿润了一瞬。
活着的感觉,不赖。
医院的绿化带虽是生机勃勃的,却很难带给他生的感觉。
一阵香气飘了过来,是包子的味道。
纪青槐鼻子动了动,饥肠辘辘的他顺着味道看见了一家早餐铺。
蒸腾冒着热气的大白包子是香气的主要来源。纪青槐咽了咽口水,眼睛冒绿光,要不是理智尚存,他都要扑上去了。
艰难移动目光,上前两步,他将眼神落在早点铺老板身上。
上了岁数的妇女,鬓角有白发,脸上挂着皱纹,但看上去很慈祥。
尤其在看到纪青槐那像是饿了八百年的眼神,加上那副似乎受尽磋磨的俊美脸蛋,则更加慈爱了。
纪青槐长的不差,就算化疗的时候成了光头,也依旧艳惊,病弱美人的味道。
眉眼深邃,睫毛细长,鼻梁高挺,一张薄情的唇。
看上去是很冷的外貌。
或许他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看人的时候眼睛总带着三分笑意,冲淡了这种清冷感,让人更加亲近。
老板对上他的视线,眯了眯眼,笑得和蔼,“小伙子吃包子吗?”
“我……”纪青槐刚要回答,瞥到价目表上面三块钱一个的菜包,顿时有些捉襟见肘。
不太好意思地小声道,“算了……”
要不还是把桥洞里的纸壳子卖了再来吧。
屯了屯口水,他礼貌地对着老板问道,“您知道哪里有收纸壳子的吗?”
“哎呦,这个我是真不知道啊。”老板似乎对于自己竟然不知道废品站在哪儿感到一丝懊恼,看纪青槐的眼神都可以用可怜形容了。
“嗯。”纪青槐也没有太沮丧,从包子上收回视线,感激地冲着老板道,“谢谢您。”
转身的瞬间,他决定多捡几个矿泉水瓶子,说不定还能吃顿好的。
“诶!小伙子你等等!”
“我吗?”被人叫住,纪青槐转头疑惑地指向自己。
“对对对,过来,过来。”老板笑眯眯地冲人招手。
他疑惑地上前。
最后纪青槐被老板按在桌子旁边坐下,看着上上来的包子,小粥咸菜,口腔里疯狂分泌着唾液,连眼睛都直了。
但他还是很理智地和老板摆手,挣扎起身,“我……老板……不用……”
理智,良心,道德和自身的欲望在撕扯。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板打断,“别叫老板,叫华姨就行,没事,你吃吧,不值几个钱的。”
“华姨。”纪青槐十分有眼力见地改口,感觉再推辞下去有点不知好歹,“谢谢您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这么多,您也要做生意不是吗?”
“没事。”华姨再次放下两个茶叶蛋,“人都有艰难都时候,就当我结善缘了。”
纪青槐看着桌上的早餐,对上华姨慈祥的目光,内心感动,“谢谢华姨。”
拿起包子塞进嘴里,就是这个味道,特别香,肉馅儿很鲜,外皮宣软。
“真好吃。”纪青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呢。”
“是吧。”华姨见他吃得香,慈祥地眯了眯眼,笑着道,“肉馅儿都是自己剁的,新鲜。”
等忙过早高峰,纪青槐也吃的差不多,肚子填饱。
白吃了人家的东西,他很不好意思,帮着华姨收拾了店里,扫了地,还把多余的凳子椅子收回摞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