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这几乎是林灿听过怜南讲的最长的话。林灿看着一点一点说着的怜南,眼眸不自然地眨了眨,心里某个地方一动一动的。
一直到怜南放下东西离开,林灿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满桌的东西,最后眼神定格在两份饭上,拿起两份饭向同样加班没吃饭的宋津言走去。
“谁叫小爷人好呢......”林灿嘴里嘟囔着,将那份西红柿炒蛋土豆泥拌饭放在还在加班的宋津言面前:“吃吧,不用谢。”
宋津言笔尖一停,没抬头:“下去买的?”
林灿嘴一扬:“哪有那时间,怜南给我送来的。”
宋津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见怜南的名字,闻言也不知道说什么。林灿在他对面坐下来,筷子轻轻碰了碰盒饭的盖子,想了想还是说道:“怜南给我热了两份,如果不是觉得我饿狠了,应该有一份是给你的。”
“给我?”宋津言冷淡地重复,眼眸半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灿不在乎地拆着盒饭:“我猜的,可能就都是给我的。”说着,林灿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蹙眉道:“都是我猜的,他没说啥。”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林灿补充道:“他一次都没有在我面前提过你,你......”
宋津言很少打断人说话,但这一次他直接打断了林灿。
“主动和你暴露他是个跟踪狂?”
他神色冷淡,看楞了林灿。
林灿反应过来的第一刻就蹙起眉:“吃了火药啊,别这么说人家,你还吃着人家送来的饭呢。”
宋津言用勺子挖了一勺饭:“你也说了,这是他给你送的,两份都是给你的也说不定。”
林灿听着哪哪不对,心中骂了一句,端着自己的饭就走了,到了外面敲了敲护士的桌子:“谁惹你们宋医生了?”
护士茫然:“没有呀。”
林灿又想起宋津言刚刚的话,有些牙痒痒,转身对着空气一拳然后提醒护士:“宋医生心情不好,你们注意些。”
科室内,宋津言看着面前的饭,一口没吃将勺子放下了。
外面的雪混着冰雹下着,光亮之间是白透的一切。饭冷掉的很快,油脂凝固在一起,再好吃的饭菜都失去食欲。
宋津言起身洗了手,将一口没吃的盒饭丢进垃圾桶。
心中有些莫名的郁结,但他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雪茫茫下着,外面的护士分着映着hello便利店的东西:“喏,林医生给的,大家都分分。”
闻言,宋津言向外看了一眼,护士向一群人分着饭团、饼干、巧克力、薯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
“在一起了吧?”
“好浪漫啊......”
宋津言弯腰,最后还是没有将盒饭从垃圾桶里拿出来。
前两天警察回访时告诉他,怜南那日在警察局说,他是他的前男友。
第7章
宋津言无趣的人生里,很少厌恶什么人。
如今有了一个,一个跟踪狂,尾随犯,长了一副看上去足够单纯的脸叫怜南的骗子。
他犹豫着是否要对林灿开口,但是看着林灿眼中十匹马拉不回来的狂热,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被丢进垃圾桶又被捡起来的盒饭安静地躺在桌子上,医院总是24H都亮着白炽的光,浓重冰冷的消毒水气味一点点浸透蔓延着。
对于这些,怜南并不知情。
热饭的时候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多热了一份。他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现在一点想不起来的宋津言,饭热好之后他犹豫了下,还是放到了袋子里。
回到便利店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冬日天本来就黑的早,店关了门怜南就只开了一盏小灯。前段时间A城刚开始下雪的时候,葵花又问过他未来准备怎么办。
对上他困惑的眼神,葵花笑着道:“总不能在我这便利店打一辈子工吧,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怜南,你没有想做的事情吗,比起在便利店做一个小小的员工。”
怜南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
这时轮到葵花困惑了,葵花看着怜南,怜南眼神并不像在说谎,于是葵花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葵花看看自己的手,摊在了怜南面前。
怜南望去,发现葵花右手小指骨那里有一道很深很明显的疤痕,果然,半晌之后葵花轻声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会成为大画家,直到一次意外,手指骨断了,这是后面接起来的,虽然日常生活影响不算大,但是我拿不起画笔了。”
“那场意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看见和画画有关的东西就想吐,好几次真吐出来了,我妈就不逼我画画了,把那些东西都锁进了家里的杂物间。”
怜南安静听着,也没有问为什么,哪怕这一句话里他能听出无数的问题。
“医生怎么说?”怜南斟酌着开口。
葵花收回手,弯眸:“医生说按理说是不影响的,委婉地劝我去看心理医生。”说着,葵花哈哈大笑起来。
怜南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他递了一块小蛋糕给葵花:“下次换个医生。”
葵花似乎是被这句话逗笑了,接过小蛋糕笑着吃了起来:“其实挺开心的。”
葵花咽下一口,轻声说道:“怜南,其实有时候放弃一些东西,过的可能更开心些。放弃画画之后,我再也不用担心去那些奇奇怪怪的宴会,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作品能不能拿到金奖,再也不用管那些人到底满不满意了。”
“所以,我觉得你也是这样。”
怜南回神,那时他并不知道他是如何走漏了踪迹,也并不知道葵花了解或者猜到了多少,他也没办法回应葵花那句话,想来想去,他也只能回一句。
“其实,我挺开心的。”
那时葵花哑然失笑,一口将手中的小蛋糕吃完,让人看着都腻。
怜南递过去一杯温水,像是对葵花说也像是对自己说:“真的。”
自然不算假的。
比起麻木生不如死的前两年,这一段日子已经足够让人开心了。葵花问他以后要做什么,他现在其实也只是在做他前两年最想做的事情。
呆在一个离宋津言很近的地方,知道宋津言还好好地活在这世间,偶尔能看上宋津言一眼。
偶尔,很偶尔地,他会生出一些多的欲望。但欲望是有浓度的,比起宋津言活着,他其他欲望的浓度都太浅太浅了。
至于他,他的人生,他的梦想。
怜南望了望外面漆黑一片的天,很平静地想,他好像没有过这种东西。
天完全黑了之后,怜南出了门,他最近发现便利店对面的公园有一只小猫。天气很冷,小猫不好觅食,他这几天都有给小猫拿一些能吃的东西,冷藏的鸡胸肉三文鱼之类的。
路被封了,天色也晚了,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哪怕是已经算热闹的医院附近,一眼望去也看不见一个人。
怜南如往常一般到了小猫的窝旁边,撕开手中的塑料袋,小心地把东西倒进猫碗里。第一次遇见怜南便发现了,小猫应该有一个长期喂养的人,有很保暖的猫窝,干净的猫碗还有水。
天气这么冷,又封路了,怜南猜想那个人可能不方便来,所以他这几天才过来瞧瞧。他有想过天气这么冷要不要把小猫抱回去呆两天,但他没有养过猫,而且小猫也不是很愿意,一接近就对着它哈气。
怜南将东西都放好之后,小三花出现了。
即便已经有三四日,小三花对怜南还是很警惕,先哈气一番随后小心翼翼地吃起来。怜南在它出现的第一刻就退远了些,让它能够安心的吃饭。
他蹲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小猫进食。
这时候雪下的不大,轻轻地落在怜南的帽子上,怜南也没有动,只是轻轻叫了一句:“小猫。”
刚毕业的那一年,他和宋津言讲过他想养一只猫。
宋津言问他猫要叫什么名字,两个人讨论了一天一夜都没讨论出来,最后怜南瘫倒在床上,将一切归罪于宋津言问了一个不合适的问题。
“你再问一遍!”
“什么?”宋津言将他搂在怀中,肩放在他的胸膛前。
怜南:“猫要叫什么名字?”
宋津言轻声一笑,重复:“猫要叫什么名字呢?”
怜南双手抓上胸前人的头发,胡乱地揉了几下:“小猫。”
宋津言乖乖地任他揉,问道:“什么?”
“我说,小猫就叫小猫。”
雪地里,响起怜南很轻的声音,像是无声的呢喃:“小猫。”
一边说着,怜南一边很轻很轻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三花的头。但就在他手伸出去的那一刹那,小猫立马警觉地后退对他哈气。看着凶凶的小三花,怜南也不生气,只温柔地收回手。
他身后,宋津言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了。
*
医院里。
林灿问着外面的护士:“你们宋医生今天心情怎么样?”
护士唰唰刷写着病例:“看不出来。”
“也是,一天到晚一张死人脸,加班加的。”林灿不乏同感地吐槽,随后更小声地说道:“那词怎么说来着,一股班味。”
护士不点头不摇头,只悠悠说:“宋医生现在心情应该不太好了。”
“为什么?”林灿好奇问道,话刚说吃口,宋津言就从他身边走过了。林灿扬起的嘴角一瞬间变得扁平,摸了摸自己额头:“嗯......我觉得今天我和你们宋医生不太适合一起吃饭了,他问起来就说我回去了。”
护士点头,继续埋头写自己的东西。
后面怜南又给林灿送了一次饭,还是两份。科室里,林灿看着面前两份热腾腾的饭,幸福又烦恼。犹豫了下,林灿扬起笑容,决定一个人吃两份饭。
林灿:“谢谢怜南!”
林灿拍了吃饭的照片,给怜南发过去。
怜南是十五分钟后回复的:“没事的,林医生。”
*
葵花是路解封的第一天来店里面的,骑着一辆小电动,戴了一个粉色的兔子耳朵的头盔。
大早上,怜南正在清理大车刚送来的东西,见到葵花来了,也没有停下手下的动作:“天气很冷,其实不用来的,我一个人也可以。”
葵花上去一起理货:“哪里的话,你都多久没休息了,等过完年我就再招一个员工,要过年了最近不好招人,这些天辛苦啦。”
摆好东西之后,葵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怜南:“新年红包!”
红包是可爱的hellokitty,红色的,很喜庆很可爱。
怜南一怔,还是收下了,道谢。
“店过年可以关几天,到年后过完初一了我再来开门,怜南你要不要回家呀?快过年了要回去的话得买火车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