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后离开的那一刻,小指像是无意中擦过明鹤最敏感的耳垂,引起了向来淡定的少女很大的反应。
明鹤动作堪称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还差点因此踩到旁边的雪摔倒,成功获得了大小姐更多的嘲笑。
怎么感觉最近和大小姐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被碰到一些自己碰到都会一激灵的部位。
“哇,鹤鹤好敏感!”大小姐的声音清脆的像是咬碎冬日冰块的脆响,很好听,但是此刻的明鹤听着很来气。
裴金玉看着明鹤抿着唇转身离开,明显是在生闷气的背影渐渐走远,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她本来也是认真的。
自从那天之后,明鹤欠了她两个要求。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要谨慎一点,更谨慎一点,用最温吞的火候,最轻柔的动作,最充足的耐心。
像是最精明的猎人,等到鸟儿彻底失去戒心的时候,微笑着撤下网。
等待着鸟儿主动飞向自己。
绝不能把珍贵的鸟儿惊飞。
-
气温骤降。
冰霜凝结在玻璃窗上,绽放出冬日特有的花。
这次下的雪终于不再是一落地就化成水和泥土混合起来的泥泞,而是切切实实的蓬松又干净的白雪。
明鹤也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地面上融化又凝结的雪下的薄冰滑倒。
但是,大小姐发烧了。
大概是骤降的温度让前一天还只穿着单薄大衣的大小姐着了凉,嗓子也沙哑的低了几个度,向来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了一片晕染开的绯红,淡淡的,却散发着异常的热度。
生病的大小姐比平时更娇气,更任性,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佣人在发现大小姐今天起晚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好不容易敲开门,里面的人也只是说了句“今天学校给我请假”就又关上了门,之后再怎么敲也没开过。
“裴夫人,还没有回来吗?”
刚准备出门去上学就被管家紧急搬来的救兵,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和全套御寒装备,有些笨拙地摘下自己的围巾,问道。
管家刚挂断和裴母的电话。
“夫人公司那边还是很忙,夫人说......”过了七八年,中年管家额前也多了几条皱纹,倒是比以前少了几分外露的精明,多了几分内敛的沉稳,“说等她忙完就过来,她也很担心大小姐,已经请了家庭医生过来了。”
但还是很会睁眼编瞎话。
明鹤明明听到刚刚裴母不耐烦地喊的那一句“有病治病,我又不是医生,回去了有什么用?”虽然很理智也很真实,但确实少了正常母女之间的人文关怀。
“我知道了,现在大小姐怎么样了?”
管家帮忙把她的衣服和御寒道具放好,回答:“医生已经开了药,但是大小姐应该是太难受了,不肯吃药,也不愿意吃饭,怎么劝都没用,所以我想着小鹤你的话大小姐应该能听得进去......”
这一次生病的大小姐似乎格外脆弱。
明鹤看向管家,管家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放心,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这次也辛苦你了。”
她走到楼上,有规律地敲门。
“鹤鹤?”大小姐沙哑的声音慢半拍响起。
过了半天,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一条缝,大小姐悄悄地探头出来,偏浅的头发随意地披着,却不显狼狈,而是有一种慵懒随意的感觉。
明鹤和她对视。
“大小姐,可以让我进去吗?”
大小姐形状漂亮的桃花眼因为发烧比平时多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有些空茫,眯着眼看了她半天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随后没关门就走了,大概是躺回去了。
又不穿鞋。
明鹤没听到拖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就知道大小姐的坏习惯又犯了。
她把装着饭菜和药的小推车推进去,突然有一种这才应该是她真正的跟班生活的感觉。
“先吃点药,好不好?”她拿出了以前哄小孩的语气,把蒙在被子里鼓起大包的大小姐挖出来,又让她靠在床头,把推车上的药和旁边的水杯递给她。
“不要!不喜欢吃药!”大小姐看了她半天,在看到药片的那一刻,又慢吞吞把头转到另一边。
“可是不吃药就会一直很难受,我来喂你好不好。”明鹤有点头疼,上次大小姐这个状态还是在几年前,她们还是小孩的时候,足以见得这次发烧有多严重。
担心大小姐脑子烧的迟钝,理解不了她的意思,明鹤便指了指自己的唇。
大小姐听到明鹤要喂她,有点犹豫地转过来,视线慢慢转移到了她的嘴唇上。
鹤鹤要......这样喂她?
耳根的绯色越来越重。
“......好。”
裴金玉微微张开嘴,露出里面殷红的舌尖。
听到大小姐同意了,明鹤一手护住大小姐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趁机把药片塞进大小姐的嘴里,又把水迅速灌下去。
在裴金玉张着嘴,羞涩又激动地期待着喂药时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嘴里被塞了什么喉咙就条件反射地滚动吞咽,嘴里的苦涩就这样瞬间被水冲淡。
好空虚。
吃完药,大小姐静静地躺在床上,失落地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可以,这样会呼吸不畅的,还有饭还没吃呢。”
明鹤又把陷入emo的大小姐挖出来,一回生两回熟,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挖贝壳的畅快感。
于是她又按照刚刚喂药的步骤,给蔫蔫的大小姐喂了一碗粥和其他几道菜,虽然没全吃完,但总算是多少吃了一点。
明鹤用打湿的毛巾擦了擦大小姐额头脖颈上的汗,恢复了清爽之后大小姐也稍微舒服了一点,至少不再难受的直哼哼了,“好了,接下来就好好睡一觉吧,等到了吃药和吃饭的时候,我会来叫你的,不用担心。”她推着小推车离开,但是少女虚弱的声音却把她的脚步钉在原地。
“鹤鹤,陪我好不好?”
明鹤把推车放到一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好。”
“一直陪着我?”
“......嗯。”
世界上没有谁能保证“一直”、“永远”这种虚无缥缈的未来,命运反复无常,人生苦短遗憾。
明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陪裴金玉度过多久。
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着那个不断上涨的幸福值,她的心情也从最初纯粹的期待变得更加复杂。
不舍?留恋?和最初完全相反的期待?
明鹤的手放在从大小姐书架上抽出的泛黄故事书页上,和大小姐这间处处都诠释着昂贵的房间截然不同的廉价老旧质感。
是她当初送给裴金玉的。
但至少现在,她希望能以这种谎言让大小姐稍微开心一点。
读完故事,大小姐从最开始捧场的附和逐渐没了声音,明鹤轻轻合上书页,打算推着小推车离开让人好好休息。
只是,在她即将站起来时,明鹤突然听到了床上响起裴金玉的声音,轻的像是被一触即碎的肥皂泡。
“鹤鹤,给我一个晚安吻吧,好吗?”
明鹤怔住。
“这就是其中一个‘要求’。”
吃完退烧药之后,她就已经慢慢清醒过来了,只是想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稍微做的多一点。
裴金玉放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微微蜷缩起来。
紧张,不安,和兴奋。
明鹤会怎么做?会怎么想?
这一切不确定因素都让她感觉到了比发烧的高温更炽热的东西,烧的她的大脑昏昏沉沉,但在另一种意义上有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少女走过来坐在她的床边,没有扎起的长发落在她的脸颊,泛起一阵从皮肤表层深入到她心脏的痒意。
扑通,扑通。
心跳在她耳边随着时间一起变得漫长。
她又开始出汗了。
裴金玉懊恼地想要伸手擦掉,却感受到了冰凉的毛巾触感,像是心有灵犀般帮她擦掉那滴扰的人心烦意乱的水珠。
扑通,扑通,扑通。
明明才喝过水,喉咙却干渴的像是在沙漠暴晒了三天三夜。
裴金玉祈求着上天赐予她一点甘霖。
眉间抵上了一个柔软微凉的吻。
“晚安,金玉。”
第25章 被很少叫自己名……
被很少叫自己名字的明鹤突然叫了名字。
裴金玉靠近明鹤那一侧的耳朵出现了一种古怪的酥麻感,让她呼吸一滞。
“......晚安,鹤鹤。”
少女眉眼放松,最终还是忍不住袭来的困意,进入了黑沉的梦境。
晚上醒来,已经是一片让人心生忧郁的灰蓝,很静。
烧已经退了,身体的酸痛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裴金玉拖着被子坐起来,手握成拳,又缓缓松开,她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眉间,开始怀疑之前的事只是自己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