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 第215章

“攻破重云关,才能深入江南腹地。”他手指如剑,直指目标,“我要率千军万马,回到故乡。”

第339章 阴谋家的手段

一夜之间,春花开遍,人间绚烂。

暖阳,花香,燕影……苍天将最温柔的笔触,给了最偏爱的季节。

秘密也像花儿一样,开遍天涯。

陪伴圣驾亲征的路上,夏小满曾听见侍卫在私议。公主逃婚,叶小将军代其出嫁,彻底归顺于一个被窝的敌人,还大破流岩,俘虏兄长。

这一连串的事,放在村野人家,够全村的情报枢纽——聚在树下晒太阳的老妪,念叨一个月。

公主在哪,已不重要。棘手的是,叶家出了反贼,朝野哗然。

这对君臣翁婿快刀斩乱麻,做了切割:叶霖休了妾室李氏,并革除叶星辞的宗籍,将娘儿俩从族谱勾了,并宣称叶星辞疯迷了。

叶四手刃监军一事,当事人及高级将领都被俘,难以问讯对质,暂且搁置。

尹北望对亲家表现出极大的宽仁,可一场大败总要拿个人开刀立威。流岩知府和主动撤军的奇林守将,乃贪生畏死之典型,在军前正法。

砰,人头滚地,血溅三丈。

日光刺目,夏小满眯了眯眼,听身边的帝王切齿道:“因为你的鼠肚鸡肠,他们两个彻底拧成一股绳,勒在了朕的脖子上。”

“是,奴婢糊涂。”夏小满作势呜咽起来,用松鼠的尾巴擦泪,说很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善妒,心里全是陛下而不顾大局。

他并不后悔,但没必要解释。

尹北望始终觉得,他是因为小心眼才放走叶星辞。尹北望怨恨他,又享受被深爱的感觉。有人为了自己患得患失,多美妙啊。

校场上,将士山呼万岁。

尹北望微微抬手,威仪万千。一袭金红的龙袍,轩轩如朝霞举。他轻轻蠕动嘴唇:“这一路,你收了多少帛金?”

“得有几万两银子。”

“嗯,留着犒赏有功的将士。”

夏小满身上正揣着账簿。本来,他要留在兆安打理内廷,尹北望临时命他伴驾。上了路,接驾的地方官吏私下送他帛金以示哀悼,他才回过味来。

他是替皇上刮贪官的油水来了。

收了一次,地方官互相通了气,也就收了一路。

官吏不但送帛金,抹眼泪,还在寺庙里为他爹请往生禄位。爹万万想不到,家里虽然绝嗣了,却还有无数香火供奉。

西行这一路,夏小满才算见识到,大齐官吏的腰包有多厚。这些民脂民膏,像一片片肥肉似的糊在了他身上,油腻恶心。

万岁大喜,却特准夏公公家治丧,此事传遍了官场。众人意识到,若无意外,接下来很多年,夏公公就是新君最贴心的人。上天带走了夏公公的老爹,是在给大家巴结的机会。

他腰里揣着账簿,也拴着自己的脑袋。他成了尹北望的里子。他这辈子,都跟这个男人绑在一起了。

“你爹死得其所,为大齐勾出一串贪官。”尹北望冷冷一笑,“待朕腾出手来,狠狠整治他们。那两个送钱多的大员,跟他们保持书信来往。他们想揣摩圣意,那就时不时在信中透露一点朕的心思。朕也想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夏小满歪头打量男人俊秀如玉雕般的侧脸。

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王朝权力的集合,一个复杂的图腾。夜里,这图腾就烙在他肌肤上,迫使他在痛苦中变得虔诚。

“陛下有什么打算?”夏小满试探。

“遣使向北昌传檄文,按攻城战全力备战。”尹北望含恨道,“可怜宋爱卿,他笔力雄浑,若他还活着就好了。”

大战前夕,总是出奇地静。

在重云与流岩之间的旷野,风尘里充斥着一种不安的平静。偶尔,双方探马试探。都在隐而后发,谋而后动。

这样依托城池的对峙,牵一发而动全身。彼此粮草充裕,要在消耗战中找机会,发动致命一击。

第一回交锋,是传出檄文的五天后。探马探得昌军出营列阵,齐军应战。双方各进二十余里,前军交锋之后,战况胶着,昌军先撤。

尹北望想派骑兵包抄,探一探对方的战术。岳丈和二舅哥很谨慎,劝住了他。

第二回交锋,两军鏖战于野,北边是前太子的遗孀指挥。恰遇狂风扬尘,齐军稍显颓势,撤回营中。众将都说,跟寡妇打仗晦气,齐军逆风,马都睁不开眼。

第三回交锋,是在夜里。

昌军派几百铁骑袭营,以火箭挑衅,又迅速后撤。尹北望飞速登上箭楼,望见了招展的“叶”字旗,和那匹疾驰的白马。

他眉头一皱,猛一拍栏杆,对在辕门观望的叶二喝令:“追!”

“陛下,这只是例行袭扰,惊扰士卒休息而已,是常用的招数。”对方仰头,平静地高声回道,“追上去可能会中埋伏,徒增损失。”

“你,带一千人去追!”

尹北望点了叶二的部将去追。对方看一眼上司,道声“末将遵旨”,却慢腾腾地整顿兵马,消极对待。

尹北望眸光一沉。

夏小满心里也一沉:皇上根本指挥不动叶家军。

尹北望深吸一口气,没当场发作,而是派了从兆安带来的五百禁卫军去追击。半个时辰后,禁卫军回营。统领说,昌军半路反击,但并不恋战,甫一交手就撤了。

“下去吧。”尹北望有些恼火。环顾布置华美的天子行辕,叹了口气,躺在床上。

夏小满坐过去宽慰:“军中都这样,只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陛下亲征,想加大对边军的控制,让将士领略你的英武,但要慢慢来。其实,士卒们都很尊崇陛下,很多人还随身带着去年赏的金豆子呢。”

尹北望将头枕在他腿上,抬手摩挲他的脸,目光明暗不定,嘴角似笑非笑,又在谋划什么。

接着起身,命夏小满召来一名东宫故吏,现任礼部郎中。问对方,愿不愿为君父而舍身成仁。

那钱姓郎中一愣,含泪道:“臣愿投笔从戎,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不是要你上战场,是要你为朕笼络军心。”尹北望淡淡一笑,“从流岩撤回的三万守军,跟叶四感情深厚。明日起,朕巡幸邻府,临行前告诉叶大将军,先别应战。趁这几天,你暗中诱导一些士卒,挑拨军心。宣扬那些从流岩撤回的将士怯懦,叶四不战而降,有通敌之嫌。最好,能让流岩军和其余叶家军起冲突……”

夏小满不禁感叹,万岁真是洞察人心的高手。自从失了流岩,类似的风言风语早就有,叶四的旧部都心中憋闷,觉得矮人一头。

钱大人暗中掀风鼓浪,立时激化了矛盾,险些引得军中火并,同袍相残。主帅叶霖大怒,革职收监了数十军官,几百兵士。

叶霖当即要以军法从事,夏小满适时站出来,说圣上这两天就回来了,大将军还是等等再处置吧。

尹北望在邻府兜了一圈,回到重云关,非但没有严惩滋事者,反而以皇权特赦了所有人。然后,揪出背后挑拨的钱郎中,于军前处斩。

“啊……”

眼见皇帝杀了随行的心腹臣子,校场上的千万将士发出惊呼。

夏小满看着那颗甘愿为君王而落的脑袋,一阵心悸。曾在詹事府任职的钱大人以为,储君上位,自己也熬出头了。谁知,头没了。

“钱郎中与叶四将军有私怨,暗中搬弄是非,乱了军心,朕杀了他。”尹北望挟天子之威,痛心高呼,“尔等乱了军纪,朕以天子之权,赦免尔等。”

众目齐聚于君王天人般的风姿。

“为何有此差别?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朕跋涉千里,与将士们同食同宿,便是你们的同袍!自再失流岩,朕躬夙夜难安。朕并非来游山玩水,彰显权威。而是要一雪前耻,夺回大齐的疆土,救回叶四将军。他不仅是你们爱戴的将军,也是皇后的兄长,朕的亲人啊!朕想和大家一起,把他救回来!”

“吾皇万岁……”叶四的旧部失声痛哭,跪地山呼万岁,叩首起伏如潮。

“再度交锋,朕亲率一军,听凭叶帅统辖。”尹北望豪气干云地一抬手。夏小满奉上酒盏,看对方不拘小节,痛饮而尽。

他倾心于这份豪情,虽然它真假参半。

设定一个有人情味的、触手可及的目标——拯救叶四,比“为国为民”要实用。谋求兵权、树立威信的捷径,便是与子同仇。

他瞟着同样屈膝的叶家父子。

二人也红了眼圈,但神情复杂。皇上龙潜之时,他们就曾领略其非凡手段,巡边巡出一场大战,还令叶家军半抬举半威逼地上了“兵谏”的船。

当初,叶二更是奉命闯进皓王府,强逼妹妹与丈夫和离,被妹妹指着鼻子骂。

爷儿俩加一起八十好几,却摸不透二十多的帝王心思的虚实。

“来,为朕高歌一曲!”尹北望命人移来琴案,端坐抚琴,琴音倾泻,“朕的名讳,是祖宗的宏愿,尽管振臂高呼,没什么可避讳的!”

将士慷慨激扬,齐唱战歌。

“……山河北望兮,跃马提刀。上报君父兮,下安黎庶……九万里风休住兮,铁骑吹取雁鸣山。”

夏小满凝目于钱大人的脑袋,那眼睛半睁着,像沉醉于君王的琴音。

第340章 操练起来

叶星辞走向城北的校场,悄悄从腰间的小口袋摸出一块点心,飞速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掩唇咀嚼,像在沉思。

为什么刚吃完早饭就饿?真是千古难题。

“九婶,今天还实战操练?”一旁的吴霜开口,“昨日,可是伤了好几个。”

“你一喊我九婶,我就觉得,自己是个乡下老太太,正在去调节邻里纠纷的路上。”

吴霜柔和一笑:“在这种场所,该称你叶将军。”

叶星辞步入偌大的校场。参训士卒已集结列阵,军容整肃,静候操练。

自夺回流岩,升任吴霜的副将,他革新了练兵方略。除了日常操练,每日还任意抽查几营兵马,列阵互推。战阵坚挺不乱者、散乱后集结最迅速者,嘉奖酒食。

还给各营区拨款,命他们时常举行奔袭、骑射的比试,胜者嘉奖。就连维修兵器的铁匠、喂养战马的马夫也有相应的竞赛。

一时,三军氛围活络,士气高昂。

“吴将军,我坚信练兵不仅是锤炼筋骨,更要练心、练胆。”叶星辞看向刚柔兼济的女统帅,“这是我的切身体会。一个人受心神影响,可以拿枪都哆嗦,也可以所向披靡。内心强大的兵,便是精锐。”

吴霜干脆地认可:“好,那就按你的法子,接着练!”

叶星辞的微笑里透着感激。吴霜能给予他绝对的信任,还从谏如流,也是罕见的豁达之人。

叶星辞抹了抹嘴角,确定没有点心渣子,才阔步上台,面对上千人列成的战阵,朗声道:“接下来,诸位将面临的挑战,是敌军的铁骑冲锋。”

校场四角,已有轻骑整队待发。甚至还扛着齐军的旌旗,气氛紧迫。

战阵一阵骚动,又恢复平静。听闻这位叶将军貌比天仙、心似阎罗,果然不错。平日里菩萨低眉,练兵时金刚怒目。

“所有人,将真实感受到战场的压迫感,听见铁蹄的奔腾,和战马的鼻息。日常操练,不全力以赴、懈怠走神,也会有伤亡!两军交锋,只要我们能比对手多挡住一合的冲锋,晚溃散一刻,那便胜了!此时多流汗,战场就少流血!”

叶星辞一挥令旗,手持竹竿的骑兵发起冲锋,冲击战阵。霎时间,校场烟尘滚滚,如无数的豆面糕正在裹上黄豆粉……唉,怎么又饿了。

兵众根据旗号,不断调整阵型,被冲散后重新集结。时间久了,便方寸大乱,互相踩踏,直至溃不成军。

“赵将军。”叶星辞目光冷峻,瞟向一旁提心吊胆的指挥将领,“你的部曲溃败了。不过,他们撑住了一刻,非常难得。”

那名赵姓总卫扯扯嘴角,抹了把汗。

“这些骑兵的马,都是专挑出来的,最温驯的驮马。”叶星辞继续道,“你也知道,战场上的烈度,至少比这高一倍。务必用心操练,齐国皇帝快到边境了,战事一触即发。前夜,在下演练敌军劫营,你隔壁营区的冯将军集结速度过慢,被全歼了。这两天,可能就轮到你了。”

赵总卫肃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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