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昀咂了咂舌,不爽道:“你别去审讯室了,一切交给我。竟然敢打你的主意……”
语气非常不妙。
彷佛齐泽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少主正在铲除觊觎自己老婆的混账。
江琰:“……”
他明智地保持了安静,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两人无声地并肩走了一路,透过飞舟的防护罩,可以看见点点疏星。
卧房门前,江琰停下脚步。
他正欲推开房门,男人忽地握住他的手腕。
江琰侧了侧脸,眼神不解。
“你当真不再与我合奏了么?”顾景昀问。
最近接二连三地碰到魔族之事,江琰早就把那点尴尬丢在脑后。
此时蓦然提起,也没了当初社死的心情。
“……我没有。”江琰小声地说,“只是正事要紧,今晚不行,我还要熬魔药。”
“闲下来之后呢?阿琰可愿意?”顾景昀追问。
“当然愿意,不怕耳朵被魔音折磨就好。”江琰说。
顾景昀说:“旁人耳中的天外魔音,却是我心里的天籁之音。”
“……你哄我的话都有一箩筐了,不嫌多么?”
江琰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开顾景昀,推门而入。
“再多都不够。”
顾景昀紧紧跟在他的后头,进门后,反手将门合上。
他笑道:
“我只怕太过油嘴滑舌,在你心里的形象从此一落千丈。还怕你嫌我烦,不愿让我这般时时刻刻跟着你、看着你。”
高挑清瘦的青年背对着顾景昀。
青年一动未动,半晌,闷不作声地拿出一个匣子。
顾景昀定睛一看,匣子里用布包裹着的物件,正是他送的玉笛。
江琰把玉笛重新挂回腰间,像一个无声的回应。
他也不回头,红着耳根,径直去了书桌前。拿出坩埚、银刀与各种素材,准备制作魔药。
顾景昀心情愈发舒畅,笑着问道:“我帮你?”
“不要。”江琰头也不回地拒绝,“不带‘学徒’,我的速度可以再快一倍。”
这一回,是真正的“嫌弃”。
“好罢。”
顾景昀耸了耸肩,姿势随意地坐在长塌上。他一手托着下巴,注视着青年忙碌的背影。
那目光紧紧黏在江琰的脊背上,如影随形,分秒不离。
江琰:“……”
现在后悔,说“兄长太黏人了好烦”还来得及吗?
显然已经迟了。
江琰不断给自己洗脑,将顾景昀的脸替换成魔药课导师的脸,把放着两人隐私物件的卧室换成亮堂堂的考试现场。
没有他和顾景昀的床,只有“配置魔药的实验桌”。
如此一来,哪怕顾景昀的存在感再强,江琰也能当他不存在。
€€€€监考老师抓作弊的时候,跟现在一模一样!
江琰逐渐心静如水,沉浸在魔药制作中。
他彻彻底底地忘记了顾景昀。
晨光熹微,天边亮起破晓的曙光。
江琰用魔杖探入坩埚中,最后一次顺时针搅拌三圈半。
熄火,等待魔药冷却。
江琰伸了个懒腰。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房间里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
绕过屏风,屏风后的床榻上也空落落的。
“咦,人呢?”江琰茫然地,完全不知道顾景昀是何时离开的。
江琰想出门看看,一开门,却吓了一跳。
房门边上,一左一右地守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天狼卫。
“仙君。”
护卫们齐齐行礼。
江琰问:“少主命你们在这儿守着的?”
护卫:“是,少主认为飞舟有被魔族偷袭的可能,因而命我等在此护卫。”
护卫大哥主动说道:“其实被偷袭的可能性不大,空中不如地面,很容易便会被发现踪迹。飞舟前行的速度又快,魔族都不一定跟得上这速度。”
江琰很理解。
各种预防措施,都是怕有万一。
护卫:“仙君若无事,不妨在屋内歇息片刻。少主去检查飞舟布防和防御阵法,很快便会回来。”
江琰点点头,从善如流地退回房间。
魔药冷却还需要半个时辰。
江琰脱掉靴子爬上长塌,微阖双目,盘膝打坐冥想。
修行者通宵一夜,本来不算什么大事。
可江琰自从在涂宜村外露营过一夜后,不是破阵,就是与魔修斗志斗勇,消耗不少精神。
之后又骑马赶路,马不停蹄地上了飞舟。还没歇两口气,就忙着审讯和熬制魔药。
清除契约的魔药制作起来十分复杂,很消耗魔力和精神力。
忙起来的时候,还不觉有异。
一旦放松下来,立马感觉到浓浓的倦意。
江琰本想着冥想片刻,短暂恢复精神力即可。
岂料盘膝坐定,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冥想刚开了头,身子向左侧倒去。
江琰被失重感惊醒,连忙再度坐正。
好险,差点睡着!
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魔药未装瓶,兑水的比例也尚未告知天狼卫。
写有希尔语的数据需要翻译,神秘阵法的作用仍不知晓,不知魔族究竟藏了怎样的阴谋。
可这种疲惫的状态,无法进入冥想心流状态。
强撑着做事,有极大可能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江琰犹豫片刻,对着坩埚挥动魔杖。
金色的光点跳跃着聚起来,贴在坩埚的外壁上。
一个小小的标记魔法。
等坩埚冷却到指定温度的时候,标记的光点会回到江琰体内,提醒他€€€€到处理魔药的时间了。
“稍微睡一会儿。”江琰收起魔杖。
长塌足够容纳一个成年男子“午睡”。
江琰侧躺着,几乎是眼皮刚合上,下一秒意志就坠入了深渊之中,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他睡得极沉。
过了不知多久。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来人踏入房中,片刻哑然。
“……怎么睡在这里。”
顾景昀收敛气息,放轻脚步。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曲起的指节拂过青年的额发,指腹擦过青年眼下的青黑。
男人黑沉的眼瞳中,满是怜惜与不加掩饰的爱意。
“阿琰,辛苦你了。”顾景昀轻声道。
江琰毫不排斥顾景昀的气息,对他一点警惕都没有。
当熟悉的冷香向他靠近,男人高大的身影将他笼罩的时候,青年舒展了眉梢,似乎睡得更熟了。
顾景昀意识到这一点,挑了挑眉,很是愉悦。
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心上人卸下防备,在自己面前睡熟的模样。
顾景昀稍稍俯身,强而有力的手臂穿过江琰的脖颈与腿弯,慢慢将青年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是那样小心,彷佛怀里抱着的人是挚爱的珍宝。
江琰果然没醒,依旧睡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