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归面无表情地一把握住庄乘月的手腕:“兰花螳螂,手伸这么长小心被撅。”
“够了!”一个头发花白、气质雍容的老太太沉着脸从晏家人中走出来。
晏知归当即松了手,回头道:“奶奶。”
柴芷青面色难看地打量了对面庄家众人一眼,敬她是长辈,所有人包括庄乘月都没再吭声。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晏知归身上,语调责备地说:“吵吵个没完,实在有失身份,走!”
工作人员立刻迎过去,圆脸姑娘指向南边电梯:“女士,请随我来。”
鹅蛋脸姑娘也立刻带着庄家人往北边走:“各位,这边电梯可以直达停车场。”
剑拔弩张的两家人总算偃旗息鼓,各自随着工作人员离开。
没走两步,晏知归听到身后的庄乘月轻声哼起了《茶花女》里的著名唱段《饮酒歌》:
“Ah! Godiamo, la tazza e il cantico(啊今夜在一起使我们多么欢畅)
la notte abbella e il riso,(一切使我流连难忘)
in questo in questo paradiso(让东方美丽的朝霞透过花窗)
ne scopra il nuovo dì.(照在狂欢的宴会上)”
很美妙的歌词,就是此刻听起来,嘲讽拉满。
他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就见庄乘月双手小指勾着唇角,其余手指扒着眼角,冲他:“略——”
晏知归:“……”
“好了宝宝,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乔轻云拉回庄乘月,“好好的心情都被他们给毁了。”
庄乘月笑眯眯地搂住妈妈的肩膀:“放心!我才不会受他们影响!我们家的快乐由我来守护!”
老成持重的庄新远看看活泼的儿子和温柔的妻子,淡淡笑了笑。
“还得是我们月宝!”二姐庄苡歆夸奖,“下次晏家混球再找茬,一定喷死他们!”
大姐庄苡然清冷的面色也带了些笑意:“咱家就指望小月给我们撑场子了。”
“乘月好样的,就该给晏家点颜色看看。”走在前边的宋乾回过头,义愤填膺地说,“尤其晏知归那个小混蛋!喷死他活该!”
“吵架都吵不过别人,还不懂藏拙?!”
电梯轿厢里,柴芷青站在最前边,偏头看了眼身侧的晏知归,一脸不悦。
“可不是!他们家一定私底下偷偷笑话咱们!”晏家三子的继母阮美兰之前没有加入战局,此刻搂紧了身边的亲生儿子、第四子晏知潼,表情夸张地叮嘱,“潼潼,这个咱可不兴学!”
十二岁的晏知潼察言观色地看了眼垂眸不语的晏知归,朗声道:“我才不会像三哥这么没用呢!”
晏知恩靠在轿厢壁上,没正形地笑着说:“老三这方面确实差点,回回都让庄家那个败家子在嘴上抢了风头。”
“这事儿不能怪三弟。”方舒亚看不下去,说了句公道话,“乘月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嘴跟淬了毒似的,谁能说得过他。”
旁边晏知遇眼梢瞥了眼妻子,调侃:“你是说三弟不受宠吗?爸可听着呢。”
方舒亚偏头瞪了他一眼。
始终沉默的晏家家主晏宇安这会儿总算开口:“都给我闭嘴,话这么多!”
电梯里顿时一片死寂。
只有晏知归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停车场里,晏家人分别上了三辆车,晏知归开自己的,晏知遇夫妻一辆,晏知恩蹭老爸他们的MPV。
庄家人则一边热热闹闹地聊着天,一边上了一辆加长礼宾车。
出口只有一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扁扁的大长条故意跟晏知归四四方方的大G抢路,有一种法棍大战方包的既视感,把他卡在了后边,搞得晏家三辆车都只能闻它的车尾气。
庄乘月坐在礼宾车屁股那头,他降下车窗探出脑袋,冲后边的晏知归招了招手,坏笑着喊:“不好意思喽,晏龟龟!我长我先过!”
第2章
加长礼宾车在前,晏家三辆车在后,鱼贯开出了歌剧院大门口,一辆直行,三辆右转,就此分道扬镳。
“乘月你还是收敛点,我怕那小混蛋对你的moon直播下手。”宋乾望着车窗外晏家车队的影子,心有余悸地说,“这小子狠着呢,看我和你二姐都没躲过他的黑手。”
庄苡歆懒洋洋地歪在老妈右肩上:“应该不至于,咱俩手里的生意跟晏知归管的那一趴有交集,算是正面刚上了,他跟传媒业又没什么关联,不好下手。再说moon直播在逐月传媒旗下,有向薇那个女强人盯着,小混蛋找不到机会。”
逐月传媒是庄家卓志集团的下属子公司,庄乘月挂名总经理,平时主要经营直播平台,闲着没事儿自己也会直播,账号ID“月圣”,坐拥不少粉丝。
“他搞不了我的公司也会搞我,因为他就是个‘黑松露和鲟鱼籽酱包的饺子’,心黑着呢。”他撒娇地歪在老妈的左肩。
乔轻云肩膀上压着一儿一女,幸福的重量让她不堪重“富”,听儿子说话又忍俊不禁:“形容腹黑的人不是什么黑芝麻馅汤圆吗?你这比喻倒是特别。”
“汤圆虽黑,可它甜啊,晏知归哪点儿甜了?”庄乘月撇撇嘴,“他味儿冲得三里地外都能闻得见。”
庄苡然笑道:“还得是我们小月,这比喻很形象。他要找你麻烦就跟家里说,我们帮你对付他。”
“不用!小小一只晏乌龟,我包治的!”庄乘月得意道,抬起手来翻了翻,“对付他,易如反掌。”
不怪他有自信,这是从小到大无数次斗争总结出来的历史经验。
庄家和晏家互为死对头,但同在江海市,免不了会狭路相逢。
市里顶级私校就那么一所,从小学到高中全包,汇总了大大小小有钱人家的孩子,几乎是从小培养富N代们的交际圈。
庄乘月和晏知归不幸地同年同月同日生,尽管在学校里隶属不同班级,但私校实行走班制,俩人总能在一些课上相遇。
相遇必交战,不然就是违背祖宗意志。
经过小学幼稚时期的“武斗”,打从初中开始,随着两小只自我意识的觉醒,开始觉得肢体交流比较没品,互相也不想被对方碰到自己,于是开始了“文斗”。
文斗分为两种,嘴炮输出型和策略型,由于庄乘月是一款能把i人吓晕的超级赛e人,有仇基本当场就报了,顾不上回去想策略,所以他一向使用前者;
而晏知归出落成少年模样之后,突然就一骑绝尘地往祖传霸道总裁高贵冷艳方向发展,很少大开大合地喷人,通常只是逼逼两句就走,转头就给庄乘月挖个大坑,利用各种恶作剧让他社死。
背后挖坑防不胜防,庄乘月中计次数不少,不过他并不怕社死,甚至具有“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被动技能,因此他觉得交战多年,自己胜绩遥遥领先。
谁管那个晏乌龟怎么想!
不过这都是中学时候的事了,随着各自出国留学,俩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很少短兵相接。
最近一次,还是一年多以前的赛车场事件。
庄乘月输了比赛和面子,晏知归输了一辆车,两人各自爽过,算打了个平手,暂时休战。
不知道这次重逢,是不是要开启新一轮较量。
加长礼宾车劈山斩海一般地从车流中驶出,没开多久就到了庄家大宅。
这是一座位于CBD东侧、闹中取静的豪华庄园,驶入大门后,经过外圈用来隔开喧嚣的景观林,穿过中心喷泉花园,最终抵达核心住宅区域。
最前方是别墅主体,一栋富丽堂皇的欧式三层楼,后边还有零星建筑,譬如独栋宴会厅、酒窖、私人博物馆、露天泳池和室内游泳馆、网球场等等。
礼宾车停在主楼门口,庄乘月从里边蹦下来,活泼地绕过车屁股,挽上从另一边下车的乔轻云:“终于到家啦!”
一行人走进宽敞的入户门厅,收到消息的保姆已经在此地迎接。
庄乘月问道:“孙阿姨,爷爷睡了吗?”
“还没有,正在客厅看电视。”慈祥大姐笑呵呵地回答。
“太好啦!”庄乘月一马当先地跳上靠墙那排电动平衡车的第一辆,转身冲其他人一挥手,“走起来走起来!”
这是他在家里搞的“革新”,嫌空间太大走路浪费时间,逼着每个人都配了一辆平衡车。
团宠提出的想法全家人无不顺从,除了没让老爷子碰这个,连年过半百的庄新远和乔轻云夫妇都尝试接受新鲜事物,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已经对此得心应手。
“滴滴!逛吃逛吃逛吃~爷爷!我们肥来啦!”
伴随着嘴动特效,由庄乘月打头的电动平衡车队驶入了宽敞明亮的大厅,酷似商场里穿梭的儿童小火车。
坐在电视机跟前的庄景川老爷子已经靠在沙发上眯着了,被这一嗓子喊醒,转过头看到车队向自己开来,笑着弯起了眼:“慢着点。”
他就是庄家卓志集团的创始人,也是跟晏家英嘉集团“世仇”的缔造者之一。
当年庄景川和晏少禹联手开办了卓英钢铁厂,一步步发展成了钢铁集团,后因为经营理念出现严重分歧,进而上升到了相看两厌,曾经的好搭档把集团拆成了两半,分别就是卓志和英嘉的前身。
由于是同行,后来又在发展中选择了相近的新能源产业和地产业务,免不了成为竞争对手,“世仇”逐渐加深,直到近些年,各自又延伸出不同领域的互联网生意,短兵相接的局面减少,再加上晏少禹的去世,生意上对立的情况才好转了些。
人死如灯灭,什么恩怨情仇都没了,庄景川不禁怀念起晏少禹的好来,对晏家的态度有所缓和。
但晏少禹的妻子柴芷青却因丈夫的离世更加痛恨庄家,两家人仍很难和平相处。
“你怎么还没睡呀?!”停在沙发旁边,庄乘月从电动平衡车上下来,从沙发背后搂住爷爷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老年人不要熬夜,容易脱发。”
庄景川笑意更浓:“就冲你熬夜的劲头,你秃我都秃不了。”
“啧啧,太酸了!”庄乘月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浓密的秀发。”
庄景川慈祥地捏了捏他的脸:“特意等着是有正事跟你说,你不是想在直播平台上跟那个夺冠的游戏战队一起做活动吗?正好我有个老下属,跟那俱乐部老板关系不错,联系方式给我了,什么时候你有空,约他见面聊聊吧。”
“嗷~”庄乘月抬起长腿,一下子从沙发靠背上翻过去,兴奋地抱住了庄景川,在他脸上叭叭地使劲儿亲了好几口:“您真是我的亲爷爷!么么么么!”
“行了行了!”庄新远看不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别把你爷爷给压着了。”
“老爸,你嫉妒了吧?没关系,大家都有份!”
庄乘月松开爷爷,挨个儿在爸爸妈妈大姐二姐脸颊上亲了一口,最后到了宋乾面前,嫌弃地把他一把推开:“你就算了。”
全家人禁不住一起哈哈大笑。
庄乘月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我一定要把逐月传媒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CBD的西侧,晏家三辆车也陆续驶进自家大宅。
这套庭院的规格跟庄家大差不差,只不过已故的晏老爷子晏少禹偏好中式审美,建的是中式庄园。
庄园里园林特意找了大家设计,优雅古典、静谧怡然,晚上各种景观灯交相辉映,打造出更具气质的氛围。
其他人被司机直接送到入户门厅外,晏知归把车停到车库后,才沿着通道闲庭信步地回主宅。
一走进宽敞的客厅,发现阮美兰和晏知潼不在,其他所有人都围坐在沙发上,气氛略显沉闷。
晏知遇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奶奶,老三回来了,可以说了。”
“什么事?”晏知归加快脚步,走过去坐下。
柴芷青面色严肃:“你们以后尽可能少跟庄家来往,尤其是你,知归,跟那败家子纠缠不清,太败坏我们晏家名声!”
“奶奶说得对,那庄乘月,刚满十八就敢跟大哥抢女伴,实在没教养,回国的这两年整天花天酒地,让狗仔拍着跟男男女女不清不楚,啧,真够跌份的。”晏知恩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