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两人这一番折腾, 浪费了不少时间,各自的衣服又需要不同的清洗方式,郭婶紧赶慢赶,终于给他们都弄干净了, 让庄乘月和晏知归在五点半踏上了返程之旅。
除了他们采摘的草莓和橙子、被关在氧气水箱里的两条大鱼, 郭叔又给他们装了新鲜宰杀的半扇羊和几斤各种部位的牛肉猪肉,这趟实在收获满满。
回城的路上两人没怎么交谈, 音响里放着轻音乐, 庄乘月歪在副驾驶上睡着了,晏知归专心致志地开车。
为了避开晚高峰绕远了路, 但因为家就住在CBD,绕无可绕, 还是在车流里被堵了一阵子,最后抵达晏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半了。
“醒醒, 到了。”
庄乘月被推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意识到已经抵达了晏家大宅, 心情略有忐忑。
晏家这帮人个个难缠,现在还来到了他们的老巢, 跟以身犯险有什么区别?!
晏知归把车停在了车库里,看他一副双眼瞪得像铜铃、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样子,低声道:“不用紧张, 毕竟你是第一次上门,又是他们的亲骨肉,他们不会为难你。”
婚宴上正面刚之后,当天接下来的活动晏家人看他的表情都不怎么和善,庄乘月很难想象这次见面不被为难。
“麻烦定义一下为难。”他精疲力尽地说。
好累, 还没开始招架就觉得累了。
“你别预设立场,认为他们对你有敌意,还没遇事就把浑身的刺先立起来,这样对自己会有不好的心理暗示。”晏知归看他俨然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耐心地劝道。
庄乘月啧了一声:“龟龟,你这话未免太理中客了,要是真能做到,这几十年的矛盾能持续到现在?咱们两家能一见面就掐?”
“矛盾和宿怨是有,但每次见面就掐纯属有人挑事。”晏知归解开安全带,“比如你家,每次找事的都是宋乾那个搅屎棍。”
庄乘月:“……”
凭良心说,这话无法反驳。
这位大姐夫是既二又碎嘴,当初爸妈也百般看不上,不知道大姐怎么跟他看对了眼。
后来觉得可能是大姐比较冷淡不苟言笑,宋乾虽二却确实有趣,俩人算是互补。
大姐夫不算入赘,孩子也是跟他姓宋的,只不过是爸妈舍不得大姐离家,希望宋乾能搬来庄家住,对方没怎么迟疑就答应了,获得了一波好感。
宋家称不上是豪门,也算也小有实力,拥有一个进出口贸易集团,有一些生意给宋乾打理,那些事庄家不怎么过问,但也知道他的工作能力实在是马马虎虎。
结婚之后,大姐看着宋乾有一些海外运营经验,就跟姑妈商量了一下,也给了他一点卓志集团在美国的小业务干干,谁知那次被晏知归给截了胡,两人因此结下了梁子。
截胡其实倒在其次,主要是此事很伤面子,原本庄晏两家的世仇跟宋乾没半毛钱关系,但从那以后,宋乾实实在在恨上了晏知归和整个晏家,没事都得骂他们两句,冤家路窄撞见更是要大做文章。
尽管大姐夫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他现在是庄家的人,庄乘月就要维护。
“那怪不了他,谁叫他是跟你真的有仇,这事儿还得是你的锅吧?别赖别人。”他正义感爆棚地说。
晏知归:“……”
“这么护短,现在我俩是一家,你是不是别胳膊肘往外拐的那么明显?”他似笑非笑地说。
庄乘月叹气:“看在你都开口求我的份上,我勉强答应吧。”
“那倒也不必勉强。”晏知归冷淡回复,“我的仗我自己打,只是希望你能端正态度。”
庄乘月想了想:“那要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家挑事儿的不更多吗?大哥二哥就够一壶了,总是一唱一和地挖苦人,还有那个被兰姨撑腰的老四,呵,这种小孩在学校里真的不会挨打吗?”
话音刚落,车窗被人敲响,把背后蛐蛐别人的他吓了一跳。
俩人齐转向副驾驶车窗外,看见晏知遇站在外边,正笑着往里看。
晏知归和庄乘月连忙下车,一起喊了一声“大哥。”
“聊什么呢?奶奶听管家说你们回来了,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进去,让我出来看看。”晏知遇的笑容总有一点让人讨厌的意味深长,“怎么,在农庄里待了一下午,还这么难舍难分?”
晏知归没接他的话:“那真是辛苦你了。”接着跟庄乘月说,“走吧。”
虽说不预设立场的建议令人难以采纳,但庄乘月还是决定先礼后兵,免得被人抓住什么态度问题做文章,于是他冲晏知遇挤出了一抹笑容,转身跟着晏知归进了入户通道。
晏家庄园是中式风建筑,这通道也有些狭长昏暗,对庄乘月而言稍显黑了一些。
尤其一路上还有些古典风格的装饰品,雕塑啊、摆件啊什么的,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狰狞。
正在他有点害怕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伸了过来牵住了他。
庄乘月偏头看了眼晏知归,晏知归目视前方,正气凛然。
俩人心照不宣地没说什么,倒是晏知遇大惊小怪地感叹起来:“嚯,你俩关系这么好了吗?别是真谈了!”
庄乘月很想立刻甩他一句“要你管”,就感觉晏知归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头跟大哥说:“大哥是希望我们谈还是不谈呢?”
晏知遇显然被问住了,他感觉这是个微妙的问题,不便不经过谨慎思考就回答,圆滑地说:“你们小青年的事我可不多嘴。”
嗯,这下又不多嘴了,庄乘月心想,刚才不知道是哪只鹦鹉在哇哇乱叫。
走进入户门,晏家管家站在门口迎接:“三少爷,庄少爷。”
“李叔,我后备箱里有从农庄带回来的食材,辛苦你去取一下。”晏知归说,“鱼和肉今天来不及做,存起来好了,水果清洗好了饭后吃吧,这是小月的一片心意。”
“好好,我这就去安排人处理。庄少爷第一次登门,有心了,老太太一定会高兴的。三位快进去吧,饭菜也好了。”李叔看起来五十多岁,两鬓斑白,显得很稳重。
庄乘月连忙乖巧地说:“谢谢李叔。”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来晏家,以前在杂志上看过对晏家庄园的介绍,身临其境又是另一种感受。
这里的仿古建筑做得味道很足,晚上室内的灯光比蜡烛光也就亮上那么一点,听说是为了护眼,置身其中确实感觉古色古香。
主宅很大,不像欧式建筑搞得挑高太高,空间过分宽敞,会显得空荡,而是利用各种屏风、雕花栅栏、博古架等把宽大的室内空间分隔开来,也有园林中“移步换景”的特点。
视觉上显得内容丰富,又不拥挤,审美确实没得说。
知道庄乘月要来,晏家全家都聚齐了,只有晏知遇和方舒亚的小女儿、五岁的晏嘉雪以及老四晏知潼年纪小,等不到这个时候再吃饭,早早吃过回了房间。
柴芷青认为,大人说话没必要让小孩参与,就没叫他们下来。
晏知遇跟在庄乘月和晏知归身后,率先提高嗓门喊道:“来了来了,人来了!”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们便纷纷转头看过来。
庄乘月礼貌地挨个儿叫人:“奶奶,爸……兰姨,舒亚姐,二哥。”
别人都还算顺溜,就是称呼晏宇安的时候还是磕巴了一下。
晏宇安看起来比平时和气了些,率先站起来:“来了就去饭厅吧,时间也不早了。”
柴芷青也难得露了个笑脸:“饿不饿?快过来吃饭吧。”
要是在自己家,换了是自家爷爷,庄乘月老早就扑过去搀着对方的胳膊撒个娇什么的,这对他来说可太擅长了,保准能把老人逗得哈哈笑。
但是对柴老太太,他不确定她吃不吃这一套,别自己上赶着表现,还被人斥责说没正形。
况且他也是真做不到。
说来也怪,明明站在面前的都是自己的血亲,可他却完全生不出一点亲切感。
不知道是不是被从小就灌进脑袋里的敌意给影响了。
如果跳出这个惯性思维,会不会好一点呢?
“还好,午饭吃得晚了些,现在不饿。”庄乘月略显拘谨地说,“大家等我们应该饿了吧,这次是我们的失误,抱歉。”
阮美兰那边就接了话茬:“确实是失误,婚前没来过家里也就罢了,婚后第一次登门就迟到,还让老人等,实在说不过去。”
“爸,奶奶,这事不怪小月,是我临时决定的。”晏知归主动道,“小月不知道该送大家什么礼物好,我觉得亲自采摘更有诚意,但因为时间有些紧张,下午过去得晚了些,这才迟到了。”
庄乘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要说晏乌龟这个人实在不差,至少在面对晏家的时候,他从没落井下石过。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隔壁饭厅,服务的阿姨们正在往大圆桌摆着琳琅满目的丰盛菜肴,隆重程度能看出有待客的意思。
晏宇安先给柴芷青拉开椅子坐下,自己坐在旁边:“听说还落水了,没事吧?”
见他问话的时候看着自己,庄乘月立刻道:“没事的,只是没站稳坐在了鱼塘里,衣服湿了,之后冲了热水澡还喝了姜茶,一切都OK。”
其他人陆续入座,晏知归也体贴地为他拉开椅子,庄乘月坐下,小声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阿姨们挨个儿给他们分发热腾腾的湿毛巾擦手。
“我看你俩也是闲的,想亲手采摘就摘点果子呗,捞什么鱼,瞎耽误时间,叫工作人员捞,几分钟不就搞定了。”晏家的挑事王晏知恩开了口,“就老三会整事儿,还落水,别是故意的吧?好让爸爸和奶奶心疼。”
他是笑着说的,显然是在揶揄晏知归,但又可以灵活地拿“开玩笑”来做挡箭牌。
庄乘月立刻道:“他捞鱼很熟练,是我那条太大了,一下子没抱住,他来救我,才一起坐在了水塘里。谁没事儿大冷天的自虐,万一感冒了岂不是自己遭罪?二哥可别以己度人。”
“哟,还以为你俩不和呢,现在护得倒是挺紧,你来我往的这么亲密!”晏知恩挖苦道。
“已经联姻了,他是我合法丈夫,我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庄乘月满脸堆笑,语调轻松,“再说我就是描述事实,爸爸,我捞的那条花鲢可大啦,有四斤多呢,明天叫阿姨做剁椒鱼头给你尝尝,肯定好吃!”
战斗起来就自如多了,这声“爸爸”喊得很甜很亲切,还有点撒娇的意思,听得晏宇安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家里四个儿子,连最小的晏知潼在内,没一个喊出这种味道的。
晏宇安要求儿子们都要做男子汉,不许他们随便哭泣和撒娇,但凡见到一定会训斥,谁知庄乘月这么喊,却莫名不让他觉得反感。
难不成是人老了,就不再那么严厉了?
还是看到被抱错的骨肉,内心多了些柔软和包容?
老霸总笑得比平时和蔼了一些:“好,看看有多大。小月说得对,不管过去怎么样,小月和知归都是我们家的孩子,两个人能和睦相处自然最好。”
“最好是真的和睦哦。”阮美兰话里有话地笑着说,“可别是在我们面前装装样子。”
晏知遇接过话茬:“这就不知道了,刚才他俩到家不下车,奶奶让我去找他们,就看两人在车里聊得挺热闹,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哦对了,我听见他们提老四了。”
阮美兰的脸色立刻就严肃了起来,眼睛盯上了庄乘月:“是吗?说什么了?”
庄乘月:“……”
还以为挑事王是晏知恩呢,看来这位老大也很蔫儿坏!
第35章
不怪阮美兰紧张, 毕竟上次在婚宴上,是因为晏知潼的“童言无忌”,才引得庄乘月自比“天生坏种”,明着把全晏家都阴阳了。
她护子心切, 绝不允许儿子再被人诋毁。
晏知遇挑事归挑事, 但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否则会显得他别有用心, 于是没有继续推波助澜。
庄乘月则迅速开始头脑风暴, 想要找一个把话题搪塞过去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