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不想生病,也不要吃药。因为等他昏睡过去再醒来时,最重要的人就会离开他。
悲伤犹如浪潮,不断向安乐涌来。
安乐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痛苦的回忆。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怎么也无法睁开眼,身体越发沉重,他艰难地克服本能。
终于!
安乐猛地睁开眼!
慌乱和疲惫险些将他淹没。
眼前一片漆黑。
安乐无力地喘着气,淡淡的月光从窗户落进房间,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安乐认出这是医院。
想来是老师和同学将他送来的。
昏迷的时候,好像还听到了外公的声音。可整个病房,除了临床的一位病人在睡觉,就再没有第三人。
后背被冷汗打湿,安乐听到临床病友均匀的呼吸声,心跳竟渐渐平稳了些。
他缓了一会儿,单手撑着床,想要起身去浴室洗漱。
一掀开被子,安乐发现自己的睡衣被换成了病号服。
他有些不解,找到床头的电子钟,发现距离生病前已经过了三天。
安乐愣在原地。
他怎么会睡这么久……
心跳再次加快,安乐有些害怕,他捂住胸口,愣愣地朝病房里的浴室走去。
刚打开灯,刺眼的光线令他眼睛一酸。
安乐低着头闭眼,又缓了许久,才勉强睁开眼。
病房的浴室正对着门的地方是一面半身镜,左手边是用玻璃墙隔开的洗澡间。
安乐单手撑着洗漱台,疲惫地用手接水,想要洗个脸。
温热的清水顺着脸颊流向肩颈,衣服领口被打湿,很不舒服,安乐扯了一张纸,想要擦干。刚解开衣服领口,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呆愣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有什么不对。
安乐屏住呼吸,轻轻扯开了衣领。
下一秒,他眼角发红。
有些不可置信,安乐颤抖着手将上衣脱掉。
然后他就看到——
自己的上半身。
雪白的、没有一丝印记的、干净的皮肤。
身上的“胎记”,消失了。
一瞬间,许多的回忆闪过。
【这就是我的秘密。】
【现在你知道了。】
【我们……交换秘密。】
【好。】
安乐呆愣地望着镜子。
“我的、秘密……”
胎记消失了。
秘密也没有了。
连带着那些与他有关的回忆……
该拿什么证明,他们之间,有过联系……
其实在这之前,安乐也曾卑劣地想过,要不要借口胎记还没治好,去联系他一次呢?
他也许会生气,会不屑,会嘲讽他……
然后就像恋爱小说里那样,骄傲的大少爷会骂他胆小自私,对着他提许多过分的要求,他们回不到从前,但至少,他们能再遇见。
可现在,他的胎记没有了。
连带着那些拙劣的借口,也一同消失了。
治好这些“胎记”,是他从小就梦寐以求的事,可为什么,他却开心不起来呢?
一旁的玻璃墙毫无征兆地裂开一条缝。
下一秒,裂痕如闪电般蔓延至整片墙面!
安乐站在一旁,无法躲闪,几块碎裂的玻璃片直直插入他的左腿!
夜半时分,走廊尽头的病房,响起一道令人心惊的哭声。
林天本来坐在楼梯间打电话,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
他冲进病房,浴室门被撞得发出巨大的声响!林天望着地上的鲜血,眼前一痛。
“安乐!!!”
*
安乐再次醒来,已经是白天。
他睁开眼,呆愣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泪瞬间滑落。
林天听见动静,连忙放下刚洗干净的水杯。
“安乐!”
“你醒了。”
“你吓死我了!”
林天一把抓住安乐的手,“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林天担忧地望着安乐。
可安乐一时却没回应。
他麻木地流着泪,林天手忙脚乱地替他抹掉眼泪。
“不哭不哭。”
“是不是伤口疼了?”
“我这就去叫医生给你拿止痛药!”
林天刚要起身,就听见安乐委屈地开口。
“我的胎记没有了。”
林天愣在原地。
“这、这不是好事吗?”
林天又坐了回去,他贴心地替安乐盖好被子,“以后再也不用掩饰什么了。”
“不是吗?”
“从今以后,你就要开启新的生活了。”
“这是值得开心的事啊,安乐。”
安乐闭上眼睛,十分无力。
眼泪从眼角流淌。
可他并不开心……
林天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
病房里一片寂静。
安乐的难过永远都是无声的。
突然,林天站了起来。
他俯身,双手撑在安乐的枕边,低头望着他,一脸严肃。
“去找他。”
安乐睁开眼,眼里发红。
他嚅嗫着嘴。
“晚了……”
“不晚!”
“你现在就好起来!我下午就带你去找他,你们晚上就见面!”
安乐偏过头。
“不可能、的。”
林天垂下眼,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贺锦年他——”
“他没去读大学……”
安乐愣住。
他转头看向林天,眼里充满不可置信。
“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