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尽遥面无表情,没有理他。
只是在谢问玉以为他肯定又要拒绝饮酒时,修士接过酒坛,揭了盖子,仰头饮下一口。
因为极少喝酒,宋尽遥咽下时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展。
谢问玉望着夜色,独自感慨。
“我想了想,当时要是我独自应对那个魔修,肯定得吃大亏。”
身为长清宗掌门亲传大弟子,居然那么容易就被蛊惑住,还是因为攀比之心。
谢问玉觉得自己很丢面子。
他心里郁闷,举高坛子本想与宋尽遥碰上一碰,抬头却见对方一脸冷漠,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压根没打算搭理他。
“啧。”谢问玉不由翻了个白眼,自己举着酒坛抬头猛灌。
又沉默了许久,谢问玉似是借着酒意做足了心理准备般,再次幽幽开口。
“宋尽遥,这次算我服你。”
因为被人唤了名字,宋尽遥这才垂眸,与坐在地上的谢问玉对视。
谢问玉虽然还显得不情不愿,但语气是真诚的:“你完全不受幻境迷惑,说明你心志优于常人,的确厉害。”
宋尽遥眸色微动,皱了眉。
总算开口:“你有所误会,我并非未受迷惑……”
话音刚落,便被谢问玉挥手截下。
“行了,夸你一句你还假装谦虚上了,”他指着宋尽遥道,“这次,算你跟采采救我一次。”
这种话一旦开了头,后面的便好说多了。
谢问玉又抱着酒坛子独自买醉。
萧老族长特意赠送的烈酒不容小觑,谢问玉很快便显出醉态来。
他打了个酒嗝,歪歪扭扭靠坐在木板上,用大彻大悟的语气絮叨道:“以后我不再处处对你有偏见就是,真要竞争就光明正大地来。
“就算我师尊真将你当做接班人培养,我也不会再嫉妒,我承认你在某些方面是比我强了那么一丁点。
“还有,他们都只喊你大师兄,这也算你应得的。”
谢问玉一直认为宋尽遥抢了他的风头,对此过分耿耿于怀。
所以在幻境里,他都夺了回来。
整个长清宗上下,从掌门到各弟子,人人都说宋尽遥不如他。
他得意极了。
可幻境中的宋尽遥也是现在这般淡漠模样,似乎毫不在意。
谢问玉后来当真做了掌门,他便总是以整个宗门施压,故意支使宋尽遥去做各种最为危险的任务。
而宋尽遥却从不推辞半句。
即使不再受大家追捧,对方仍旧一次次为长清宗出生入死,除魔卫道。
谢问玉顿时便觉得很没意思。
他一个人在这里争来争去,真是太没意思了。
即使真的处处都胜过了宋尽遥,好像也不怎么令人高兴。
倒还不如像萧阅霜一般,多杀几个危害百姓、为祸修真界的魔头来得痛快。
谢问玉无聊地用脑袋一下下往酒坛子上撞,后悔自己居然这么晚才想明白。
却听宋尽遥淡声开口:“我无心掌门一职,所以无法胜任。你志向在此,便可胜任。”
在不涉及许采采的领域,宋尽遥的情绪一向冷漠,无法与任何人共情。
思维也是颇为死板。
“至于称谓。”修士神情冰冷地稍稍思索着。
他不在意这个,也不理解谢问玉因何在意,便硬声道:“今后众师弟再唤大师兄一称,你应答,我不应答就是。”
“……”
谢问玉当即无语地呸呸呸。
“你哄傻子呢!”他没好气地瞪宋尽遥,“我才不稀罕这个!”
“……”
宋尽遥皱眉,眸中也露出几分无语来,干脆直接不再看他。
谢问玉这人反反复复,莫名其妙得很,他不想搭理了。
两个人谁也不想理谁,可沉默半晌,谢问玉再次憋不住般开了口。
“诶,那你将来不想着功成名就,想干什么?”
谢问玉想了想,皱眉:“难道你也跟许采采一样,愿意浪费这一身修为,天天在微明峰上悠闲度日?”
宋尽遥懒得再转头看他。
没有多言,便是默认。
掌门一职事务繁杂,权力虽大,却要终生困于长清宗。
宋尽遥不愿。
他不希望那些俗事过于占用他陪伴师弟的时间。
他只希望若有一日,向来爱好自由的师弟打算离开长清宗时,自己能随时追随。
宋尽遥生性冷漠孤僻,从不曾心怀天下。
他心中只惦念一个许采采。
……
宋尽遥与谢问玉道别,回到师兄弟二人共用的休息小间时,许采采已经因为等不及他,自己抱着剑睡着了。
修士一如往常般,宽衣上床,取走本命剑,躺在师弟身侧。
再轻柔的动作也扰到了许采采。
少年半梦半醒,动作熟悉又自然地撑着手臂趴过来,埋头在他胸膛。
脸颊在他师兄怀里来回蹭动,试图找个舒坦的位置,却不想因为闻到了陌生的酒味而轻轻皱眉。
因为宋尽遥极少饮酒,所以睡梦中的许采采有些茫然。
像是怕自己抱错了人。
宋尽遥见状,便很快施法消去身上残留的酒气。
许采采的眉头果然慢慢舒展了。
确定了身旁的人就是自己师兄,他不再乱动,很快满意地把一条腿翘到宋尽遥身上,踏实入睡。
这期间宋尽遥并没有任何动作,只垂眼盯着人看。
一直到师弟彻底睡熟,他才微微侧身,抬起手臂将人缓慢地抱紧。
停驻在师弟乖巧睡颜上的视线不受控地下移,最终落在那片润红的嘴唇上。
修士眸色渐暗,眼里陡然翻起的偏执情绪似要直接将人吞没。
谢问玉说他心志奇坚,没有欲望不受蛊惑,宋尽遥受之有愧。
因为他才是所受影响最深的一个。
虽然那迷心咒幻境极为短暂,但自从中抽离的那一刻开始,宋尽遥只要稍一闭眼,眼前便全是当时刺目而荒淫的景象。
从他发觉自己对师弟抱有的龌龊心思以来,那些见不得人的欲念便一直被他强行镇压着。
谁知区区一个低阶魔修的迷心咒,却陡然打开了阻拦汹涌洪水的闸门。
欲念在一瞬之间全然化成点燃的烈火,每时每刻都在心神中迅速蔓延。
火舌灼烧着为数不多的理智,而宋尽遥本人却对此彻底失去了控制。
甚至他有所顾忌的那些缘由,什么不得罔顾伦理,害怕吓到采采,害怕被采采厌恶,都像是在一夜之间被烧成了灰烬。
这一天一夜里,宋尽遥表面毫无异常,内里却早已像是得了失心疯。
他不断在心中反问自己,那又如何?
他与许采采本就毫无血缘,何来伦理?
采采怕他,他便多努力,多学习,对采采再好一点,多温柔一点。
若是采采当真讨厌了他,想要逃离他。
他也有的是方法把人抓回来。
意识稍稍清醒些许的时候,宋尽遥发现许采采的手不知何时被自己握在了掌心。
少年那截柔软白净的手指被修士含在嘴里,指腹被咬出浅红齿痕,染上色|欲的津液。
牙根阵阵发痒。
理智告诉宋尽遥应当立刻停下,可冲动却促使他咬得更深。
直至睡梦中的人感受到痛意,不满地低哼了一声,宋尽遥才身形一僵,灰白双眼总算恢复清明。
他呼吸急重,垂着眼皮,在灯光下仔细端详被他弄脏的指节。
半晌,修士才拿出丝帕,慢条斯理地裹住,给师弟细致地擦干净。
齿痕也被施法抚去。
确认没再留下任何痕迹,宋尽遥便熄灭夜明灯,抱着怀里的人闭上了眼。
第17章
在飞舟上的这几天,即使宋尽遥已经使用法术掩饰面色,但还是被日夜相处的许采采察觉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