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 第12章

家里还是老样子,日子算着没过几天,可江亦深都快成常客了,驾轻就熟地换好拖鞋,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戚林把仙人球养在客厅的阳台,摆在一个很刁钻的位置,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直愣愣地放着一个花盆,挡着阳台的左半边。

江亦深想把花盆往旁边推一推,被身后的戚林喊住了:“别动它!”

手还没碰到花盆,被这一惊一乍的动静吓得一缩,江亦深不明所以,就看到戚林快步上前,弯下腰研究了会儿花盆的位置,确认无误后才说:“这是我精挑细选的地方,光照最合适,偏一度都不行。”

江亦深的表情变得很一言难尽,过了半晌才说:“我觉得我的抚养理念更好一些,糙养才能长得快,你这不是越养越精贵吗?”

“你连吊兰都能养死,不要和我谈什么抚养理念。”戚林拿着量杯精确地给他们的孩子浇水,“你看它都长出花苞了。”

江亦深仔细去看那毛茸茸的仙人球,仍然觉得很难以置信,拳头大小的球居然也能长出花苞,甚至是一上一下两个。

花苞最不好养,水阳光肥料缺一不可,不然会消苞,上一次结出花苞时,两个人一天到晚围着这破球打转,结果还是僵苗了,换花盆都没能救回来。

戚林浇完水就去忙别的,江亦深便蹲在仙人球旁边,打量着它的尖刺。

“好久不见。”他说,“变绿了呢?好像也大了点儿。”

仙人球沉默地晒着太阳。

江亦深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的口袋里还贴身放着戚林送他的那枚戒指,刚刚好是他无名指尺寸,每次碰到都会像火一样灼伤到他。

他不太敢拿出来仔细看,看了便会不自觉联想,想戚林是以怎样的心境去买了这枚戒指。

他们并不是断崖式分手,而是彼此心知肚明地痛苦拉扯了很久。购买时间是8月2日,那时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很明显,感情变得摇摇欲坠,两个人都在粉饰太平。

可戚林还是在那个时候买了戒指给他,却没等到送出去的时机,只等到他提分手。

江亦深承认他后悔了。下半年他过得不算顺利,分手后无法入眠的每个夜晚他都没有后悔,满腹心事没人可倾诉时没有后悔,独自一个煎熬地等待时也没有后悔。

但当看到柜子的角落里躺着的这对戒指时,他被后悔淹没头顶,呛得喉咙里都是血丝。

在那个时候,分手是他们的既定结局,在最后时刻,他们把这段感情折磨成最不健康的模样,两个人都痛苦,好像坦诚而快乐的时光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人都是在成长的,他们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遇到彼此,那个秋天的江亦深是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人,戚林做得多说得少又执拗,他们的恋爱千疮百孔,补了西墙又漏东墙,似乎令人无能为力。

哪怕在吵得最凶的那段时间,江亦深都没觉得自己的感情变淡,即便最后选择分手,在他看来也是妥协于不合适这个既定事实,并非是不再喜欢。

只不过他不知道戚林是怎样想的,这让他对这段感情很没有信心,仿佛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变得更糟糕、更不体面,不仅仅是恋爱变得不体面,连带着他这个人在戚林心里也不再体面。

这个假设才是他在分手后的痛苦根源,直到大半年后,他看到戚林藏在深处的戒指,才知道如果他当初没有主动提分手,也许他们真的永远不会分手,戚林想要继续糟糕地、不体面地和他纠缠下去,一直纠缠到棱角被磨平,他们变合适。

他想问问清楚戚林为什么没有把戒指送给他,他不需要仪式,不需要承诺,这枚戒指在那个时间段代表了什么他们心照不宣,有这个标志就够了。

可江亦深也知道这就是戚林的性格,不是阴差阳错,是既定的轨道,是“不合适”的一环,共同指向分手这个结局,从根本上就难以修正。

再纠结前尘往事已经没有意义,循环是老天给他们续上的缘分,江亦深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会不一样。

眼下循环也有其他更重要的作用€€€€或许可以帮助他们读档错过的支线。

第三次单日循环,这一次的任务核心是直接把老爸送去医院复查,顺便引老妈上钩。

循环的起点是深夜的出租车,他们第三次在车上醒来,按照上一次的经验报出蓝调之家酒吧的地址,先去把可怜的凡子救出来。

事情的发展与上次一模一样,唯一的分岔口出现在蓝调之家酒吧内。

这回江亦深要把戚林留在电梯里,自己去敲门带凡子出来。明面上的理由是凡子的包厢离电梯非常近,可以称得上是门对门,不需要两个人一起。深层次的理由自然不必说,江亦深看那个皮衣男不顺眼。

他的要求被戚林驳回。

江亦深据理力争:“反正你也看不惯他,少看一眼是一眼。”

“让我呆在电梯里难得不是很奇怪吗?”戚林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你不想让我认识他就直说,干嘛要冠冕堂皇的。”

“好我就是不想你认识他,我跟你直说了,你能别跟我一起去吗?”

戚林皱眉道:“你就是生气了,那你昨天为什么跟我说你没生气?凡子撞的花坛都没有你嘴硬,到头来又要负重前行。”

负重前行这个破事就过不去了,江亦深头疼:“我要是说了生气,你又该说我干涉你的交友了吧?我们分都分了呢。”

“你不说生气就不是干涉我交友了?我€€€€”

他话没说完,斜对面的门突然打开了。

屋子里的暖光照出来,两个人齐齐噤声,警惕地看过去。

皮衣三七分男靠在门边,动作姿态和上次别无二致,他掀起眼皮扫了眼两人,目光在戚林身上都停了几秒,才说:“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但你们是来接路凡的吧?”

说的就是你,江亦深腹诽。

戚林也不吭声,两个人都没答话,一时间显得局面略有几分尴尬。

“你说话啊!”戚林忍无可忍,拍了拍江亦深,“你不让我跟他说话,你自己也不说,那咋办,干瞪眼?”

江亦深正在心里骂街,闻言暂时中断骂街,和皮衣男客套几句,如之前一样走进屋子,从几个朋友手中接过凡子。

皮衣男一只手揣在口袋里,侧过脸去看江亦深的背影,思索着什么,忽然转头问戚林:“你们认识我?”

“嗯?”戚林愣了下,“不认识。”

“哦,我以为你们刚刚在说我,不好意思。”皮衣男对他笑了笑。

戚林没有和他继续聊下去的兴趣,皮衣男的搭讪里意图太明显,强烈的进攻欲让戚林不太舒服,好在江亦深很快扶着脚步虚浮的凡子出来,挡住皮衣男探究的视线。

就在他们转身将走时,皮衣男忽然叫住了他们:“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这是上一次循环没有的情节,也许是门口那段话改变了事态走向,上一次的皮衣男只是浮于表面的试探,这次他知道了两个人的性取向,自然把搭讪做得更直截了当。

不等戚林回话,江亦深先不耐烦道:“他不喜欢穿皮衣的。”

楼道里其余三个人都转头看向他。

皮衣男了然,低声笑了,语气里带了些调侃:“哦。”

他优哉游哉地抱着胳膊,目送几个人按下电梯下行键,等待的间隙又抽空问:“那你呢?”

“什么我?我也不喜欢穿皮衣的。”江亦深头都不回。

还是戚林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他问你的联系方式。”

江亦深现在火气在头上,无差别攻击:“要我联系方式干什么,你尿是磨砂的?看不出咱俩撞号了?”

电梯门应声而开,戚林听到皮衣男被他的话愣是逗笑了。

搭在他肩上的手也在抖,凡子笑得快喘不上气,还要控制住不能笑出声,看来这里只有江亦深一个人在火冒三丈。

凡子笑得江亦深越来越恼火,三个人站在路边等车,凡子站都站不起来,恨不得趴在地上笑,戚林终于知道他到底怎么做到一车撞上花坛了。

出租车在道路尽头出现,对着他们打了个双闪,江亦深和戚林弯腰把凡子从地上捞起来,就听到他笑得有气无力,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号,但你俩应该没撞号,而且他玩很大的,你别惹他。”

江亦深被这个信息砸得猝不及防,有点回不过神:“什么叫玩很大?”

“他有……算了不提了。”凡子走起路来稀稀拉拉的,“不过他对你俩很有眼缘啊,他会算命的,合他眼缘的人可不多。”

第17章 3:00

他们在校对面的酒店开了相同一间房,把凡子安顿好之后,已经将近凌晨三点。

这是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看起来睡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叫人恨不得干脆熬穿算了,可细细算下来又确实能睡上一阵,不睡有点可惜。

戚林侧躺在床上,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能看到隔壁床的凡子仰面朝天,正睡得昏天黑地,和昨天时一样。

他闭上眼睛,却怎么样也酝酿不出来睡意。

单日循环虽然也是一天天过,却会给人施加一种很难捕捉的心理压力,戚林无法准确形容那种压力的来源,又或许是来源太复杂,让他难以捋清头绪。

完全玄学的事情降临在身上,他有时会生出一种特别的社会责任感,总觉得应该好好把握循环,多做一些宏观的事情;有时又会想独善其身已经很不容易,他们自己都是烦心事缠身。

床铺下陷一些,江亦深在后面翻了个身,把被子扯跑了。

戚林闭了闭眼睛,感受到江亦深坐起身,把扯跑的被子重新扯回来,丢着盖到他身上,像从渔船上往下撒网。

以前谈恋爱时江亦深也总是卷着被子跑,那时他会动作很轻地将被子铺好,温柔地替他盖回来。

今时不同往日,戚林忍了。

十分钟后,江亦深又翻身,被子再次一溜烟被卷走。

戚林身上一凉,接着被子以劈头盖脸的形态重新盖回来。

他不忍了,咬牙道:“你能不能去凡子的床上睡?”

“你没睡啊?”江亦深吓了一跳,“你怎么不动。”

戚林平躺下来望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来江亦深睡不着的原因了,原本这个时候他们是在烧烤店吃夜宵,江亦深说他饿来着。

“你是不是饿了?”戚林问。

江亦深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以为我看起来是因为心事重重而失眠。”

戚林简直无语,在心里忍了一下才说:“因为上上次你在吃大饼卷鸡柳。”

“哦。”江亦深坐起来,连带着被子再次飞走,“我去找点吃的。你吃不吃?”

戚林心里也乱得很,他并不太想吃东西,抱着枕头含糊地说:“你快走。”

他起初还小声说话担心吵到凡子,后来想起来凡子连抽都抽不醒,便也不再顾忌,江亦深站起身穿上鞋不知去了哪里,戚林抱着被子在被窝里挪了挪,钻到刚刚江亦深躺过的位置,很暖和,非常满意。

过了几分钟,戚林感受到有人隔着被子拍他,冒出个脑袋才看到是江亦深,手中拿着一碗泡面:“分你一半吧。”

戚林原本根本没有胃口,可此时看着那碗泡面,莫名勾起了馋,便也爬起来一起煮面条。

外面的天仍是漆黑一片,城市沉在睡眠中,只有路灯还在坚守,从落地窗可以看到对面学校里的几栋高楼,此时只有零星几个小窗子还亮着灯,像是一场填色游戏。

他们拉过椅子坐在窗边,小阳台的气温明显比屋子里更低,即便有暖气也挡不住顺着窗玻璃钻进来的冷意。

戚林托着下巴看着校门,保安亭里亮着灯,两条路灯线从校门内向外铺陈展开,顺着马路两侧延伸,蔓延向遥远的地方,十字口的红绿灯此时跳着黄灯,时不时有车辆疾驰而过。

静谧而安宁,他很少有机会在这个点观察入眠的城市,熬夜的时候基本都守在小书桌前挑灯忙碌,他的屋子楼层不高,也并没有机会看到其他楼宇,此时望着校园内高楼中亮灯的小屋,想原来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你过得怎么样?”江亦深突然问。

戚林转头去看他,江亦深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随意舒展开,瞧着懒散又松弛,是他很久没见过的模样。

他们重逢也有段时间了,可这是他们第一次有坐在一起深入聊聊的机会。

戚林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江亦深偏过头与他对视也没有收回目光:“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你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江亦深说。

戚林觉得窗边有些冷,他把衣服扯高一些,说:“过得不太好。”

“我也过得不太好。”江亦深说,“叔叔阿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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