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 第27章

戚林兀自惊涛骇浪,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江亦深以一个非常命苦的姿势躲在拥挤的衣柜里,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头发被凌乱地拢到脑后,俨然是教科书级别的金屋藏娇画面。

邢芸也称得上胆识过人,面对此情此景硬是一声没吭,只是震惊又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死死盯着江亦深,手中的衣服开始打摆子。

“妈!”戚林率先反应过来,走过去试图把柜门合上,“那个……”

江亦深也吓得不轻,他哆哆嗦嗦地扶住门,和邢芸打了个招呼:“阿姨你好。”

邢芸连退三步,目光从始至终没从江亦深身上挪开,看着他从柜子里钻出来,尴尬地扯好衣服,又挠挠头发。

她看了半天,终于唤醒些沉寂的记忆:“我认识你。你在小戚毕业典礼上给他送了花。”

江亦深被教师的记忆里惊住一下,他背上全是冷汗,硬着头皮说:“是我,阿姨。”

邢芸的脸色苍白一片,兴许是被吓得,戚林看着过意不去,他上一秒才答应有事不能骗家人,下一秒就从柜子里开出来一个大活人。

邢芸把江亦深从头到脚都审视一遍,最后用用怀疑的语气问:“他比你小?”

“嗯。”戚林幅度很小地点点头。

江亦深也跟着小小地点头。

邢芸后知后觉一件重大的事情:“你为什么在小戚家里?”

“我来……我……”江亦深绞尽脑汁,“我来帮他收拾屋子,顺便泡了茶。”

他找到了突破口,越说越流畅:“结果您提前半小时就来了,我没走掉,又怕您看见我……看见我生气,所以就躲屋里了。”

邢芸手里还举着没挂好的衣服,半张着嘴缓了半晌,才目光一凝:“不对啊,你是不是在这儿过夜了?”

第35章 12:00

在江亦深的预想中,他留在戚林家的作用是提供远程陪伴,如果戚林和邢芸吵了起来,他可以挺身而出,将人护在身后。

如果风平浪静、一切顺利,他就老老实实呆在屋里,找时机离开。

但绝对没有邢芸二话不说闯入房间拉开柜门这个可能性。

现在不仅事态败露,他还以神兵天降的姿态出现在邢芸面前,尴尬得人呼吸困难。

好不容易编出来个谎言,还被轻而易举戳破,他身上又平白多出个信口开河的罪名。

“小戚平时习惯晚上门落锁,我来的时候才听见他把锁打开,我应该是今天第一个进门的人。”邢芸说。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江亦深在强词夺理和认错之间摇摆一秒,果断道:“对不起阿姨我错了。”

戚林为他的滑跪震惊,邢芸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人,把手里的衣服挂入衣柜,卷了卷袖子径直走回客厅。

“怎么办?”江亦深小声问。

戚林甩开他的手:“我也不知道!”

“过来呀。”邢芸的声音飘过来。

“哦!”戚林应了一声,连拖带拽地把江亦深带到客厅餐桌前坐下,吊灯悬在头顶,像审讯室。

邢芸在对面喝茶:“这个茶是你买的?”

“啊?”江亦深坐直身子,说话打磕绊,“不算是,也是,是我妈带来的……我妈给我们的……我妈……”

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重新说了一遍:“是的。”

“一喝就知道是送的。”邢芸笑了一下,没有追究他颠三倒四的表达,“小戚不喝,买不来这么好的茶。你妈妈知道你的事情?”

“知道。”江亦深心虚地瞄了眼戚林。

茶喝空了,邢芸又抬手斟了一杯,转而问戚林:“你想留在这边?”

“嗯。”戚林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试图找出许多理由,“这边城市也发达一些,而且……”

“好了我知道。”邢芸抬起杯子,“过年呢?你怎么打算?”

江亦深终于找到旧事重提的机会,火上浇油:“你怎么打算?”

被两个人围攻,戚林没办法再用“我想想”做托词,他在桌子下面踩了江亦深一脚,擦擦汗说:“我……一个人过。”

“为什么要一个人过!”

“有家不回,非要一个人受罪?”

戚林头皮发麻,两道怒火中烧的眼神快要把他烫穿,他舔了下嘴唇,紧张得口干舌燥,干脆把问题€€回去:“那你们说呢?”

“跟我回家!”邢芸说。

“跟……”江亦深戛然而止,闭上嘴。

一想到老爸那张脸,戚林连气焰都矮了一头:“不是说了考完试再回去吗?”

“你又不上班,在这边无依无靠的干什么?”邢芸有些生气了,她在推眼镜的间隙瞥了眼江亦深。

江亦深对来自于其他人的注视格外敏感,特别是邢芸的目光很有压迫性,是带着审视和评判的,而邢芸丝毫不掩饰自己有目的性的凝视,江亦深从中读出了为戚林撑腰的隐形含义。

“我不想现在就回去。”戚林说着,手指绞了绞衣摆。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把真心话讲出来:“我不想什么都没有做成就回去。”

出乎意料的答案,连江亦深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上一次他们聊起过年回家的话题,戚林只说是因为家人的矛盾,他知道戚林的父亲没有办法接受他的性取向,便先入为主,以为戚林不愿意过年也让家人别扭。

€€€€戚林一直是这样的人,为别人考虑的多,为自己打算的少。分手时他想江亦深是不是不喜欢了,和邢芸吵架时他想妈妈是不是生气了,过年不回家时他想家人会不会因为他的回去而过得别扭。

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和江亦深开始就不要结束,希望告诉妈妈他遇到了喜欢的人,希望做出点成绩再理直气壮地回家去。

从前他把这些私心埋在心底,像压在冰箱冷冻层最底下的速冻饺子,被压得太久,就实了、硬了,摸久了手指冻得发疼,渐渐也遗忘了。

但江亦深告诉他要多拿出来晒一晒,伴侣和亲人都是要陪伴他走很久的人,隔阂粘得太多,距离便远了,隔着厚厚的玻璃,连裂痕也难敲出来了。

有时一句话便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量,戚林说完,屋子陷入沉默,邢芸有些出神地盯着茶杯的浮沫打旋儿。

直到江亦深不小心碰到桌腿,茶面跟着颤一下,邢芸才回神,眼中有戚林看不懂的动容。

“你决定好了,就按你想的来。”她站起来,“我过来这一趟也算没有白来。”

她的嘴唇动了下,似有话欲言又止。

“你要走了?”戚林跟着站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妈的态度转变如此快,“不吃饭了?”

邢芸低下头整理衣服,再抬头已经没有方才的触动之色,恢复了泰然自若的冷静模样,对江亦深点点头,走到门口换鞋:“你们吃吧,我直接回去了。”

“那我送送您。”江亦深赶忙过来扶她。

“不用送了。”邢芸摆摆手,“一会儿你加一下我微信。”

江亦深如遭雷劈,干巴巴道:“什么?”

“行了,走了。你们晚上记得把阳台的菜收进来,别冻蔫了。”邢芸说着,在呆愣的江亦深面前关上房门。

“砰”一声,屋中重归平静,静得人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戚林长出一口气,脱力地倒在沙发上,把勒得难受的衣服领口解开,躺着不说话。

江亦深像尊石像杵在门口,神情一片空白。

两个人一躺一站,缓了好一阵,戚林才开口:“你站得不累啊?”

江亦深同手同脚地走过来,摸出手机,认命地点开微信:“你妈微信推给我。”

戚林躺倒在沙发上,闷笑了两声,打开手机,却见到微信中有位不速之客的来信。

-尹玉:最近怎么样?

戚林险些把这人给忘干净了,此时看到消息,才发现除了最开始请咖啡的转账,他们的聊天框空空如也,他没来得及把江亦深遇到的怪事情和他说。

他现在已经对尹玉十成十的信服,便问:“还可以,复合了。

对面几乎秒回:循环破了吗?

戚林说:不知道。

尹玉回了一长串问号,下一秒一个微信电话便弹出来。

戚林被吓了一跳,铃声响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挂掉,顶着江亦深疑惑的视线打字:有话直说,打电话干什么!

“谁的电话?阿姨?”江亦深靠过来。

“不是不是。”戚林把手机拿远,也不知道在欲盖弥彰什么,“不熟。”

“不熟还能直接打电话!”江亦深眼看不妙,当即要过来抢。

戚林百口莫辩:“只要脸皮够厚,和任何人都可以是直接打电话的关系!”

江亦深不抢了,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好好好,跟你说,是尹玉。”戚林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又可耻地心软了,“凡子那个皮衣朋友,你说他跟你撞号的那个。”

“哦,我知道。”江亦深阴阳怪气,走到阳台边上蹲下扒拉仙人球,“你俩在凡子病房一起走了,走了就没回来。”

戚林听笑了:“你不知道我们俩去说什么了吗?”

被挂断的电话没再重播,倒是尹玉发来一串串的语音,全是60秒整,戚林懒得听,点了语音转文字,可看着看着面色也沉下来。

尹玉先痛斥他们因小失大,只顾着亲嘴不顾正事,检验循环是否还存在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结果两天过去了愣是没有试出来。

戚林原话复述给江亦深,换来了江亦深的嗤之以鼻:“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都回到过去一次了,还能有什么更离奇的事情吗?去未来?”

他摸摸下巴,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那还不如我们一起回过去,就去分手前吵架的那时候,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戚林听不得“分手”两个字,当即撇下嘴角:“能不能不提分手这事?你怎么不说去分手之后,看看谁过得更苦。”

“就是因为苦才不能不提,不提就还会再分啊。”江亦深说完,看他一眼,见戚林是真的不开心了,心里像被仙人球的刺戳了一下,便说,“好了我不说了。不分手。”

“你……”戚林看他在玩弄那几根不算扎人的小刺,没忍住提醒道,“你最好别在仙人球前面说这些。”

“为什么?”

因为仙人球有些不对劲。戚林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恐怖,他找出个委婉的说法:“那个仙人球有点诡异。”

好像更恐怖了,但戚林顾不上安慰被吓得一蹦三尺高的江亦深,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随口说出来的提议。

绝对绝对不能让江亦深看到他分手后的样子,他也不想看到江亦深的那段生活。

去年下半年的几个月对他们来说都是灰扑扑的,日子像冬日起雾时傍晚五点钟的天,暗也暗不下来,他走在雾气里,目之所及是空茫茫一片白。

他掉过最多眼泪的时刻是洗衣服,蹲下去拿洗衣液,拧开盖子后便站不起来,蓄满泪水的眼睛看不清东西,朦胧里错觉江亦深还站在身后,亲亲热热地贴着他闹,熟悉的香气绕在鼻尖,好像只要他不把盖子拧回去,他们便能这样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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