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 第47章

江亦深起初还没弄明白:“过两天来?来这里?”

“来过年。”戚林说得有些累,歪倒着仰面朝天,声音都变小许多,“他们两个来这里陪我过年。”

这是江亦深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从前恋爱时他就知道戚林的父亲是个很传统的人,温良、刻板,说一不二。

在知晓戚林和家人出柜后,他从来没有敢深入想过那该是个怎样的场面,这对他来说是完全无法招架的,对戚林而言更是压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他本以为这通电话不会有什么效果,本身就是临时起意,能够帮助他们少一些隔阂,彼此都舒心地过了这个正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但他没想到戚父愿意过来。

江亦深知道,让戚林回家去过年,和家人到这里陪他过年,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态事情。

戚林望着虚空,身体似乎变得很沉,压在床铺上,把柔软的被褥压得向下坠去。

他闭上眼睛,全身上下是从来没有的轻快,原来心结解开是这样开心的。

“江亦深。”

戚林觉得自己是很用力地在说话,但在江亦深听来,只是小狗嘟囔一样的呜哼声。

“怎么了?”

戚林还咬着嘴唇,似乎让牙挪开会花费掉很多力气,含糊地说:“谢谢你。”

江亦深像被什么不可名状的情绪击中了,那股情绪包裹住他,催着心跳不断加快。他抚着胸口,一只手落在戚林的下唇,试图把快要被咬破的唇解救出来。

戚林咬得不紧,江亦深摁压一下,只觉得腕骨上刚消减下去的麻痒又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一抬眼却看到戚林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哎你!”他连忙抽回手,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任他怎样焦急也没法叫醒戚林,他睡得很沉,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里的石头落地,让江亦深实在不忍心喊他起来。

瞪着戚林的侧脸五分钟,他决定这个家从此不能有任何一瓶酒迈进来哪怕半步。

江亦深根本睡不着,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消火,凌晨就把微信步数走到好友第一名,查看排行时,意外发现邢芸在三分钟前发了消息。

这是两个人加上好友之后的第一段对话,江亦深立刻腿僵了,点开查看。

邢芸问:小江,休息了吗?

一秒都不敢耽误,他立刻回复:还没有呢。

他原先还犹豫要不要加个表情,但手指头比脑子快,一下子点了出去。

邢芸的回复速度比他还要更快,一眨眼的时间就发出来一段话,看起来已经输入好很久了。

邢芸:你和小戚在一起吗?刚刚他和他爸爸打了电话,我听着他状态不太对,你们那边没出什么事情吧?

江亦深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戚林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骗谁也不敢骗邢芸,老老实实地回答:在一起,没出事,他挺高兴的。

江亦深没等到回答,倚在门边紧盯着手机,有种刚给导师发完论文的紧张和不安。

当着戚林的面和他妈妈私聊,刺激程度无异于在教导主任面前和对象拉小手。

邢芸不回话,江亦深只能反复品味自己发出去的话,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邢芸会不会觉得他们两个大半夜在一起很不合适?但这也不是秘密吧,上次都被当面戳穿了,更何况她既然这样问,就说明心里也默认了吧?

该不会只是为了套个话吧?好像也不至于,如果就是为了套话,邢芸也没必要说后半句。

江亦深一个人快把自己想吐了,邢芸的信息姗姗来迟,回答很简单,一个“好的”。

江亦深险些吐血,他脱力地躺下,爬到戚林身边,用手指戳戳他的头发。

许久后,邢芸才为这段简短的对话做出总结:辛苦你照顾小戚了,他一个人在那边,你们互相照应吧。

江亦深自从高考后还没有如此煞费苦心地做过阅读理解,把这几个字翻来覆去地嚼了好几遍,忽然燃起了反客为主的心思。

互相照应这四个字可算点醒了他,邢芸和他之间没有上下级的关系,只是寻常长辈,如果非要说,甚至都不只是寻常长辈,而是某种意义的一家人。

他撑起身,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想问但没地方问的话:阿姨,小戚和叔叔聊什么了?我当时不在旁边。

邢芸:小戚没有和你说呀?

小戚睡得不省人事呢,江亦深在心里说。

邢芸:我就听了一半,后面他们出去说了。过年咱们还能再见面,到时再说也不迟。

江亦深正懒散地趴在床上,看到这行字直接窜了起来,把床震得一抖。

戚林被他这一下给颠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江亦深精神抖擞地守在旁边。

没等他看清楚,眼前忽地一暗,江亦深把卧室的小台灯给暗灭了。

“干嘛呀。”戚林手脚都睡得软绵绵的,翻个身蜷成一团。

“你……”江亦深把手机藏到身后,看着戚林在不舒服地找枕头,才想起来把他拉起来,“你先换个衣服,躺被窝里再睡。”

戚林任由他拽着,眼睛都不想眨:“不想换了。”

“不行,你说过穿外衣不能上床睡觉。”江亦深摆弄着他的胳膊,把毛衣脱掉。

戚林举着手臂,小声说:“这件毛衣不是外衣。”

“那也不行,明天你醒了该骂我了。”江亦深说。

戚林被他说得笑了一下。

窗帘还没有拉上,借着月光,江亦深看他一会儿,这才发现虽然睡得没醒过神来,可眼睛里却很清明。

“你酒醒了?”

“嗯。”戚林穿着单薄的灰色秋衣,爬下床去,“我去躺洗手间。”

江亦深黏在他身后,一路尾随人到洗手间门口,戚林见赶都赶不走,便停下脚步:“怎么啦?”

“你那个……”江亦深比划着,实在想不出更委婉的措辞,索性说道,“你和叔叔说我们的事了?”

“嗯。”戚林揉着眼睛,把门关上,留下一句晴天霹雳的话,“他说过年可以来看看你,初二咱们能串门了。”

一句话把江亦深劈得外焦里嫩,他再一次确信这个家以后不能出现任何酒精饮品。

从这一天到过年还有整整两周时间,江亦深的精神状态随时间的流逝而起伏不定。

仙人球再次生出花苞,一切都好像按下加速键,除了时不时焦虑见戚林父母的事情之外,他过上了规律无比的生活,白天陪戚林,晚上各回各家,期间带江长鹏去医院做了次复查,结果一切向好。

戚林有时候会忽然要求循环一天,后来江亦深发现他在循环刷题,把上半个月落下的内容都补了回来。

江亦深则时不时收到来自徐华盈和邢芸的问候,邢芸很多时候不是在问戚林的情况,而是问他近期怎么样、在做什么,江亦深将这视为某种考察,于是尽量表现得积极向上,但邢芸似乎不吃这一套。

在平凡又安逸的日子里,他们度过了“30天”这个节点。

这一30天是包括循环日期在内的计算方式,他们特意空出一天没有接吻,到零点时仍然出现循环,戚林推断,如果“30天”的猜测没有错,那应当是以现实时间中实打实度过的30天为期。

很巧,从12月31日开启循环,而30天后的1月29日,刚好是除夕夜。

仙人球的长势也着实附和这一猜想,含苞待放,江亦深特意上网搜了下开花的模样,判断还有一两天就要绽放了。

除夕近在眼前,目所能及的整座城市都洋溢着喜气,早市卖年货,每天都人满为患,江亦深去买了一次,被老头老太太淹没在人海里,抢又抢不过,逃又挤不走,除了牢牢护住自己的手机钱包身份证之外没有办法。

冬天几乎每天都在刮大风,可这段时间连风里都送着喜气,街上卖春联吊钱的小摊用石头压着四角,但仍然有不少吹起来的窗花,吊钱被风吹散,洋洋洒洒的红色纸片飘在空中,像下了一场幸福的雨。

江亦深买了不少,自从爸妈离婚后,他出去上大学,家里就没贴过这些,但江长鹏下半年变得格外迷信,听说如果对门贴了福字但自家没贴的话会影响运势,立刻派江亦深出去采购。

从街头到巷尾堆满了摊位,人流在摊位间的过道里摩肩接踵,远处的音响放着独属于春节的歌曲,聊起天来都要扯着嗓子喊。

戚林裹在围巾和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被江亦深牵着走。

江亦深个子高,只是径直往前走就能开辟出一条道来,戚林偶然一转头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串路人在蹭路。

所有人都在享受即将到来的新年,只有两个卷入舆论风波的人与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1月27日,学校超话出现了两条热帖,不知道是被买了推广还是怎的,一经发出就获得了大量曝光。

发帖人是何健,足足九张图片的指控,先说自己收到了来自其他多个校会部门的联合举报,说外联部内部不干不净,接着他话锋一转,痛骂于嘉明此人阴险狡诈,最后莫名其妙开始卖惨,说这些年被部门排挤,过得很不舒坦,迫于淫威做了许多对不起学校和社会的事情,真是罪过。

他这帖子显然有高人指点,不仅仅提了于嘉明参与分赃,还在字里行间暗示他人品不行,其中包括给人造黄谣、恶意举报同学、偷窥他人隐私等。

第二条帖子是于嘉明狗急跳墙的反击,言辞激烈,不仅把何健的老底揭了个底裤全无,还提到了许多涉及学校内部的敏感内容。

帖子发出三分钟,连人带号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发酵一晚上,凌晨几分,何健的帖子也消失,但好歹号还在,顶着个冤屈的头像和空白的主页坚挺着。

那条已经无法查看的微博被朋友圈里认识的不认识的校友纷纷转发,有吃瓜的,有义愤填膺指责的,有说风凉话的。

凡子一群人转发得最积极,许多同专业同学也纷纷下场围观。

江亦深自然看到了,其他人或许只看到个皮毛,但他知道于嘉明以后的路恐怕不好走了。

内讧激烈,而于嘉明这样不管不顾地把那群帮外联部做假账的人卖个干净,足以看出那些所谓“人脉”都站在了何健一方。

于嘉明费心费力获得了保研名额,还要继续在这所学校呆三年,接下来的三年,怎么面对同门、导师、校方,那便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把这些捅到网上公开给所有人,瞧着就是弃车保帅的下下策,看来何健也没那么好过,恐怕都要被追责,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但江亦深和戚林这两个幕后主使都没工夫分心了,他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不出意外的话,循环将在大年三十这天结束,两个人都舍不得,到这时才觉得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可戚林的父母是大年二十九的车票€€€€这意味着他们恐怕连着两天都见不到面了,真是漫长。

第61章 1月29日

据交通运输部数据显示,今年春运期间全国跨区域人员流动量预计突破30亿人次……

机械女声如电钻一样推进耳朵里,把江亦深的脑子屠了一遍,将他从梦境里生拉硬拽出来,他睁开眼睛,在枕头上翻了三圈,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机械女声,而是电视新闻播报。

他按亮手机看了眼,早上八点半。

江长鹏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很大,让小家变得格外热闹,江亦深困得要死,昨晚他半夜跑去戚林家楼下和人私会,差点被戚林爸妈抓到,跑了个铁人三项逃出抓捕,凌晨一点多才到家。

他把脸蒙在被子里,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楼下一串响亮的鞭炮声把周围四栋楼全都吵醒了。

“爸€€€€”江亦深嚎叫道,“你咋起那么早,后不晌儿才做年夜饭了。”

“都几点了!”老爸的声音居然是从遥远又缥缈的地方传来的。

江亦深被这天外传音吓得一骨碌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跑出去,看到江长鹏正挂在客厅的窗户外面,一脚踩着防盗护栏,一脚踩着窗台,一旁放着盘白浆糊,他拿了根筷子往吊钱上抹。

“爸你下来!”江亦深头都大了,“我贴,我贴!”

“拉倒吧,你拿墩布出来擦久地。”江长鹏个子太高,在防盗窗里要弓着腰,他把吊钱贴到窗户上,蹭得五个手指头都是红的。

江亦深看了会儿,困意彻底消失,回去换了衣服,给戚林发消息问早。

今年是戚林的本命年,他打算过段时间抽空去求根红绳来挂戚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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