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中的细砂在一点一点儿地落下，好像每一粒细小的砂子都沉重地戳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上气。
他就那么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想做，颓然地任凭时间拖着他向前走。直到虚空中涌现黑暗的气息，黑暗神的神念在他面前降临。
“路西，忘了今天我们的约定了吗？”
慢慢地抬起眼睛，路西法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黑暗神，我们今天换个地方约会，好吗？”
“好。”黑暗神痛快地答应，“去哪儿？”
“去雪峰。”
路西法和黑暗神在雪峰上见面，那里是地狱第九层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星星也比别处显得大而璀璨。四下望去，他们好像被繁星包围了一样。
凝望着永夜下已被群星光芒完全掩住的一处地方，路西法许久都没有说话。
黑暗神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路西，你在看天堂吗？”
“上次到这里来我是为了喝酒。”路西法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忽然从空间中取出一小瓶酒和两个杯子，幽幽地说，“这次邀您来，也是。”
路西法把酒倒在两个酒杯里，将瓶子扔在一边。
“来，我们喝了这杯酒吧。”
路西法和黑暗神碰了一下杯，然后把酒一饮而尽。
“慢慢喝，你会醉的。”黑暗神说。
路西法微微一笑。那笑里包含了许许多多，顿时星光都黯淡失色。
注意到黑暗神还没有喝酒的意思，路西法捧起黑暗神的手和杯子，说：“你不喝，那我喂给你。”
含了一口酒，路西法把唇凑到黑暗神的唇边，真的口对口把酒液喂到了黑暗神的嘴里。
黑暗神没见过如此魅惑主动的路西法，一时间有点儿失神，假如这里不是冰封千尺的雪峰，他现在就想好好地拥抱他。
酒香在唇齿间蔓延开，带着堕天使舌尖的绵滑和柔软，是神也无法阻挡的诱惑。在路西法的唇就要离开的时候，黑暗神突然揽住他的堕天使，不舍般地擒住他的唇瓣，吮*吸着那口中残留的香甜。
“唔……”随着撒旦的低哼，深红的酒液从路西法唇边流出一丝，好像红色的血。
忽然黑暗神浑身一抖，不得不放开了路西法的唇，目光中有些许不解。
一点儿金色的液体从他的唇角滑落出来。
“路西，为什么……咬吾？”
酒杯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啪”地一声乍响，摔得粉碎。
路西法抹去嘴角的痕迹，眯着眼睛，好像在品尝着神血的滋味，久久才说：“感谢您来到我身边，感谢您……”
缓缓抬起紫色的眸子，路西法一字一顿地说：“可是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您？黑暗神？还是……上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都期待火葬场哈，那我就满足你们的愿望，把火烧旺点儿……
第151章
上帝僵硬地站在当场。他不是没想到过身份会暴露, 但他以为自己可以掩饰好一切，然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和路西法和解。
“神是不会说谎的对不对？”事已至此，路西法再也没有了犹豫和惊恐, 反倒在绝望中升起一丝渺茫的渴望。
“只要您亲口告诉我您不是上帝，我就毫无条件地相信您, 再也不怀疑您的身份。”
“吾……”
上帝迟疑了。
“您告诉我……”
冷风夹杂着雪粒开始在雪峰上肆虐, 渐渐模糊了天上的星辰，也冰封了路西法最后的希望。
他已经确认了那个冰冷的答案。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经光芒万丈的神会以黑暗神的形象出现，我没有想到……我想不到……不，我不愿意相信……”路西法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喃喃自语, “那个交易, 那个战书，甚至我的堕落……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中是吗？”
一直被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这时被释放出来, 路西法失魂落魄地退后几步, 好久才完整地说出下一句话：“而您以黑暗神的身份来到我身边, 只是为了找你需要的东西……”
上帝从没见过如此激动的路西法，他的路西从来都是稳重的, 即便是在堕天的时候。
“路西, 听吾解释。”上帝拉住路西法, 想要将他揽到怀里，然而路西法根本不愿听他的解释, 挣扎中, 右手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打在上帝的脸上。
上帝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路西竟然打了他。
左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痛, 然而上帝没有动怒, 甚至觉得路西这么做也没有错。毕竟他经历了那么多。和路西法经历过的相比, 这点儿痛是不值一提的。
上帝沉默了片刻，终于说：“路西，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的时候，眼泪突然从路西法的眼眶中涌了出来，瞬间就滑到下颌。好像许久以来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这一时间爆发，让他再也支持不住了。
“啊，我听到了什么……是我听错了吗？万物的主宰在对他的造物道歉……”
“路西，对不起，给吾时间慢慢解释。”上帝说，“吾的确……傲慢，但吾真的喜欢你……”
路西法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忘了吧，曾经对您的希冀都是我不懂事，我现在才明白，您的喜欢，我根本就承受不起……”
看到他的路西痛彻心扉的样子，上帝觉得心也在隐隐地痛。“路西……”
路西法狠狠眨了眨眼睛，将泪水压下去，颤着声音说：“您……是来找这个的吧？”
路西法定了定神，抬起右手。在颤抖的手中，浮现出一个虚影，那是一个微小的碎片，形状和灵核别无二致，虽然微小，却好像闪烁着无与伦比的暗光，有夺人心魄的力量。
“就是它，路西，你在哪见过它？”上帝看到那神格的碎片的影子，急急地问。
“我不会告诉你的。”
路西法的嘴角勾出一道弧度，淡淡地说，“不要找了，您找不到的，因为它根本就不存在。”
“路西，那是黑暗神格的碎片，拥有了它，吾就可以……”
路西法打断了上帝的话，“拥有了它，您就可以完全拥有黑暗的力量了吧？”
鄙夷地笑了笑，路西法提高了声调，“拥有它您就可以随意在上帝和黑暗神之间切换身份了吧？您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游走于光明与黑暗之间了吧？然后您就可以随意地欺骗您的子民，为所欲为了吧？”
当着上帝的面，路西法狠狠把手攥紧，让那神格碎片的虚影彻底湮灭在手心，缓缓地说：“我不会让您如愿的！”
还没等上帝再说话，路西法的身后张开六支光化的黑翼，黑翼疯狂地震动，无数电光在羽翼间成型，魔气从他的身上疯狂地涌出，倏然间就向周边扩散开去。
展开战斗状态的一瞬，整个潘地曼尼南都感受到了来自撒旦的斗意。
路西法的手中现出猩红的魔刃，剑锋直接顶在上帝的胸口。
“路西，不要白费力气了，你的魔刃是伤不到吾的。”
上帝按住路西法满是魔气的魔刃，毫不顾忌地把剑推到一边，劝道：“那黑暗神格的碎片不仅仅关乎于吾自己，也关乎于吾创造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确是您创造的。”路西法浑身似乎都在颤抖，指着雪峰下的潘地曼尼南，说：“但现在您闯入的是我的领地，它是我和无数堕天使用血和灵魂换来的！”
路西法重新抬起剑，指向上帝，“请您回天堂去！”
“你要赶吾走？”
“是的，您是上帝，这里不属于您。”
“吾也是黑暗神。”
路西法才不信上帝的话，冷哼了一声，像当初狂化的树精灵一样，道：“哪有什么黑暗神？冒牌货。”
“你伤不到吾，也没有驱逐吾的能力。”看到路西法仿佛要背水一战的态度，上帝软下语气说，“给吾点儿时间，吾……”
“不管有没有能力，我也要为我的领地而战！就算是神，我也要驱逐你！”
话音刚落，撒旦突然就将自己的左手划过整个剑锋，手心被剑锋刮破，鲜血顺着血色的魔刃流了下来。
“路西！”上帝没想到路西法会下这样的决心，更没想他会刻意伤了自己。
随着撒旦的血浸过剑身，血红色的剑身上竟然流动起十分繁复的图案，与此同时，他们脚下的雪峰好像受到了召唤，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瞬间冰雪融化，山体崩塌，解构成大魔法阵的主体。
与此同时，亚巴顿的宫殿，万魔殿的偏殿以及萨麦尔的府邸和两个空中要塞好像同时受到了召唤，血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正好在空中形成五角星的图案，强化了雪峰本身的魔法阵。
大魔法阵的力量横扫天空，吞噬了星光，把地狱的天空映为血红的颜色，蓄势待发。
“能不能驱逐您，我倒要试一试！”
路西法举起魔刃，突然高喝一声：“黑暗＊驱逐！！”
随着路西法的声音，天空中的魔法阵旋转起来，带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上帝的躯体，上帝只感到黑暗神格陡然一紧，身上的黑暗力量竟被那力量扯得七零八落，骤然间光明神格占了绝对上风，光明力量笼罩全身，黑色从袍子上褪去，他已变回了上帝的模样。
路西法盯视着没有圣光的上帝，除了袍子的颜色，一切都和黑暗神相同，不禁愕然地说：“这……就是您本来的容貌？”
随着上帝现出本来面貌，来自神的光明威压展露无疑，与撒旦的黑暗力量和大魔法阵形成对峙。
潘地曼尼南所有中低阶堕天使和战斗力不够的恶魔都在光明的威慑下瑟瑟发抖。
“上帝降临了！”
魔族中有人叫了出来。
“上帝是来与黑暗神决斗的吗？！”
“可那是撒旦陛下的魔气，黑暗神还没出现……”
“黑暗神呢……”
发现上帝再一次降临在地狱，阿撒兹勒和萨麦尔、亚巴顿等身在潘地曼尼南的魔王们第一时间赶往雪峰。
红光下，银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长袍在涌动的黑暗力量下疯狂舞动，上帝站在大魔法阵的中央，对路西法说：“不要这样，路西，你看，你以为利用大魔法阵就能驱逐吾，但你不仅做不到，反而只会伤到自己。”
“真的吗？不试试怎么知道？”路西法咬紧牙，忽然将更多魔力汇入手中的魔刃，再次喝道，“黑暗＊驱逐！！”
天空中的魔法阵顿时红光爆闪，上帝以为路西法又故技重施，但这次大魔法阵竟然向着相反的方向运转。
上帝感到神识似乎停滞了一瞬，同时，四面八方的黑暗力量突然汇聚在一起向他涌来。
意识到这次的力量比上次还要强大许多，上帝本能地抬起手臂挡了一下。
无匹的魔气冲击在上帝的周围，却无法伤他分毫。不过等魔气自身边消失时，上帝发现自己已身在地狱之门外。
上帝微微错愕。路西法竟然将他驱逐出地狱。他真的做到了。
潘地曼尼南，最先赶到路西法身边的是魔王阿撒兹勒。
看到眼前的景象，阿撒兹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高高耸立的雪峰已经被削去了三分之一，暴露出其中的魔法阵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