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平静的日子徐徐而过, 转眼就是一百来年。但谁也没有想到，久久没有出现的时空裂缝在这时又出现了。这一次它来势汹汹，不仅波及到天堂也影响了地狱。
这期间上帝不再给路西法看天堂和地狱的情景, 只是说他们在隐居，不该再过多关注外面的情况了。
上帝做了无数努力, 不断修复那些兀然出现的混乱, 却越来越力不从心。面对世界构造之初就存在的瑕疵，他也只能一次次地在原来的构造基础上缝缝补补，想要彻底修复根本无能为力。
上帝有意识地让自己不要在法则世界里逗留得太久，否则转眼一年两年甚至百年过去了，时空缝隙控制不住, 也只会让路西空等而已。
上帝从法则的世界醒来, 对上路西法关切的目光，有一丝无奈。
对于永生的他来说, 时间曾经是根本不会去在意可以随意挥霍的东西, 但如今因为路西法他开始体会到它的宝贵了。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时间的流逝。
“这次……”路西法坐在上帝身边说, “您比之前任何一次冥想得都要久。”
上帝抬起手，揉了揉路西法额前的头发, “下次不会了。”
路西法为上帝的回答愣了一下。这些年他们已经很亲密了, 可是上帝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可惜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您知道我没有催促您的意思，我可以等。”
“维持世界的稳定是吾的责任, 不是你的。不过如果你想为此出一份力的话……”
上帝拉过他的堕天使, 佯做镇定，幽幽地说：“你就这样陪在吾身边。”
路西法欣然同意。他愿意一直陪在上帝的身边, 哪怕只是在他冥想时守候着。
不知不觉又是十年过去了, 时空缝隙灾变的趋势已经愈演愈烈, 即使上帝不断地进行干预，天堂和地狱仍然被不断蚕食，无数天使和恶魔被混乱的空间吞噬，所有人都认为世界末日要到了。
不过与天堂和地狱相比，人间界仍然相对稳定，就像暴风眼中的一座孤岛，独自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安宁。
但即便路西法早已经不关注天堂和地狱的事，敏锐的他也感受到了什么。
这段时间来到人间界的天使和魔族越来越多了，他们一个个神色疲惫、似乎苦不堪言，而路西法也时常会想起和萨麦尔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上帝说，“是外面的那些魔族影响到了你。”
“可能是吧。”路西法对自己最近总是心绪不宁感到无能为力，犹豫着道，“我想去地狱看看，也许萨麦尔他们有麻烦了。”
“他是你亲选的继任者，你该相信他。”
“可是……”
上帝适时接过他的话，“他现在是撒旦，地狱的事就该让他去处理。”上帝顿了顿，又说，“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这里隐居下来，不该再被外界所扰，看来吾该把这里的结界再加强一些才行。”
路西法刚要表达自己的意见，上帝已经拢过他的肩膀，“我们已经找到想要的生活了，不是吗？”
上帝的语气分外柔和，路西法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随着上帝展开结界，原本展露在山间的行宫渐渐消失，悄然的、悄然的如同它从没存在过一般。
面对不间断的灾难，原本秩序井然的天堂和地狱都相继爆发了混乱，面对前所未有的形势，米迦勒和萨麦尔再也坐不住了。这时候所有人都需要神的力量来扭转这一切。他们需要神。
迫于压力，萨麦尔、亚巴顿以及米迦勒、拉斐尔终于下定决心相约一同来到了上帝位于人间界的居所。然而当他们来到人间界时，却发现山上的宫殿已经彻底消失了。
天使长和魔王们面面相觑，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上帝怎么会选择逃避。
“神是故意这么做的吗？”萨麦尔暗暗攥紧了拳头，“他应该知道我们会来找他。”
“不，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神也遇到了麻烦……也许、也许是他知道我们还能应付外面的情况……”米迦勒故作镇定地说。
萨麦尔的手心都是汗水，这样的事他在做天使的时候的确遇到过不止一次两次，不过显然这次比从前都紧急得多。
“就这我们也能应付？怕是神高估了你们或是我们的能力。”亚巴顿没做过天使长，自然不能理解米迦勒的话，夸张地把手一摊，“这明显就是神不想管这事。是啊，他已经堕落了嘛。”
提到上帝的堕落，拉斐尔怒火中烧，冷哼一声，“也不看看是谁让神堕落的，现在才知道后悔了吗？”
亚巴顿顶回去，“他选择堕落不等于就不管这个世界了啊，不要为神的不作为找借口。”
见拉斐尔还要争辩，米迦勒适时拉了拉他的胳膊，对萨麦尔说：“神不想见我们，看来我们还得回去自己想办法。”
萨麦尔也很失望，但在这儿干等着也没用，地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们只能先回去，再派别的恶魔守着。
随着时空裂缝出现得越来越多，上帝不得不再一次进入冥想。路西法见上帝阖上双眼，就从他身边的座位上轻轻走下来，取来兜帽披风，牵出地狱魔驹。
经过那宽阔的水池时，路西法望了过去，曾经平静碧绿的池水此刻滚动着一层细细的水波，灰色的水雾迷蒙地笼罩在上面。
路西法心中一沉，赶紧加快了脚步。
生命之树见到路西法这身行头，赶紧攀上他的肩膀说：“路西，你要做什么去？”
“我要去地狱看看。”路西法没打算隐瞒。
“不要去了吧。神应该叮嘱过你。”
路西法早摸清了生命之树的脾气，沉默片刻说：“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去。”
在人间界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后，生命之树早就开始想念起地狱的逍遥和快活了。
“既然你这么邀请我……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生命之树说完就直接钻进了路西法的兜帽里。
路西法暂时封印了自己的两对翅膀，隐藏了自己的力量，悄悄走出上帝的结界潜入到地狱第一层，他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那片他自己也不熟悉的封地。
封地边缘树立的界标仍然清晰，却根本没人把守，放眼望去大地上一片萧索，对应着天空的混沌压抑，有种不合时宜的荒凉之感。
“唔，路西，你确定这就是你的封地吗？一百年过去了，你的副手是怎么管理的，越来越萧条？”
路西法没有说话，只是催着魔驹继续向前走。要不是他可以确认这就是他的封地，此时此刻他一定会认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在一片萧萧中，一个恶魔背着行李逆行而来。显然他没有认出面前这个裹着黑色兜帽的就是他们曾经的魔皇，毕竟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了一百来年了，恶魔们当然没有忘记他，但谁也不会贸然想到私奔的他这时又突然回来了。
就在两人即将错身的时候，那个恶魔突然停了下来，朝着路西法喊道：“哎，兄弟，我说你别往前走了，前面的时空裂缝就要到达爆发期了，那边能走的人都已经走光了，你也赶紧逃吧。”恶魔好心地靠近过来，“最近时空裂缝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有的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了，谁都没办法，你就别去送死了。”
路西法这才注意到视线的尽头好像悬挂着一颗黑色的缥缈的星。滚滚尘埃夹杂着冰粒随着风在朝着那颗“星”的方向缓缓地移动，地上的烟尘就是由它激起的。
“……黑暗神会庇护我们的。”路西法对他说。
“啥？醒醒吧！”恶魔嗤笑了一声，“黑暗神都不知道要沉睡到什么时候，也许等地狱毁灭的时候他才会睡醒吧？别指望他了。”
恶魔说着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说起来天堂似乎更惨啊，它的几座大城市都被摧残好几次了。这样看来堕落后的上帝也不管事了，他只顾自己快活，他的天堂怎么样都懒得管了。”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路西法纠正他。
“呵呵，谁知道呢，但你看看现在这世界是个什么样？”恶魔回望了眼身后的“黑星”，木然地背好行李，“也许神们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他们本可以亲手毁灭它，给它来个痛快，但他们并不甘心于此，于是他们开启了最后的游戏，让我们的世界一点儿点儿被吞噬殆尽，顺便看看一切秩序被崩坏的样子，再看看我们是如何绝望的，这样才有意思。”
像是回应恶魔的话，那颗悬浮于天际的“黑星”兀然涨大了许多倍，由一个不易被发现的黑点儿变成落日的大小，随着它的变化，地面上的一切都向着它的方向快速流动，形成一场突来的风暴。
“啊快跑啊！它吞噬的速度很快的！”恶魔惊恐万分，大声对路西法喊了几句，就飞快地顶着风往前跑。
见情况不妙，路西法只好让魔驹原路返回。眼看着恶魔被落在身后，路西法只好又折返回去，把恶魔拉到魔驹背上。
跑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和时空缝隙拉开安全距离，魔驹也放慢了脚步。
“你打算去哪儿？”
路西法问身后的魔族。
“我……我要去魔都，那里应该安全些吧。”恶魔惊魂未定地说。
“潘地曼尼南？”路西法也想去看看，“好，我们正好顺路，我可以送你。”
两人结伴来到最近的传送魔法阵前，只要辗转几次，他们就可以到达潘地曼尼南了。
一路上恶魔主动说了不少话，得益于此，路西法从他的口中知道了天堂地狱目前糟糕的情况。心急如焚的他恨不得要早点儿到达潘地曼尼南，见到萨麦尔。
但当魔法阵的闪光从他们身边淡去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愈加混乱的景象。
无数魔族惊恐正地向着他们的方向涌来，几乎把传送魔法阵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恶魔愣在当场，这局面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路西法抓过一个魔族问：“外边到底怎么回事？”
魔族没说话，旁边另一个魔族急急地道：“潘地曼尼南也出现时空裂缝了！”
路西法丢下魔族四下观望，发现魔族所说的时空裂缝就在万魔殿的正上空，此时它还处在比较初级的状态，如同一只半睁半闭的深瞳，静静地悬着，但它已经开始虹吸周围的一切，由于它的存在，星空都发生了扭曲。
它的存在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也许下一秒就会将整个魔都都吞噬殆尽。
可以想见，假如对它视而不见，万魔殿甚至整个潘地曼尼南几乎都是保不住的。
路西法想到了上帝，只有上帝能修复时空缝隙，挽救魔都。
就在这时，恶魔之中又出现一片哗然。原来是时空裂缝开始进入爆发阶段了。
“看那时空裂缝！”
“有魔族被吞进去了！”
“那……那位好像是魔王！？”
第163章
路西法向远处望去, 那个时空裂缝从初级状态开始启动，已膨胀起来，而利维坦不知怎么竟出现在它的面前, 冷不丁就被吞了进去。
危急之中，利维坦变幻成本体的巨兽模样, 身体也随之迅速长大, 终于在紧急关头从裂缝中冲了出来。
在场的魔王们都为他捏了把汗。
萨麦尔展开翅膀飞上天空，冲利维坦喊道：“千万小心啊，我们可不想失去你。”
利维坦心里很感动，但迫于形势只能急急地道：“陛下，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这时沙利叶、阿撒兹勒、贝利亚以及亚巴顿也围了上来, 都急切地看着萨麦尔。
时空缝隙引起了乱流, 在这股力量正下方的万魔殿已受到影响，防御魔法阵同时开启, 使那黑色的建筑显得更加瑰丽而神秘。
萨麦尔看了看脚下, 在时空缝隙膨胀到足以吞噬万魔殿之前, 万魔殿似乎还能顶得住，但潘地曼尼南就没那么好运了。原本平整的街道上已开始飞沙走石, 掀起的阵阵烟尘充斥着每个角落, 随着时空裂缝的扩大和破坏力持续地增强, 整个潘地曼尼南都承受着毁天灭地的压力，好像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
萨麦尔沉默了良久。在过去, 时空缝隙也不算稀奇, 总有一些小的会突然产生，但每每碰到, 只要向上帝祈祷, 上帝总会及时处理的。然而现在这些时空缝隙已经完全失控, 也许……连神都无能为力了吧？
想到这里，萨麦尔浑身一凛，无力和被抛弃的失落感混杂在一起，让他喘不过气。
就在他晃神的刹那，时空裂缝忽然暴增，竟又膨胀开了。
感受到时空裂缝的突变，利维坦惊叫：“快躲开！”整个天空都回荡起它的吼声。
魔王们向后退去，但利维坦由于身体太大，被时空缝隙紧紧地吸住，几乎动弹不得。
巨兽的四只爪子和尾巴在空中划动着，但天空中并没有能够让它借力的东西，而它的腰腹部正在承受着异空间的吸引力，这让它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