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枫:“怎么,陛下听不得实话?”
萧珩:“得看是不是实话。”
“他们都说陛下宽宏仁德、体恤臣子,是百年难遇的明君。” 段云枫眯起眼睛,“可我怎么觉得你这人很坏呢?”
萧珩:“那他们说得很对,朕向来表里如一。”
段云枫低头咬他的嘴唇。
萧珩下唇吃痛,他不想在唇上留伤口,伸手捏住段云枫下颌,仰头吻他,吻得很凶,让对方没法继续咬自己。
“明君……” 段云枫抵着萧珩的额头,喘了很久,才从那个吻里抽离出来,他目光扫过萧珩带有齿痕的殷红唇瓣,得意道:“明君就这样?”
萧珩:“什么样的臣子,什么样的君主。”
段云枫:“倒反天罡!”
段云枫刚想再亲两口皇帝,忽然听殿外的小太监咳嗽了两声,他略有些扫兴地从萧珩身上下来。
过了片刻,小太监进殿,向二人禀报道:“陛下,世子,南郊行猎的仪仗已准备齐全,銮驾正在承德殿外候着。”
萧珩从座上起身,看了段云枫一眼,“既准备好了,便通知文武百官,准备出发吧。”
小太监:“是!”
萧珩看向段云枫,“走了。”
段云枫跟上他,抿着唇道:“那姓荣的好大的面子,陛下难得一日不上朝,他便有幸陪天子行猎,我这大半年的,陛下可连猎只兔子的时间都没。”
萧珩瞥了他一眼,“此乃政事……”
行猎并非为了杀伐,而是展示军威、震慑四方的一种手段。
至于为何叫上荣绍,目的显而易见。
萧珩:“你若是想玩,我什么时候不能陪你去?届时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叫上一队亲卫随行便是了。”
段云枫这才扬起了唇角,“那陛下得了空便陪我玩。”
萧珩:“嗯。”
……
汴州南郊。
秋风肃杀,五千身着玄甲的禁军在高台下列成数个方阵,一时间旌旗蔽日,刀戟映着肃杀寒光。
荣绍光是见了这个排场,便有些胆颤,大燕军威如此强盛,自己若是造反、或和皇帝对着干,那还能有活路吗?
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脑子一热,选择举兵起义这条路,否则现在怕已是尸骨无存了。
萧珩骑在白马上,身穿玄色蟒袍,冷峻威仪的目光扫视过猎场,一旁的亲卫给他递上箭囊。
众人只听一阵兽鸟煽动翅膀的声音,不远处的禁军驱赶着林间的野兽向猎场中央跑了出来。
萧珩当即挽弓搭箭对准了其中一头雄鹿,弓弦绷如满月,胯/.下白马扬起前蹄一阵嘶鸣,他箭镞寒光一闪。
“嗖——”
长箭破空而出,正中雄鹿咽喉,雄鹿应声而倒。
群臣山呼万岁,呼声响彻长空。
荣绍见天子如此英武,连连拍手赞叹,脸上满是谄媚笑容,走到萧珩面前,拱手道:“臣有个不情之请。”
萧珩侧目瞥他一眼,神色淡淡,“说吧。”
荣绍:“今日得见陛下射猎英姿,如见天人,臣心生仰慕,斗胆恳请陛下赏赐臣方才御用之箭,让臣留以纪念,可时时拿来瞻仰,以感念陛下天威。”
他此言一出,周围众臣皆侧目而视,心道这马屁拍得真是在露/.骨。
难道皇帝真要送人一支箭不成?
这也不太合适吧?
萧珩只是轻笑一声,随即将手中宝弓递给身旁侍从,“这张弓,便赐给你了。”
荣绍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他感激地跪在地上,两手高举接过那弓梢,“臣叩谢陛下恩赐!陛下天恩,臣万死难报!”
随即退到一旁,将那弓小心地递给自家侍从,吩咐道:“小心点,别碰弓弦,握着弓梢两端!诶,对对对……这里,还有这里,是陛下握过的,可千万别碰着了,我要日后要带回府里裱起,日日供奉瞻仰。”
段云枫在一旁冷眼瞧着,语气略到讥讽,“荣节度使还真是珍重陛下赏赐的东西,这是连陛下的手印都要保存下来。”
荣绍一时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态度,心中暗忖莫非自己送的礼对方不喜欢,但面上仍堆着笑,“御赐之物,自然是要珍重些。”
萧珩没说什么,只是示意群臣继续围猎。
回宫的路上,段云枫坐在萧珩的轿撵中,问他,“陛下日后有何打算?依我看,不如就干脆将荣绍此人扣押在京城,直接让人去缴了他的兵权算了。”
萧珩:“他是第一个入朝觐见,表示愿意归顺大燕之人,你觉得我若将他扣留,各路诸侯会如何想?”
段云枫知道萧珩想说的道理,如今他刚统一中原,身为天子,若对自己刚说过的话便翻脸不认,只会损伤皇家威信,扣了荣绍一人,其他诸侯见天子这般,便也不敢入朝觐见了,更有甚至还会选择揭竿起义。
但一想到荣绍此人的马屁精做派,他心中又有些不痛快,于是便抿着唇不作声。
萧珩:“不过一个节度使,过段时日便往河北派个副将,逐步接替他手中的权柄,他绝没有胆量与朝廷作对,有什么好记挂的?”
说着,他看向段云枫,“待会儿你是随我回宫,还是怎么?”
段云枫:“我得回趟府,好些时日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府上那些下人如何了。”
萧珩点了点头,“嗯。”
……
临近傍晚。
段云枫回到将军府上,只见家中管事匆匆地跑了出来,“世子,您可算回来了,昨日,那荣节度使往您府邸上送了好些美人,这要如何处置啊?您不在,我也不敢随便拿主意。”
段云枫“啊”了一声,“什么美人?这厮竟给我送礼来了?”
他就说今日那人为何看他的眼神怪怪的的,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管事连连点头,“就在后院呢。”
段云枫眉头一皱,“快些带我去!”
这事要被皇帝知道了,他要怎么解释?
一进后院,段云枫只见二十位肤色、身形各异的美人身上裹着薄纱,眼波盈盈地朝他看过来,这里面甚至还有西域进贡的粟特人。
段云枫深吸一口气,“都给他送回去!快!”
管事当即应道:“是!我这就让下人去备马车。”
“等一下!” 段云枫扳过他肩膀,“从后院偷偷走,知道吗?不许声张!”
“是!是!”
管事当即让人将这些美人送上马车,只是那美人的披帛还没完全塞入车中,便听一阵驾马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而为首驱马的那人不正是皇帝身边的亲卫吗!
管事神色一惊,连忙大喊,“世子!世子!”
“做什么?嚷嚷这么大声?” 段云枫皱着眉头,从后院快步走出,“你非要让人知道我这府里藏了多少人……人……”
刚一走出后院,他便愣住了,“陛……陛下你怎么来了?”
萧珩从马车中缓步走下,他目光审视地扫过那两位身着薄纱还未来得及上车的西域美人,以及一旁做贼似的段府管事,目色当即沉了下来,“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倒是打扰了你的雅兴。”
说罢,转身便欲走。
段云枫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人心里绝对生气了,连忙追上去,拉住他道:“你可太冤枉我了,我压根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要把她们送回去吗?”
萧珩冷着脸,抿唇笑了一下,“所以要做贼似的,从后院偷偷走是吗?”
段云枫看着萧珩蹙眉抿唇的冷脸模样,心想这人生起气来也太不讲道理了,但模样也是好看的,“那我非得声张着从正门大摇大摆地把人送出去,弄得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
“这不都是荣绍那厮强行往我府里塞的。”
萧珩扫了他一眼,“那你上次去青/楼,莫非也是别人强行带去的?”
“我……” 段云枫神情一滞,不是,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辩解道:“我那时不过就是凑个热闹,我可什么都没做。”
萧珩“哼”了一声,“凑热闹?”
“你倒是爱凑热闹。”
这般爱凑热闹,怪不得当初九曲边看了一眼,便能跟着跳湖。
段云枫伸手牵住萧珩的手,小幅度地摩挲着萧珩的掌心,“再说了,有陛下在,我还去看其他人做什么?”
萧珩:“你倒是喜欢朕这张脸。”
段云枫:“……”
不是,这怎么也要生气。
他扣住萧珩的手,又好生哄道:“陛下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坐坐?这些人我现在就让管事打发走。”
萧珩撤出自己的手,“朕想起来,还有政务没处理完。”
随即他扭头看向自己的亲卫,冷声道:“回宫。”
段云枫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已经将那姓荣的骂了千百遍。
荣绍是吧,你给我等着。
……
已近深夜,窗外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御书房中还燃着烛火。
李进喜看了眼仍在伏案批阅折子的帝王,低咳了一声,“陛下,可要回承德殿?”
萧珩头也未抬,“不用。”
李进喜看皇帝这架势,似是要在书房里过夜的意思,一时踌躇起来。
萧珩扭头看向他,“怎么?你有什么话想说?”
李进喜低声道:“陛下,世子来了,您今夜要是不回去的话,老奴这就让人去传个话。”
书案后的帝王默了片刻,随即一言不发地从案前起身,沉着脸往外走去。
李进喜当即心领神会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