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文曜为保稳妥,还是决定:“再等一天吧,秦总那边能找到关系照应,我之前已经跟他通过话了。”
覃文曜不提还好,他一提,郁绵就想到自己昨晚连夜回来,连每天晚上例行公事的视频都没接到。
郁绵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早已经没电了。
也是,他昨天一天的课,昨晚又没来得及充电,手机都罢工了。
“谭大哥,能借一下你的手机,给秦执——秦总打个电话吗?”
覃文曜见小男生走到头面前,乌溜溜的眸子水润明亮,面露赧然,因为哭过,眼睑洇着湿红,我见犹怜四个字,实在是恰当。
“好,你给他打吧。”
覃文曜递过去手机后,郁绵就走到了狭窄的洗手间内。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却没接通,又因为长时间的沉寂后,被自动挂断了。
“怎么不接呀?”
幽幽哀怨,毕竟平时每天都能给他发那么多消息的人,突然在他需要的时候联系不上了,这种落差难免太大。
郁绵拿着手机回去,垂头丧气的,有点颓废。
覃文曜见况,也不免关怀:“秦总可能在忙,他平时出差比较多,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在意的事,都会处理得很稳妥的,只是异地执法这事儿,层层级级都得到位。”
郁妙灵给郁绵倒了杯水,眼珠溜圆:“哥,这个秦总是你的上司吧?你跟我们讲讲你的工作吧,妈可关心了。”
她们只知道郁绵在外挣了钱,可一个才上大学的大学生,能挣那么多钱,怎么能不让人起疑?
郁绵眼神一躲,心底就恐惧不安,不过还是说一半儿藏一半儿:“有给人当家教的,一个小时两三百,还有……直播。”
郁绵本以为会受一番盘问,哪知道郁妙灵性子活络:“是直播带货吗?难怪能挣钱,我看那些直播带货的都是按天算佣金的,还有坑位费。”
对于郁绵,郁妙灵满是敬佩,一个劲儿夸郁绵有本事,都把郁绵夸得更心虚了。
草草吃过午饭后,郁绵看着屋内乌泱泱的人,就发问:“你们一直站着,不累吗?”
那大胡子脸操着一口粗犷的口气:“累什么,又不干苦力,外头过道还有座椅,能坐,轻松着呢。”
覃文曜态度和善,耐心跟郁绵解释:“总占过道医院要挑刺,我就让他们待在屋里,当你们家的亲戚,你要担心休息不好,我晚上让他们去外头。”
“不用不用。”
郁绵没想那么多,知道是好意后,那点人多的别扭也完全能接受。
不多时,病房就被人粗暴地踹开了。
郁绵还在给郁英喂苹果,当即就吓了一跳,扭头朝门口望去。
第79章
为首的是郁英和黄天的儿子, 黄绍辉。
二十九岁的年纪,染了个黄色的头发,小眼如鼠, 嘴巴厚,因为长时间嚼槟榔,腮帮子连着下巴,都有点方正, 看着就流里流气的,小流氓样儿。
在他身后,除了黄天, 还有黄天的妈, 张淑兰, 几位亲戚, 和他们带来撑面子的黄毛纹身小伙儿。
不过,那群人还没进门, 就被郁绵他们的人拦在了门口。
“不让进去?我进去看我妈你们不让, 警察来了我可得好好跟他们说说理。”
黄绍辉嗓门一吆喝,那些在医院陪护又无所事事的人, 立刻又从病房里探出头来, 充当吃瓜群众。
不过很快,医院的人就来了:“不要再看了,回自己的病房待着,别人家的家事有什么好看的。”
黄家一来,医院的人就又来了,要说他们没有沆瀣一气,郁绵打死都不相信。
黄绍辉在人堆里看到了郁绵,就歪着脑袋朝郁绵笑, 只是笑得实在是猥琐:“哟,回来了?听说你在外挣了大钱?”
郁绵看见他们,既是生理性恶心到反胃,又是满腔怒火无法发泄,圆润眸子死死瞪着人,极力展现凶狠,龇牙咧嘴,目眦欲裂,就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
“你们等着吧,马上你们就完了!”
他的底气来自秦执郢,秦执郢说了会帮他的,郁绵自然相信秦执郢有办法处理,所以,让这群人受惩罚,只是时间问题!
黄绍辉却不以为意,冷笑后还讥讽蔑视:“这种威胁你也说得出口,毛长齐了吗?”
郁绵攥紧了拳头,发了狂的兔子也会咬人,他现在就恨不得扑上去咬人,把他们咬死为止,为此,瞳孔里遍布猩红。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家早已经和你们没关系了!”
黄天破口大骂:“什么没关系?这么多年她尽过一点当妈的责任吗?居然还养了你们两个爹妈都不清楚的野种,难怪她该得病。”
“到头来还要卖了房子治病,老不死的东西,得了癌症就赶紧去死,卖什么房子?那房子必须得是我们黄家的。”
郁绵和郁妙灵不是郁英亲生的,都是郁英捡的,一直养到这么大。
而郁英对黄绍辉,也是复杂,在黄绍辉九岁的时候,郁英受不了家暴,终于决定和黄天离婚。
但黄绍辉却不愿意,威胁郁英只要敢离婚,就永远不见郁英。
刚开始郁英净身出户后生活有点艰难,每个月会给黄天汇点抚养费,后来郁英的小超市干起来后,黄绍辉全然忘了之前的狠话,经常跑到郁英的小超市来撒泼耍混。
郁英纠正了黄绍辉好几次,不仅挨骂还挨打,最终是心灰意冷,不想再和黄家的人扯上关系,只每月给抚养费,只是即便这样,黄绍辉也总是三五时的跑到店里连吃带拿的。
郁绵被黄天的话气疯了,身躯颤抖着,也逐渐歇斯底里:“你说什么呢,再敢这样说,我打你你信不信?”
黄天不仅目中无人,还主动挑衅:“打我?你打呀,你只要敢动手,把你们全都抓进去。”
他们就等着郁绵他们主动动手,这样就有理有据,再加上医院的添油加醋,所有人都逃不掉责任,届时,他们就能提各种要求,不怕郁绵他们不妥协。
郁英拽住郁绵握成拳头的手,声色虚弱也温和:“别生气,也别冲动。”
可这让郁绵怎么能不生气嘛,他现在看着这些人,五脏六腑都是沸腾的,怒气压在心底,却直冲脑门儿,多想直接撞过去,和他们拼命。
黄绍辉眼珠子一转:“不是想转院吗?可以呀。”
他倒是不知道,一直以来窝窝囊囊的郁绵居然能在外头挣那么多钱,能让他从中捞那么多。
他听医院的人说,事情要闹大了,是时候收手了,黄绍辉也决定就这样。
“你把那套房子写到我的名下,再给我转八万,当做前些年给我的抚养费。”
“你做梦!”
郁英早对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儿子失望透顶了,刚才还劝郁绵不要生气,此刻就气得咆哮,还青筋暴起。
她前些年有给黄绍辉抚养费,还被黄绍辉勒索了几笔,后来见郁绵和郁妙灵逐渐长大,用钱的地方会更多,除了抚养费,就再不想给黄绍辉任何东西了。
郁英一拒绝,黄绍辉也暴露凶恶嘴脸:“不给我你还想给谁?自己的儿子不疼去疼别人,你还真是脑子不清醒,浑身上下都有病。”
郁绵虽然信任秦执郢,但他知道需要花时间,他现在,是半点都不想和这群人再沾上关系。
而且,他能看出来,黄家有了退一步的想法,他就先用钱稳住这些人,再秋后算账。
至于花了秦执郢的钱……
他都欠秦执郢那么多了,只能以后再慢慢还了。
郁绵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咬着牙同意:“好。房子给你,八万也给你。”
可黄绍辉见郁绵答应得那么爽快,一时间都觉得自己要价太少,亏得心疼。
他可是知道郁英那个二弟,去了一趟海城回来,日子就过得潇洒了,只是前两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运气不好被关进去了。
郁绵挺起胸脯,态度决绝,目光也凌厉扫过人:“现在就立字据,你跟我去银行取钱。”
郁绵和黄绍辉各带了两个人去医院对面的银行,郁绵上柜台取钱的时候,黄绍辉还想着往里挤,却被大胡子狠狠一拳砸在胸口上。
看得出来,大胡子是混社会的,身上的痞气比黄绍辉带来的那些不入流的强多了,在医院受了气,心底憋屈,所以那一拳,是下了狠手的。
“在医院我还怕你,再敢给我挤,打不死你。”
黄绍辉捂着胸口咳嗽,贼兮兮的眼珠直往柜台处瞄,似乎真想看到郁绵的余额和密码。
郁绵快速取了钱,不多不少,八捆,他装在柜员给他的袋子里,转手又给了黄绍辉。
拿到钱后,黄绍辉立刻清点数额,就怕郁绵诳他,放些练功券在里头,边点还真忍不住打探:“你在外到底干什么,挣了这多钱?”
就这挣钱的速度,不亚于抢银行了,他都动了心思,要不要先讨好着点郁绵,让郁绵拉自己入伙后再和郁家的人撕破脸。
郁绵停下脚步,凝视人时,眼底是森森寒意,嫩红的唇翕动着:“在外……杀人。”
那一刹那,黄绍辉还真被郁绵那副样子给唬住了。
刚进入医院,暖气就暖得郁绵感躺在棉絮暖和的床上一样,不过,这医院这么黑心,迟早倒闭了才好。
似乎是老天听到了郁绵的祈祷,电梯刚停在楼层,郁绵就看到有两位医生和三位护士被两个戴着工牌的人带走。
不仅如此,黄家的人,连带着那些精神小伙,都排排站在病房门外,埋着脑袋,先前的狂妄自大再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谨小慎微。
黄天刚想说话,就被戴工牌的一人呵止:“把嘴闭上,还敢妨碍公务?”
黄绍辉见势不对,就退回到了电梯中,想开溜,不过大胡子也机敏警惕,半个身体直接挤入了快要闭合的电梯门里,两三下就把黄绍辉治得服服帖帖的。
皮带一抽,黄绍辉就被捆了起来,被踢出了电梯。
而那八万块,再次回到了郁绵手里。
郁绵愣愣的,怔了怔神儿,乌眸杏眼直直望着病房,他似有所感,立刻往病房里挤,只是没等他进去,就出来一个人,身姿颀长,体态挺拔。
郁绵一时没收住脚,险些撞倒在陶垣身上,还得是陶垣眼疾手快,既闪得快,没有和郁绵产生肢体接触,又将人扶住,没让人摔着。
趔趄后,郁绵慢半拍地抬头,落入一双含笑温润的眉眼中。
陶垣礼貌笑着,念了一声:“郁绵。”
在看到陶垣的那一刻,郁绵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不少,他还想往里挤,就看见几人将坐在轮椅上的郁英推了出来。
郁妙灵跟在身后,激动得一下就奔了出来,揪住郁绵的手:“哥,你老板来得太及时了,还带来了人,一下子就把医院和黄家那些人都制住了。”
顷刻间,郁绵又被惊喜砸得头晕眼花,整个人云里雾里的,挪动着步子就往屋内走,寻找着那张明明昨晚才见过,此刻又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秦执郢走在最后,穿了一身暖和的大衣,但仍旧有风尘仆仆的霜寒感,发丝微扬,点漆似的眸如墨玉,远山眉轻挑,郁绵走过去,就不管不顾抱住了人。
郁绵其实很脆弱他的底色并不坚强,而是需要人保护,此刻嗅到秦执郢身上熟悉的木质冷香,浅浅的,却很安心。
让他本雕铸得本就不堪一击的小城堡,瞬间土崩瓦解。
秦执郢手扣在郁绵后颈,轻轻摩挲了两下,下颌抵住脑袋,缓和着性感的嗓音安抚:“受委屈了?听说宝宝受了好多气,有没有哭?”
郁绵先前确实掉过两滴眼泪,不过更多的是气愤,而现在,被秦执郢这么一说,眼眶都酸溜溜湿答答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
或许是因为秦执郢的怀抱是暖融融的,他依赖,又或者,秦执郢的音色太特殊了,既有温柔,也有年长者的抚慰和稳妥,直击郁绵灵魂缺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