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吧,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邵庭阳已经习惯了,一只腿压在他背上防止这人乱动,“揉开就不疼了,听话。”
“……”
听你大爷的。
按完,顾晏津腿上火辣辣的,也没什么叫喊的力气了,脸上都是汗。
他本想帮忙擦一擦,但忘记了自己手上都是红花油,等手伸出去时,邵庭阳看到他一脸嫌弃的表情才意识到,便又收了回去。
“难闻死了。”他嘟囔道。
邵庭阳没说话。
其实他刚才也听得出了一身的汗,只是面上还能维持着镇定,“躺着好好歇会儿吧,我去扔垃圾。”
顾晏津把头抬起来,“哎!”
他那一声喊得短而促,邵庭阳停住脚步,听他噎了好几次、才开口:“你等下去找服务员要几个打包盒,顺便把……的费用结了。”
钱虽然没多少,但酒店是剧组租的,按月结账,他不想回头财务对账的时候发现多了这一笔,太私密、也太尴尬了。
他不忘叮嘱,“别忘了拿发.票。”
想得还挺细。
邵庭阳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但没让顾晏津看见,“知道了,你休息吧。”
他把卧室客厅和厨房的垃圾袋扎好,顺便把昨晚脱下来的衣服放到袋子里,准备叫人拿去烘洗。
过了一会儿,顾晏津听见关门声。
顾晏津看着天花板,一安静下来,他忽然想到一件早就被他遗忘的事,今天走不了,可能得改明天的车票。
他赶紧打开订票软件,一点进去就看到订的那班车次在二十分钟前就发车开走了。
横店地方小,出行就只有两种方案,要么动车要么飞机。A市离得近,义乌机场根本没有直达的,中转还要几个小时,还是动车更方便。但方便也是相对而言的,得先走一个多小时的高速去义乌站,再坐两个多小时的动车回A市。
车票不贵,只是顾晏津不喜欢意外。
顾晏津习惯握在手里踏踏实实的感觉,但他的性格又注定了和划线外的人泾渭分明,掌控欲和占有欲再强也不会越过雷池半分。他希望最好一切都明码标价,这样他在伸手拿取时才能清楚地计算到他要付出多少酬劳。
但邵庭阳总是给他带来意外。
他也想过和邵庭阳在一起他要付出什么代价,想来想去也不知道。
顾晏津讨厌这种未知的感觉,但如果是和邵庭阳一起过随遇而安的日子,他愿意。
·
邵庭阳下楼清了账单,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蒋明,两个人聊了一会儿。
“说起来,昨天是顾导的生日吧?”他好奇地问,“我听说顾导不喜欢别人给他过,都没敢在昨天给他发,今天偷摸着发了条消息。邵哥,你和顾导认识挺久的了,这事是真的吗?”
他这话问得有些太亲近了,不设防备,邵庭阳都不禁侧目。
“……谁和你说的?”
“统筹姐姐告诉我的。”蒋明竹筒倒豆子直接说了,“我问她顾导什么时候走,想在他走之前买个礼物祝贺一下。但她让我不要买,就当不知道。”
邵庭阳嗯了一声,“这事你就当没听过,以后也不要给他发这类的消息。”
蒋明懂事地点点头,有了答案后,还是忍不住追问:“为什么呀?”
抓着前辈演员一味地好奇另一个导演的私事,这话其实有些不知轻重,但蒋明也没有那么呆傻,他虽然没见过什么风浪,但也有种年轻人自有的直觉。
虽然外面都在传这两人闹掰的传闻,但如果真的不合,邵哥还会给顾导带早饭吗,顾导还会收留邵哥介绍的他吗?蒋明觉得不太可能。
他是觉得邵庭阳和顾晏津关系挺亲近,邵哥又很可靠才这么问的。
邵庭阳回答:“顾导不喜欢过生日。”
这句话其实挺官方也挺敷衍的,但耐不住邵庭阳的语气太有欺骗性了。
他本来面相就长得很晴朗,性格又好,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待人又真诚,哪怕是敷衍人的话也说得像真心实意。
蒋明一脸了然,邵庭阳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个什么,但他没再追问了。
等电梯停到一楼,两人一同进去,邵庭阳下意识地要去按顾晏津那一层楼,镜面的电梯墙壁清晰地照出了蒋明的脸。他反应过来,先按了自己那一层。
“对了,邵哥你还没回去吗?”蒋明问。
“嗯,有些事要处理。”邵庭阳自然道,“你呢?你也没回。”
“我经纪人让我在这儿待着找找机会,看看能不能面上个客串啊啥的,反正有的是时间嘛。”蒋明开朗道,还说了个玩笑,“说不定还能碰上顾导呢。”
蒋明出身不太好,经纪约落在一个没什么作为的小公司里,带他的人也不怎么管他,每个月挣得还没有贴进去得多。
他想和顾晏津搞好关系也无可厚非。
“……嗯。”
电梯叮地响了一声,蒋明楼层比较低,跟他摆手告别,“邵哥,那咱们下周见!”
邵庭阳也抬了抬手,然后在电梯合上后,把层数改到了顾晏津那层。
顾晏津还在床上躺着,他今天跟找到贝壳的寄居蟹一样,是一步都不肯出来了,听见门的响动也没起身。
“回来了?”他头也不抬地问。
邵庭阳应了一声,却没往卧室来,脚步声停在了客厅。
顾晏津没在意,还在看手机上播放的奥斯卡小短片,想着他忙完应该就进来了,结果播完两三遍,还是没见着人影。
不一会儿,客厅响起隐隐的说话声。
应该是邵庭阳在给经纪人发语音消息。
好吧,有公事要忙。
顾晏津想,再等他十五分钟算了。
但几分钟后,邵庭阳在客厅里打起了电话,话说得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顾晏津听了半天,猜可能是制片人的电话。
说起来,邵庭阳下部戏到现在还没影,不是没戏拍、是在挑选。以他现在的流量和咖位来看,制片人亲自打电话过来游说也不奇怪。
但这得说到什么时候?
顾晏津又等了几分钟,邵庭阳还在电话里跟制片人打太极。他听着听着,有点坐不住了,就慢吞吞地下床,走去客厅。
邵庭阳抬眼,那神情说意外也不像意外。
“是,余总对我一直很好,我知道……”
听着这番官话,顾晏津翻了个白眼,搭拉着拖鞋走到沙发面前,抬起膝盖杵了一下邵庭阳的腿。邵庭阳便把曲着的那条放下来。
顾晏津顺势坐到他身边。
“老实跟您说,其实我下半年档期有是有,但您应该也知道,上我半年太忙了,无缝进了两个组,现在还在录综艺,我是真想休息休息……不是钱的事,真不是。”
邵庭阳换了只手接电话,让顾晏津靠得更舒服些。顾晏津指了指腰的位置,他的手便伸进衣服里、用他能适应的力道给他按摩。
“是,我知道您能等,只是我觉得我自己都说不好的事,给个空头支票让剧组上上下下等我半年,这不厚道。”
邵庭阳垂下视线,看见他张开唇无声地问“哪个剧组”,他没回答。顾晏津不太高兴,报复心起了,环着他的腰凑上去吻他的唇角。
不亲热,就跟鸟一样地啄吻。
有一下没一下。
“嗯,我明白。”听着耳边苦口婆心的劝说,邵庭阳有些心不在焉,“这样……如果到时候你们还没有定下来,我正好有档期的话,就去试一试,您觉得怎么样?如果导演觉得不合适,那也不算浪费了您的时间。”
“嗯,嗯,好,一定一定。”
“好的……再见。”
电话挂断,一秒的迟疑都没有,邵庭阳托着顾晏津的脸吻了下去,甚至能感受到鼻息间萦绕的热气。箍着顾晏津腰的那双手很紧,险些将他压得陷进沙发里。
再起来时,顾晏津安静多了。
前天没睡够、昨天根本没睡,也就今天早上眯了一会儿,吃过饭后又有点困了。
邵庭阳堆了快一天的工作没处理,微信上全是消息,顾晏津也不想回卧室了,就这样在沙发上补了个午觉。
空调温度低,温度打高了顾晏津又嫌热,邵庭阳就给他盖了条毯子。
醒来时,才下午三点。
顾晏津睡饱了,也起来干活。
工作的时候他不想分心,两个人便各自坐在沙发的一端,都对着手机处理事情。
梁映和赵尔欣问他到家了没有,唐遥还约他明天晚上出去吃烧烤,说自己放假了。顾晏津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还留在横店,挨个复制。唐遥没说什么,梁映哦了一声。
挺意味深长的。
顾晏津假装没看到,也没再回。
现在这关系如何他自己都没理得清呢,脑子乱得很,还是别让梁映添乱了吧。
倒是助理的消息不能不回。
是工作上的事。
这几个月顾晏津一直在找原创剧本,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后来陈世杰给他推荐了一个当编剧的朋友,顾晏津看完本子就对上眼了。
说实话,这人内容挺不错,想法很出奇,但就是有时候太光怪陆离了,看得人莫名其妙,别说能不能搬到大荧幕,可能审核那块都过不了。
顾晏津甚至还问过陈世杰,他那朋友该不会有吸du的爱好。有些导演和编剧在灵感枯竭时会食用一些du品,这在圈内不是什么特别少见的事,有时候人不正常了,写出来拍出来的东西就格外有灵气。
这个剧本就给他这种感觉。
还好陈世杰说没有。
顾晏津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这更麻烦,没吸还能写出这种东西,那很有可能精神状况不太好,这种人往往多偏执。
很多人不了解的人总说顾晏津离经叛道,但其实不是,他只是性格孤僻怪异一些,但和所谓的“离经叛道”还差的很远。
陈世杰才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他本来就是一个比较独、比较孤的人,随心所欲,否则也不会执着于拍自然人文纪录片,把自己磨成了一个苦行僧。
能和他志同道合的朋友自然也是有几分相似的,这个对作品有自己的执着和见解的“真叛道”,碰上一个在工作中也很强势、但稍微比他懂一些市场和美学的“假离经”,中间少了几分共鸣,多了几分吵闹,说不了两句话就满是火药味,最后不欢而散。
但凡这个本子再乏味一些,顾晏津也不会执着不放;又或者顾晏津要求再低一些,那对方也能好好说上话。偏偏这两人都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脾气,又同时是陈世杰的朋友,中间沟通就多了许多困难。
到后来,顾晏津都懒得直接和他交接了,有什么修改问题就交给助理,让他去转达。那人发什么牢骚,助理也能及时筛掉那些屁话,把有用的东西汇总给他。
看在陈世杰的面子上,顾晏津不是很想和他多争论什么。但前提是,剧本得磨到他觉得合适的水平。
助理发给他的这版是之前他让对方修改的旧稿,中间拖延了半个多月,总算是交出来了。顾晏津起初还躺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看新版剧本,但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