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这是不止回应了范愚的请求,还遵循了它自己的培养计划——
范愚本来只是打算临帖,瞧见紧紧贴合的字帖与新纸,才意识到这是得先描红。
练了几年颜体,他如今落笔早已不再软趴无力,看起来工整美观,起码用在科考答卷时断不会拖什么后腿。
只是一种字体写久了就自然有了惯性,描完第一个字,范愚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系统的安排还是很有道理的。
哪怕小小地走个神,笔下的字就没法与光影形成的字帖相重合,他只能努力和已经养成的习惯作抗争。
一边描红,一边还得在心中思考比较两种字体的差别,好为临帖作点准备。
还在写第一页,最后一个字不过写了一半,范愚就听见了身后收拾桌面的声音。
同窗们细碎的交谈声也逐渐响起来,余光还能扫到几个同样穿着青布长衫的身影向着门外走去。
认认真真完成最后几笔,浮在纸面上的光影倏地散成了光粒。
暂且没顾上去看系统中有无点评,范愚也开始收拾满桌的纸张。
一日的课业至此为止,该是用晚餐的时候了。
等到他与祝赫和汤铭山两人一起走出课室,恰好瞧见漫天霞光,好看得很。
正要走进饭堂,范愚的肩膀教后边上来的人轻轻拍了拍。
“你便是范愚罢?”
是个陌生的声音,转过头去瞧,模样也从未见过。范愚带着疑惑点了点头。
“难怪那人说只管寻最矮的那个学生便好。”陌生人嘟囔了一句,只是压低的声音还是被三人听见。
祝赫顿时轻笑出声,还是汤铭山好意搭上范愚的肩,开口安慰:“阿愚莫恼,不妨当作夸你少年天才来听。”
只是安慰中同样能听出来一点笑意。
范愚撇了撇嘴,倒也没多恼,总归年岁还小,再过些年自然不会还是人群里头最矮的那个。
面前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嘟囔教正主听了个正着,匆忙道歉,又说明了来意:“门口有位郎君寻你,进不来门于是托我来传话。”
话已经传到,反而勾起来范愚一头雾水。
猜不出来会是谁来寻自己,又不好教人空等,范愚只得让同伴先去用晚餐,自己则快步往着门口走去。
门口,叶质安站得笔挺,正好也着了一身青衣,看起来还有些像是府学的学生。
才刚暗暗赞完这人的通身气度,范愚的目光就被叶质安手中提着的药给吸引住了。
“阿愚,这些天我与师傅一道在医书里头翻找了许久,但并无所获。”远远瞧见范愚的身影,叶质安上前了两步,没等他提起来药就主动开口道,面上还带着点愧疚与担忧。
范愚闻言愣了愣神,一时没听懂。
看出来了他的迷茫神色,叶质安轻摇了摇头,提醒道:“回回科举都昏过去之事。”
而后将药塞到范愚怀里,补充道:“是调理身体用的,至于脉象瞧着正常、人却昏迷的奇怪病症,还得等我再查查医书。”
范愚这才懂了这人的愧疚因何而来,可受到系统的限制又没法说出口事实,一时间自己也跟着内疚起来。
眼看着少年郎要转身离开,忙出声拦了拦:“倒也不是回回科举都昏过去,府试便没有,县试是因为不慎着了凉加上身子弱。”
没法解释清楚,他就只能说明一下“奇怪病症”只是犯了一回而已,起码能把这个回回科考都昏迷的印象消除一下。
“那也不成,不找出来法子,若是再犯上一次,到时又是束手无策。”
听出来了范愚话中的劝阻,虽然不知为何这人看上去对莫名的病症并没有担忧,但身为医者,叶质安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正好我每旬都要来一趟平昌县,阿愚是有旬假的罢?不如每旬到状元楼见一次,也好帮你诊脉。”
明明说的话是在提建议,口吻却分明不容拒绝。
知道少年原先只是每月来一回,如今特意改作一旬一次,范愚只能接下来他的好意。
道过谢,捧着药要往回走,又被身后的人给叫住。
“阿愚,等等。这会儿来寻你想来耽误了晚餐,方才途径状元楼,顺便给你带了些餐食。”
右手提着的食盒也被转到了范愚手里。
这下两手中的东西都已经空了,叶质安面上带着笑,挥手同人道别。
等到看着范愚一手提食盒,一手抱着怀中的药,走进府学门之后,他才转身离开。
而范愚进了门,面上的表情就纠结了起来,脸都皱成了一团。
状元楼的餐食味道一直很合他意,可怀里的药,就不知道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了。
离上回喝到古怪味道的药已经隔了许久,叶质安怕是又研究出来新品了罢?
原本还以为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估计不必再频繁喝药,没成想因为系统升级昏了一回,直接搅得人送药上门。
范愚叹了口气,而后把注意力转向了食盒。既然不必再去一趟饭堂,索性就直接提着回屋了。
把药放到一边,范愚打开了食盒开始享受美味。
才刚往口中送了没几筷,屋门就被人轻敲了两下。
范愚有些不舍地放下筷子,起身开门,而后就瞧见照旧扬着下巴的骄矜少年出现在自己面前。
“白洛?”
一时猜不出这人为何会来敲自己的屋门,范愚直呼了少年的名字,声音里头带着点惊讶。
白洛点了点头,权当作已经打了招呼,没得到范愚的邀请就从他身旁径直走进了屋里头。
等到瞧见了桌上的餐食,这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行为的失礼。
范愚合个门的功夫,白洛由耳根泛起来浅浅的红,转瞬就攀上了面颊,连带着细长的脖颈,也跟着变得鲜艳起来。
“我以为,你已经用完晚餐了。”声音放轻不少,明显能听出来害臊之意。
人已经在屋里,也不好赶出去,范愚只得加快了用餐的速度,心里为不能细细品尝美味而颇感失望。
于是语气也就并不太好:“白兄来寻我是有何事?”
白洛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来意,原本已经褪下的红晕随着这话又腾了起来,勉强维持着扬起的下巴终于放了下来,平视范愚,开口道:“课上的算术,你还有少许没讲完。”
话说了一半就停顿住,直到发现范愚没有主动接话的意思,他才咬了咬下唇,露出来一点恼意,继续道:“来寻你是想探讨一番。”
没等范愚拒绝,就从袖间取出来张写满了小字的纸。
舒展开之后,白洛指着上边没太听懂、范愚后来又没有讲到的地方,就开始自顾自询问。
一副被家中长辈给宠坏了的小少爷模样,只以为旁人都该满足他的要求。
正好祝赫也用完餐回来,推门而入之时恰恰撞上这段。
不知晓前情,他就只以为是两人在友好探讨。
拖了张椅子坐到范愚身旁,一边道:“阿愚快讲讲,这段我也未曾听懂。”
不难,只是现实里头先生思路太过跳跃了点。
有受到系统限制的虚拟人讲授过后,范愚自然是懂的,就这么开口却还有点不甘,于是瞪了眼白洛才开始。
白洛倒是毫无所觉,面上满是疑惑得解的欣喜。
一处讲完,还继续在纸上翻找做了标记之处,继续提新的问题。
看着祝赫眼中丝毫不比白洛少的求知欲,范愚叹了口气,任命地开始耐心讲解起来。
不过小少爷倒也没有这么不通人情世故。
离开之前,白洛从袖中取出来了方精致的墨锭,摆在桌上,朝它努了努嘴道:“谢礼。”
第43章
白洛这一来, 占用了不少时间。等他终于问完问题走出门,屋外已经夜色深沉。
范愚收好墨锭,视线转到了方才放在一边的药上, 不由皱了皱眉。
“方才来寻你的是那位神医的弟子?”祝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瞧见药,于是发问道。
将药拿到手中,范愚犹豫着今日要不要喝上一剂,一边点头作为回答。
“可是宋神医已经知晓上回昏过去的病因, 才支使弟子抓了药送来?”
和叶质安一样, 祝赫的关注点也在范愚明明昏迷了却诊不出来病因的事儿上, 话间满是期待。
“说是病症太古怪, 暂且还未得解。这药是接着调理身体用的。”
这回答让他面上明显露出来失望之色。
范愚的眉蹙得更紧了, 每回有人传达对这事儿的关心,都会让他多出来一丝愧疚。
想象不出系统从光屏升级到空间之后, 如果再升级还能变出来什么形态, 范愚下意识觉得应当不会有第二次昏迷。
便是还能再变出全新的模样,以他如今攒着的经验来看, 离下回升级也起码还得过上数年。
不管怎么说, 他们眼中奇怪的病症最近都不会再复发。
但为了让人安心, 范愚只得承诺道:“往后一定注意身体, 不会再昏上一次了。”
虽然本心是觉着已经调理得差不多,比之常人也没差几分。
话是这么说, 能晚一日喝药也好。
仗着天色已经很晚,这会儿再去煎药的话,待收拾完了又得晚睡,范愚索性就放下了拿在手中的药,决定等到次日再煎。
在系统与现实之间来回折腾了数次, 受了考核,又给众人讲了许久的算术,一整天下来,身体上不免已经感觉到了疲惫。
打理完自己,再仰着摔到床榻上,范愚拿脸蹭了蹭柔软的被褥,不由发出来一声舒适的叹息。
而另一边的床榻上,祝赫也已经躺了下来,倚在烛火摇曳的光影之中,手里执着书,正在轻声记诵。
范愚没打算在现实中取出书来读,把自己缩进被窝,舒展了身体,而后阖上双眼,佯装出来要入睡的模样。
实则意识进了系统空间里。
被叶质安叫去了府学门口,回来又被白洛缠了许久,他还没来得及看头一次练习柳体的结果呢。
和范愚猜想的一样,上回经营明明已经结束,这会儿要踏进书法课室却并没有受到光屏的阻碍,不必重新开始一次经营。
迈入课室,里边正有面光屏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