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262章

戚檐陷进黑暗里,须臾有很细的一点光亮自布袋缝隙里钻进来,他方要睁眼,先有一盆透心凉的冷水迎头浇下。

水是盐水,滚过伤口时身上火辣辣地疼。

布袋很快给人摘了去。

“嘶……”戚檐拧眉睁眼,神经还在不断向大脑输送强烈的痛苦,可他的理智却已催他研究起周遭的环境。

这儿砌墙用的仍是这里随处可见的长方石头,他地墙上苔藓都鲜明可见,这儿的墙却拿油漆刷白了,像是古迹上突兀的“到此一游”一般,真不如啥也不画。

屋里布置简单,就只有一面镜墙与一张长桌,两张椅。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审讯室。

有一身材健硕的审讯警官坐在他对面,戚檐不知那镜墙后边还藏着多少双眼睛,只含笑扫过。

他本身就不在乎旁人视线,多年的班干部及学生会经验更让他对特别的关注免疫,更别提他大学学的还是生物学,是如何也没可能怕那些个多细胞生物向他投来的好奇视线。

手被捆在腰后,绳子结实,打的是死挣不开的八字结。

可戚檐仍像是回到自个儿家似的,轻松吹个口哨,吊儿郎当说:“叔,我真是无辜的,您就放我一马呗!”

他知道这般混子行径最易招打,可是这般作为也更能引发那些个警官的负面情绪。负面情绪的累积多会将人引向愤怒,而愤怒的人最擅长做的事除了动手,便是口无遮拦。

果不其然,他登时挨了一记掌掴。

唇角磕到牙上冒了血,若非他还有一定的卫生观念,早一口血沫啐去那人面上了。

可他还有更气人的损招。

“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他喊个没完没了,给那审讯警官气得够呛,迳自骂道:“你个黄毛小子,杀了人不知道认罪,竟还在这儿撒泼!”

说着又揍上一拳:“上回你爸死了,我就怀疑不是XX杀的,而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这回让我逮着了尾巴,我看你怎么逃!!”

他爸死了?被谁杀了?

戚檐被揍得向右边倾了倾,他伸舌舔过发麻的牙根,确认牙齿都还安好,才继续说:“你有证据吗?”

“你个臭不要脸的!”那警官怒不可遏,猛然揪住他的衣领,不曾想那面镜墙忽而被人叩响。那警官身子一僵,终于泄气倒回椅上。

警官交叉着手指,瞪了他好一会儿,才说:“蒋工死的时候你在哪儿?”

戚檐笑答:“听从那死人的吩咐,去尤老爹那儿买药。”

“什么药?”

“我不知道啊,我是头一回在他手底下干活。他让我去找老爹拿药,老爹便把药放在个带锁箱子里给我。说到底,药就没过我的手,哪怕是日后真查出点什么,也不是我的锅,你们倒不如去把尤老爹抓来审审。”

“你说我就信?搞不好你就是在里头掺了毒!”警官将桌子打得哐哐响。

戚檐见状转了话锋:“叔,您知道蒋哥和他妈是怎么个情况么?”

“你管人家妈干嘛!还想污蔑她不成?告诉你!她早死了!”

那警官又喊:“你杀了蒋工!”

“我没杀。”戚檐耸肩说,“您抓我前也不调查调查,我可是因为害怕深水池区的溺死鬼和那逃跑了的重犯104号,这才跑来给蒋工打杂的。”

“你是杀人犯。”警官重复着,像是在给他洗脑。

“您要是在法庭上说这般话,准得挨法官锤子。”戚檐摆出个颇不屑的姿态,“您有证据吗?——没有?那可好了。疑罪从无,您所说的不过是武断结论,不过是您的主观臆想。”

“在你昏迷期间,我们调查过街道附近的录像,证据显示那段时间只有你一人出入过蒋工家!”

“等等哈……咱们这潜水艇,杀人犯会如何?”戚檐后知后觉地问。

“废话,当然是处死!”那审讯警官嫌恶地瞧他一眼。

“蒋工是自杀。”戚檐一口咬死。

警官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说:“蒋工性格内敛,从没同旁人结仇。”

那叫内敛?

戚檐在心底笑了一阵,说:“那对了,我也没和他结仇。”

“你是激情杀人!”审讯警官又说。

“你没证据。”戚檐还是笑。

那审讯警官瞪着眼,狞笑着压低了怒声。他撑桌凑近戚檐,直叫戚檐看清他眼底满当当的火气,他说:“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辩解不得,就能叫你死——!”

说罢他自口袋里抽出了一柄美工刀,极迅速伸向戚檐的嘴。

砰——

铁门开了,探入个年轻的脑袋。

第235章

那小警员一张鹅蛋脸,生面孔,他拿棍棒把门敲了敲:“诶,大哥,放人吧。外头有人给他作证,说蒋工死时他真不在场。”

“谁?”审讯警官显然不大相信。

“小卖部那老爹!说他算着点钟呢,蒋工死那会儿,这姓戚的还在他那儿买药。”

须臾又有一个胖警官匆匆探进个脑袋,说:“放人快放人!验尸结果出来了,说人蒋工是自杀。——哎哟,咋把人打成这样了!”

“可疼了,还以为要被打死了呢……”戚檐得了便宜还卖乖,“艇里规矩说杀人偿命,你们来得再晚些,我人头就落地了!警官还说要割了我的舌头呢。”

“靠——!”那审讯的警官骂了声,骂的却非戚檐,是他自个儿,“既然人证物证都有,当时那报警电话咋还说得板上钉钉似的?说的可是他亲眼瞧见戚檐动手杀人呢!”

小警员耸耸肩,说:“我也觉得奇怪呢,特意问了通话员,他说报警人用的是街上的公用电话。”

戚檐的双手还绑在椅子后,他舔了舔被开裂的唇角,想着,会是【亲缘相杀症】的缘故么?

“哪条街?”他问。

“三所一库前的那条街!”年轻警员答说,看戚檐疑惑,又补充道,“就是【科考实践所】、【生物观察所】、【疾病研究所】、【装备库】前的那条街!”

胖警官瞪大眼:“我天呢,小子……你是和咱们艇里的中等阶级起了啥冲突么?”

“我也得先同他们有点接触才行好么!”戚檐皱眉佯装无辜。

“哈!”审讯警官冷笑一声,“装,你可劲给老子装!”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觉得我还认识里头人?”戚檐挑着眉,那胖警官一给他松绑,他的腿便架上了桌。

“告诉你,老子早把你的底细摸透了!”那审讯警官竖着眉,“【科考实践所】有你弟韩大夫,【生物观察所】有你的恩人文研究员,【疾病研究所】有你前任白研究员,【装备库】还有——你暧昧对象沈警卫!”

“哦,报警的人就在他四人里边?”戚檐眯眼一笑,“谢谢您啊。”

如果提供虚假警情者是受到了【亲缘相杀症】的影响,那么这四人当中,最有可能的当然是他家老三韩大夫,可若是老二就在那剩下的三人当中呢?

两个恋人,一个恩人,谁有可能是他弟弟?

如果是恋人,那活脱脱的乱|伦;这样看来,或许老二是他恩人文侪的可能性还大些。

可若是那人报警仅仅是因为私仇呢?就比如那对他莫名执着的小白。

“快快放人,长官来了!!! 就找那姓戚的!”审讯室的铁门再一次被敲响。

哈……

戚檐的笑意更深了,他还认识这艇里的高等阶级呢?

***

有阵子没好好走路,这会儿把脚放去地上,步子都有些飘。

戚檐吹着口哨在警局里慢悠悠地晃,直到那审讯警官一把将他推出大门,差些跌去长官身上。

“快些滚蛋!”那警官言罢,冲长官利利索索地敬了个礼。

“诶,”戚檐笑嘻嘻地看向来人,却是一怔,“杨姐?怎么是……啊……您怎么来了?”

杨姐将直挺的背往下压了压,说:“哎呦,小祖宗!你还不快小点声!”

戚檐于是弯腰,那么高的个子,直缩得比杨姐还矮些:“姐,您说。”

“知道你给人请警局去了,你那些个狱警老同事都不干了,说要是不把你辞了,他们就一块辞职去!——这都没事儿啊,姐帮你在【装备库】找了份新活儿,你现在快些回狱警宿舍取了身份证,到【装备库】报道去!”

沈道爷看守的那【装备库】?

杨姐真是在这世界里也不忘撮合王虔和那位道爷呐!

戚檐懒得同她周旋,索性道:“您为啥那么想撮合我和沈道……呃、沈警卫?”

杨姐眼神似乎有些闪躲,后来给那戚檐又逼问几嘴,终于忍不住喊道:“哪是我想,是……”

她忙捂住了嘴。

戚檐啧一声,不是杨姐想撮合,那是谁想?

是沈道爷自个儿想?

见杨姐颤抖地拿手堵着唇,他于是冲她挥了挥手,说:“姐,我走了啊,取身份证报道去!

***

戚檐回宿舍,给他开门的人是朱廉,也就是当初常生大楼的“朱大师”。

他在门口蹭了蹭鞋上的污泥,心想这竟是他在被104号袭击后头一次回到宿舍。

当初事态紧急,他还没来得及将宿舍内部好好搜查一番,这会儿那朱廉又在场,办起事来估摸免不得束手束脚。

这潜水艇的舷窗以外始终一片黢黑,被隔绝在外的众生同他们好似相隔甚远,当他将眼睛粘贴玻璃去,只能窥见大片大片灰暗的影子。

他没工夫伤春悲秋,看见窗就想到死。

究竟要如何才能进入那片水域并成功溺死呢?

他冷不丁问朱廉:“我们能到海里去么?”

“傻子,送死去啊?”朱廉瘫在床上看报纸,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出不去的,门窗都锁死喽!”

“没有人有钥匙么?”

“104号还把你脑袋砸坏了啊?咋问我这种废话……咱们上潜水艇的时候长官说得明明白白,此地是‘有去无回’!咱遗书都交上去了,事到如今,你反悔顶个屁用?!哪怕那104号在艇中搞无差别杀人,咱们也没可能出去!”

朱廉将色彩鲜艳的糖纸揉作一团砸去了戚檐的后脑勺上,戚檐下意识俯身将那东西捡起来,展开,前后仔仔细细确认过没有线索这才扔进纸篓里。

窗外始终是夜色,潜水艇内瞧不见时钟,再加上24小时通明的灯,最大的坏处在于——无法判断当下的准确时间。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