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模样如何,是熟人么?”
“雾太大,看不清他的脸。”
“那你怎么就确信他是阿毛?”
文侪答不上来,撇过头去,问:“秦老板呢?”
“你盯着窗子发愣的时候回去了,她说搞不懂你,似乎也是什么都没瞧见的样子。”戚檐像是给猫顺毛那样,一下接一下,温柔地抚着文侪的脊背。
见文侪不搭理他,便将脸颊贴了上去,细细感受文侪的喘息与脉搏。
“心情不好?是你,还是你的原主?是因为那故事,还是那阿毛?亦或者……你的原主会存在于那个故事中么?”
文侪摇头,回过身,有意无意地瞥向戚檐颈部色泽愈发深的长疤,说:“时间不等人,咱们不在这里耗着了。”
说着,便要拽着戚檐往外去。
恰是那一瞬,萦绕【光明街区】的白雾忽叫滚烫又刺目的红给拨开,街区蓦地喧闹起来。
起初即便侧耳细听也听不着任何声音,片刻杂音却主动灌进耳中。
“救命,救命啊!着火啦!”
街上行人呜哇乱叫,若非戚檐拦着,文侪差些从二楼小露台往下跳。
文侪朝下伸伸手,拦住一个脑袋锃亮的住户:“叔,这是哪儿着了火?”
“三所一库那儿都快烧成灰喽!哎呦!”
有个白大褂经过,随口给他纠正了:“啥三所一库,分明是【守备库】出了事,别瞎给三所扣屎盆子!”
他这么一说,戚檐可就不让他走了:“哎呦,我可是【守备库】的新员工呀,那儿咋烧起来了?有人伤着没?”
白大褂驻步,说:“伤没伤着人我不清楚,总之人人都说不是因为意外失火,是有人故意纵火!”
“那样杨长官岂不是亏大发了?听说她在那儿存了好些东西的……”
白大褂古怪地瞅了他俩几眼,低声说:“我就好心告诉你们吧,有人说——这场火呀,就是杨长官她放的!”
“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杨长官不是老早就开始帮忙寄存装备了么!怎会说烧就烧呢?”戚檐进一步套话。
白大褂颇不耐烦:“爱信不信!除了我可还有不少人瞅着她了,当时她还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通话呢!”
文侪把戚檐的手扒拉回来,冲那位同行说:“辛苦您了——那么杨长官眼下还在那儿么?”
白大褂把手一挥:“不在了,不在了!那儿都成灰了!”
二人于是毕恭毕敬地把两位过路人送走。
“瞥一眼去?”戚檐勾勾文侪的手,
“正有此意。”文侪转身就领着戚檐往屋外跑。
***
二人跑至三所一库前一看,一点不假,塌的塌,倒的倒,多半已成灰。
“莫非杨姐是在替小白存装备么?怎么小白一死,她便匆匆忙忙把东西烧掉?”
戚檐原想同文侪交流交流意见,不料回头时身后人已不见了踪影,他困惑地朝前走几步,忽闻风响,再回身,一把匕首已插入他腹中。
看不清来人的脸。
“哥,给我你的头盖骨吧?制成项链挂上我的颈子,咱们永远不分离!”
——是老二。
戚檐倒下去,尚余一口气,怼回去:“自此你我阴阳两隔,这算什么不分离?”
“很快,很快,待我将你戴上脖子,我便去死!!”老二哈哈大笑,“咱们殊途同归!”
***
————[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5】
【解四谜:未完成】
【查清宿怨:未完成】
【还原死况:未完成】
【重生时间:未存盘·阴梦首日】
————【存盘点加载中……】————
***
再见又是尤老爹的铺子前。
戚檐得了蒋工的药,却不肯离开,直在那儿耗至文侪到来,再流里流气地冲老爹讨了纸笔。
“真是赔钱货!”老爹嘟囔着将东西递过去。
“在写什么?”文侪将脑袋搭去戚檐肩上看。
“王虔的死亡轨迹。”戚檐歪头蹭了蹭他的头发,又补充说,“咱们来到这长生艇后,总在做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在把王虔引向死亡。由于每次死亡都太过突然,甚至没办法还原死况,眼下捋一捋,省得重蹈覆辙。”
“首先,第一个选择是在王虔从水箱里出来,这时他作为狱警,面临两个选项——第一、去【深水池区】找【荀北】;第二、不接受找荀北的任务,被【蒋工】带去【操纵室】。由于目前我们重生点基本都在这一选项之后,且固定了选择蒋工那条路,所以对于这选项的分析先搁一搁,说不准再来一百回也不会再让我们重做这一选项。”
“接着,第二个选项,到老爹那儿买药后如何走,一、回蒋工那儿;二、留在老爹那儿,强制触发荀北表演。目前没有摆脱这俩选项的可能。”
“再接下来,第三个选项的随机性极大,即在所有受第二选项影响产生的强制性任务全部完成后,可以做出的选择。目前我们的选择有一、守备库报道;二、秦老板客栈。这俩选项皆不具有强制性,所以明显存在选项三四五六七……且第三选项还会决定是否能进行第四选项。”
戚檐说到此处,开始写流程——
【1、①狱警归队(荀北线) ②溺死鬼调查(王虔被咬死结局)】
【2、①狱警归队(蒋工线) ②蒋工帮手(蒋工线) ③守备库报道线(韩大夫死亡-王虔被老二杀死制链结局)】
【3、①狱警归队(蒋工线) ②蒋工帮手(老爹线—荀北死亡) ③秦老板客栈线(朱廉死亡) ④参与登山会(小白死亡-王虔被老二杀死制链结局)】
文侪瞅了瞅:“你不把最后咱们回到秦老板客栈并得知杨姐烧【守备库】归于一个选项⑤,为什么?”
戚檐答说:“直觉。我觉得杨姐火烧【守备库】这一行动是受小白的生死驱动的。”
“你觉得【装备库】里那些装备的真实主人是小白?”
戚檐点了头。
“喂喂喂!”尤老爹不知何时拿起电话的,这会儿已将话筒挂了回去。
老调重弹:“你俩快去【深水池区】吧!今儿阿北他……”
***
一切就如旧忆中那般进行,只是这回演出结束,戚文二人不再忙着离开,只久久坐于观众席,瞧着那撞死的【二脑】沉没下去,一切归于宁静。
凉风丝丝缕缕,蛇尾似的挠向戚檐的颈子:“当初咱们分析过,【二脑】可以锁定是老二,【四脑】不好判断是王虔还是老三韩大夫。无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他俩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关系。”
戚檐笑着停顿了一下:“先前咱们在常生大楼的牙科诊所时,韩大夫不是极肯定地说自己没有二哥么?不管王虔和老二什么关系,至少韩大夫和老二是异父异母。可是王虔阴梦有什么必要展示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的交互式线索?所以我偏向认为这【四脑】指的是王虔。”
文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捋:“那么就假设【四脑】是王虔,这样一来,如果老二是【小白】或是【沈道爷】,就算他喜欢王虔,也不涉及伦理方面的问题了。”
戚檐反应过来,笑起来:“你是在想老二那通喊着‘哥我爱你’的电话吧?——不过老二他小时候戾气极重,真没半点喜欢王虔的模样。”
文侪点点头:“我眼下拉你留在这【深水池区】,为的就是再看看这儿有没有暗示老二身份的线索……该说不说,单凭感觉,老二和小白的气质还挺像的。不过,关于家庭的线索既出现在荀北这里,他的嫌疑自然也小不了。”
“咱们第一局时荀北可是将我推下去喂‘溺死鬼’了,就因为这事,从【亲缘相杀症】方面入手,他的嫌疑最高。”戚檐瞥一眼黑黢黢的深水池,“哥,你说底下当真有‘溺死鬼’么?没准当初杀死我的是重犯104呢?其实那回死的感觉还不赖,疼痛仅有一瞬间,比被老二捉了要好太多了。”
文侪讨厌他动不动就谈死,没应。
这【深水池区】很是空旷,说起话来有隐隐的回声。
圈定该区大小的围墙上仅有两扇门,一扇是他们进来时经过的铁门,一扇是用高矮不一的木柴拼凑起来的柴门。
那柴门位置隐蔽,若非这回他们摸墙绕场一周,还真注意不到。
指腹压上木门的一刻,俩人都无端有些神志不清的征兆。
自门上的一条窄缝里往内看,里头景色与这潜水艇中钢筋水泥的现代化布置大不同。
柴门不带锁,轻轻一推便进去了。
内里摆设简单,类似于一个农家小院。院子正中央是一个石桌,角落则摆了两个米缸与三坛酒,满地是沙土,其间还有几个叫人莫名在意的凸起。
“你有没有觉得阿毛与王虔有些相似?”
戚檐没头没尾地张了口。俯身掀开倒盖米缸上的簸箕,瞅见的不是米,而是满缸的血书。
他倒也不吃惊,一面将血书往外拿,一面继续说:“他俩都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纠缠不清——阿毛与那自称‘弟弟’的男人远走高飞;而如若老二真的是小白的话,常生大楼里与小白同居的王虔便也算与‘弟弟’跑了。”
“但王虔抛弃旧爱,又有了新欢。”文侪拿起一坛酒,第一反应不是拿到眼前去瞧,而是先往沙地里倒,以确认那是真正的酒,“不过当初秦老板的故事最后,说的那句话让我很在意——”
戚檐一只手压着满地血书,斜过头,便见文侪盯着他,大概是昏暗的光线使然,平日分明泛褐的瞳子瞧上去黑洞洞的。
“她说阿毛再没有好日子过了。”酒坛被文侪倒扣在地上,可劲地敲,听得清脆一响,浸在酒液底下的东西便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实心木骰子。
除了随着数字大小逐渐变多的红点数外,文侪很快意识到这骰子有7与两个1,却没有5与6。
“一脑和三脑生下【二脑】,七脑和单脑生下【四脑】……”文侪想着,翻至被认作王虔代表的数字4处,却只见一小字——【二】。
而翻至数字2处,却赫然写了个【虔】。
反了。
他们当初推理的四脑与二脑反了。
文侪一怔,自言自语起来:“二脑是【王虔】,且是三脑的儿子;四脑是【老二】,与三脑,即王虔他爸无血缘关系……可【第三世界】里王父分明最是宠爱老二……这是为什么?”
线索整理到这里更显得诡异起来。
当初那【四脑】是溺死在水里的——那么老二也是溺死的么?
他有些糊涂了。
须臾,文侪想起了曾经被指认作杀死王父的杀人犯“小白”。
如若小白真的是“老二”,应该【第三世界】那般与王父关系很好才对,又怎会同王父谋杀案扯上关系?
当初常生大楼时,小白的死因是什么来着?
他想了想,记起当初他们压根没有找到足以证明小白死因的线索。
若小白是溺死的,那么他是老二就算板上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