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断了。”明离说,“你上来,我尽量稳住剑身。”
白溪欲哭无泪。
先是单脚踩上去,剑没动,又双脚踩上去,剑依旧没动。
明离说:“我应该能控制住,你松开绳子,小心扶着我。”
她深吸一口气,右手缓缓抬起,手臂微微弯曲,食指与中指迅速并拢伸直,似两道凌厉的剑影。
这回剑没有往下沉,反而托着两人往上抬了一些。
高悬的心总算稍稍放下,明离舒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未完全吐出,变故陡生,承载着两人重量的飞剑竟似失去了控制,陡然往下坠落。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明离根本来不及做什么,身体已然不受控制地朝着下方栽去,风声成了尖锐的嘶吼,二人朝着底下那片*浓稠如墨的浓雾坠去。
凄厉的尖叫戛然而止。
崖上众人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朝着下方望去,入目唯有那片厚重的浓雾肆意翻涌,哪里还有明离和白溪的身影。
公孙浅扒在一块大石头上,神色不大好,“付明离!”
山崖回音很重,来来回回扫荡。
这就出局了吗?
有人窃窃私语,要知道,付明离可是同批学生里所有老师都看好的学生,若连入门考试都过不去……
但付明离是掌门义女,就算过不了入门考试也依旧可以待在青云门。
回音逐渐消失,公孙浅扶着石头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腹深深嵌入石头粗糙的纹理中。
忽然有人道:“那是什么?”
公孙浅低头看去。
山谷底部似什么东西破开层层浓雾冲了上来,速度很快,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御剑飞行的付明离,身前还拽着一个半晕过去的白溪。
少女发丝凌乱,衣衫被狂风撕扯得有些破碎,动作却坚定。
白光笼罩着少女一身,灵力在周身循环,周围雾气也跟着隐隐浮动。
人和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后稳稳地落在众人面前,明离微微喘着粗气,抬手把逐渐醒来的白溪扶住。
明离脑瓜热热的,恍惚中听见有人问:“付明离,你……你筑基了?”
“嗯?”明离收了剑,下意识问:“什么?”
无风谷外,一众修士仰起头,目光锁定在那面铜镜上,铜镜里正映照出一个发懵的少女,少女周围灵力充沛,正在缓缓运转。
茯苓师姐满脸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竟然……筑基了。”
众人视线都聚集在女孩身上,并未察觉一缕浅淡到几乎透明的蓝色灵力从剑柄处退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少女身旁的公孙浅身上,汇入后背的那片碎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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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明离筑基一事在待考生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有好奇的,真诚恭喜的,五味杂陈的。
当然,还有气急败坏且破防的:“不是?她凭什么呀!”
设置的苦难反倒成了她的机遇,陈青黛十分不解,气得几乎要吐血。
眼下是入门考试的关键时刻,可不能真的气吐血,陈青黛吸了好几口气,抬脚踹了踹一旁的闷葫芦解气。
陈琪低着头不吭声,掌心盘着一个小葫芦。
听见身后白溪的声音,陈青黛连忙爬起来,拉着陈琪赶紧走。
“还知道走。”白溪冷笑一声,“看我出去后怎么治她。”
公孙浅低声道:“我们在无风谷里头的一言一行,外面的长老师姐可是能听到看到的。”
意思是,即便白溪有这个心思,也别这样说出来。
白溪不以为意,胳膊敲了敲一旁若有所思的明离:“我们的妖丹掉下山谷了,怎么办?”
过了那道悬崖之后就再没遇见妖兽了,明离猜测,关于妖兽的试炼应该是结束了。
接下来的试炼会是什么呢?
明离忽而想起沈婵说的“道心”。
这会儿她想入青云门的道心还是挺坚定的,于是抬头望向那对越走越远的影子。
一盏茶功夫后,明离拿到了两个妖丹。
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妖丹都擦得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脏手。
“你们三对二,不公平!”陈青黛被绑在树上,眼见付明离还在翻自己的灵袋,怒吼道。
“啊?”公孙浅指了指自己,“我也算啊。”
老天作证,她就是来吃瓜的,可没出手。
白溪挑了个漂亮的揣进兜里,晃悠悠地走到陈青黛面前,忽而抬起剑,“刚才你斩断桥索,我如今来斩断你的脚筋,很公平吧。”
陈青黛瞪眼看她,见她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逐渐慌了神,扭头看向蹲在一旁的付明离,“付明离?付明离!你管管她!”
明离恍若未闻,又从里头挑了几个圆润好看的妖丹,让公孙浅挑了几个,随后把灵袋扔给陈琪,笑道:“谢了。”
陈琪望着她,又转头看拿着剑在陈青黛脸上比划的白溪,忽而叹了口气。
“好在我是菩萨心肠。”
白溪掐了掐陈青黛的脸,提着剑小跑跟上付明离和公孙浅二人。
地图上的金点少了许多,明离数了数,现在只剩下了二十个人。
不知无风谷里头的时间流动和现实世界一样吗?明离有种过了很久的感觉。
下一关会是什么呢?怎么还没来,总不能一直在林子里走吧。
明离才这样想完,低头想看看地图上显示还有多久到,摸了摸衣袖,却发现找不到那张地图了。
完蛋,不知道丢哪儿了。
“浅浅。”她偏头看向公孙浅,“我的地图找不到了,我看下你的。”
公孙浅道:“再往前走点。”
白溪也说:“再往前走点。”
林子里两人的声音总有些缥缈,像山间的轻烟似的,明离听不真切,只是听话往前走。
明媚的阳光洒下的瞬间,明离恍然,她们竟然走出了林子。
新鲜空气钻入肺腑,暖烘烘的,草地翠绿,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明离不由自主躺了下来,卸下一身疲惫,阳光变得有些刺眼。
明离只好闭上眼睛,让眼皮隔开阳光。
视野里竟然不是红色的,而是一片白。
明离恍恍惚惚地想着,困意随之袭来。
那一片白色逐渐变得混沌,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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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离……”
“小明离?”
有人在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吹着明离耳朵,有点痒。
明离下意识哼哼两声,眼皮也没抬一下,翻了个身,倦意再次席卷而来,沉沉地压着明离热乎乎的身体。
女人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地说:“娘亲去山上采药了,起来记得喂一下院子里的鸡,给它们弄点水,午饭在厨房,自己热着吃。”
声音很温柔,也很催眠,像是晒着暖烘烘的太阳,明离嘟哝了一声,随后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明离直到太阳晒屁股才醒,窗户是关着的,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细瘦的一条阳光里,尘土飞扬。
伸手截断阳光,微尘像是害怕那只稍显圆润的小手,争先恐后往外挤。
明亮咯咯咯笑了两声,屋外也传来两声咯咯咯的鸡叫。
噢噢,对了,娘亲叫她喂鸡来着。
穿好衣服下床,明离简单洗漱后就去喂鸡了。
鸡窝是几块木板搭建而成的,很稳固,两只鸡经常在里面打架,鸡窝却一直很稳固。
明离往里面倒水时两只鸡还在打架,一边咯咯咯地叫着,一边想尽办法去啄对方,鸡毛和鸡屎在打斗中溅到了明离手上,明离哎呀一声,两手往里一捉,掐着两根鸡脖子出来。
“不许打架了!”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桃子似的,“再打架我让娘亲把你们给煮了。”
两只鸡低沉地“咯咯哒”一声,不说话了。
明离只当劝架成功了,把鸡往鸡窝里塞,关上鸡窝门。
许是得了教训,两只鸡倒没吵了。
手上一股鸡屎味,明离挑开上面的鸡毛,打水洗手。
把洗手水倒进泥土里,明离仰头看那棵光秃秃的桃树,心中疑惑:春天都快过去了,这棵树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既不发芽,也不开花。
像是一棵死树。
明离叹了声气,偏头看去,目光落在另一棵光秃秃的树上——那是姐姐种的梅树,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没开花。
明离曾经怀疑它的死活,拿着刀偷偷在树干上割了一道口子,割开的树皮之下是绿色的,挤一挤还能看到汁液,是活的。
明离又重新打了一盆水过来浇这棵梅树。
树上树下都光秃秃的,明离想了想,拎了个小篮子出门。
“小明离,一大早起来,干嘛去呀”
“婶婶,我去河边捡些石子!”
“吃饭没呀,进来吃点东西再去……”
“不用啦,我吃了过了,婶子慢吃!”
一路和街坊邻居打着招呼,明离很快到了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