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离也发现了异常,脑袋从沈婵肩膀处探出来,“姐姐,他们好像怕你诶!”
鬼也欺软怕硬啊?
沈婵抬起剑,往前一指,密密麻麻的鬼气猛地往后缩了缩,哀求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些。
垂眸,目光落在泛着冷光的九天处,沈婵道:“不是怕我。”
嗡鸣的剑震着掌心,“是怕我手里的剑。”
这剑每每靠近这块地方都会响,沈婵一直不明白缘由,此刻却忽然有了点头绪:“这是当年祖师用过的剑,我怀疑外面那尊神像,便是祖师的像。”
祖师石像上的那玉不像是存了千年的玉,应当是后来人挂上去的,那玉可驱鬼气,她曾用过的剑兴许也能。
又或者,千年前祖师曾来过这里,与此地留下些渊源。那石像兴许是曾经被祖师救下的人雕刻的,只是后来为魔徒所用,用来害人。
明离揪着沈婵衣角,跟着沈婵往前走了几步,那鬼气迅速后退,且从地面裂缝钻了下去。
沈婵垂手,九天剑尖便抵在了地面上,轻轻一声响,阴森鬼气忽而又钻了出来。
二人顿时浑身警戒。
密密麻麻的鬼气并未攻击二人,而是幻化成一道道幻影,齐刷刷伏在地上。
明离见状,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他们好像在下跪。”莫不是方才的动静,让这些鬼魂误以为剑主人生气了,所以才战战兢兢地钻出来请罪?
这会儿连“救救我”和“放过我”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安静到明离很是不适。
沈婵道:“先找机关,不可放松,免得这些东西反扑。”
话音刚落,地上跪伏的影子又往地上压了压。
明离往前靠了靠,依旧是揪着沈婵衣角,朝那一团团黑气大声喊道:“知不知道机关在哪儿?有没有出口?”
这些怨鬼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城主布置机关时,说不定被它们瞧见过。
一团团黑气一点反应也没有。
如今这情形,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明离戳了戳沈婵的剑,“姐姐来说,它们或许听姐姐的。”
沈婵持剑指着身前瑟瑟发抖的亡魂,冷声道:“出口在哪儿?”
话音刚落那一团巨大的黑气便有了反应,密密麻麻地涌动起来,朝着一面墙壁游过去,悬在了一处砖石前面。
沈婵依旧冷声道:“怎么弄?”
剑尖指着前方的一个鬼魂,似是个年纪大的老人,沈婵道:“你来说,其他人——其他鬼别说话。”
总之,半炷香之后,明离望着前方洞口落进来的明媚阳光,忍不住“哇”了一声,扭头对那带路的老龄鬼笑道:“谢谢!”
那只鬼没什么反应,明离怀疑那些鬼是不是只能听见沈婵说话,于是看向沈婵。
视线交汇后,沈婵道:“多谢。”
片刻后,那只老龄鬼晃了晃头,小声道:“娘娘一路平安。”
紧接着身后热闹起来,越来越多低沉、喑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娘娘一路平安”的祝福声一波接着一波。
这些人把姐姐当作祖师了。
喉咙有些发涩,明离揪着沈婵衣角的手不自觉用力,低头一瞬忽地想落泪。
沈婵问:“你们不出去吗?外面太阳很好。”
这样好的太阳,这些人或许千百年都没有晒到了。
老龄鬼摇了摇头,抬眸望向沈婵,缥缈黑气凑出来模糊的眼睛,沈婵看懂了她的意思。
“我会杀了那个人,回来超度你们。”
沈婵坚定道。
第36章 不可胡作非为!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身上,暖烘烘的,血腥和潮湿气息灰飞烟灭,明离收回视线,看向一旁身姿玲珑的沈婵:“姐姐,我们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吗?”
明明刚才还是晚上的。
“没有。”沈婵提着九天往前,踩在青翠的草上,脚底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应该已经出了灵泽城。”
宽阔的草地,碧蓝的天空,似棉絮被风刮走的浮云映入黑瞳,少女闭上眼,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对面,一望无际的草地连接这天的地方蓄着一团雾气。
两人御剑往前飞去,那团混沌的雾气越来越近,直至笼住了明离周身,下一瞬雾气消散,随后,一条大道出现在明离眼前。
是进灵泽城的那条大道,天色又变得昏沉,三三两两的人正顶着夜色前往“福地”。
偏头和沈婵相视一眼,两人跟着人群往前走,很快到了灵泽城城门外。天还么亮,城门没开,许多人席地而坐,互相依靠着休息。
明离把地上的石头拂开,不知从哪儿捡来块布垫在地上,拉着沈婵坐下。
一夜没睡,她确实困得很,没多久便靠着沈婵的肩膀睡了过去。
两人重新拿了通行令,再次进城。
城中一切如常,那晚的那桩惨剧似乎只是明离的梦,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还是会对着她笑,好心人还会提醒她早点去城主府排队,今日可是祭神日,要去给神女娘娘上香的。
明离轻声笑,好。
随后两人进成衣铺子买了身衣裳换上,又在脸上抹了层厚厚的胭脂水粉,明离望向铜镜里显出几分陌生的脸,回头看向沈婵,轻轻点了点头。
乔装打扮一番后,二人来到城主府山脚处。
从昨晚沈婵和城主交手的几招来看,城主修为略逊于沈婵,只是城主手中还握着那块玉,那块玉常年经受香火供奉,又吸纳了大量怨气,威力非比寻常,沈婵未必能应付。
因而若想诛杀或者生擒城主,必须得想方设法拿到那块玉。
祭神日香火旺盛,城主很大可能会把那块玉还回神庙受香火。
两人混入上香祈福的队伍里,人很多,几乎是摩肩接踵,天气很热,从山脚走到神庙外面,后背已落了一层汗。
把碎银子塞进功德箱里,明离从白衣女子手里拿过三炷香,目光轻扫四周,并未看见魏修竹和城主。
城主府里设了舞乐供万民观赏,舞乐算是祭神日的重要流程,她们或许在那里主持。
听见身后有人催促,明离快步往前走,方才还在身旁的沈婵已抬腿踏过神庙门槛。
庙内香火缭绕,熏得明离有些难受,她不喜欢闻这种味道,便下意识地轻蹙眉头,目光越过弥漫的烟气往上望去,果然见神女石像上挂着一块玉牌。
两个白衣女子站在神像两侧。
明离跪在蒲团上,余光撞上沈婵视线,明离轻轻点了点,随后,弯腰拜了三拜,起身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中。
一丝灵力随着烟气一起飘出门,随后殿外有人唉哟一声,“别挤!别推我!在神女娘娘面前等都不能等吗?”
“谁推你了!!!”
殿外台阶有人吵了起来,两个白衣女子视线抬了抬,循声看去,听见外面有人厉喝,轻轻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仰头,神女像上的玉还挂在上面,在暖色的灯火里依旧泛着一层冷光。
沈婵和明离出了庙门。
手指握拳缩进衣袖里,温润的玉牌抵着沈婵掌心,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气息沿着掌心脉络蔓延至全身,她忽地一顿,伸手牵住了一旁明离的手。
那枚玉牌也就落入了明离掌中,沈婵轻声道:“放入灵霄袋里。”
在神庙里的时候还不觉得,出了庙沈婵才意识到这块玉气息太重了,会把魔道引来。
明离点头:“嗯。”
才刚把东西装进去,明离忽地察觉拉着自己往前走的沈婵动作停住了,抬头看去,明离猛地抽出剑。
对面台阶上,一声白衣的城主懒洋洋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饶有兴致地看向混入人群的两个人,似是恭候已久。
魏修竹站在一旁,一身青衣,长身玉立,看起来倒有一种清俊风骨。
见她这副得意模样,明离心中暗道不好,难道拿到的这块玉牌是假的?
周围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两人忽而拔剑,疑惑的目光纷纷投过去,人群却并未因此散开,一时议论纷纷。不知何处传出一声“城主”,那些人便齐刷刷转过头去,这下神女也不想拜了,只是一脸崇拜地将目光聚焦在台阶上的白衣女子身上。
此处人多,斗起法来恐伤及无辜,沈婵朝明离使了个颜色,二人脚下轻点,灵力运转之时瞬间拔地而起。
下一瞬“噔”的一声闷响,一道透明坚硬的结界突兀出现,将两人狠狠挡了回来。
明离扭头向外望去,只见人群之外,八个方位各站着一名白衣人,正抬手结阵,黑气正缓慢地朝两人压下来。
嘈杂声慢慢消失,台阶之上的城主站了起来,带着冷笑看着被困在阵里的人,抬手轻轻一挑,便把一块白玉从魏修竹脖子上挑了下来,“沈姑娘,你们能从忏悔堂里出来,很是令人惊讶。”
将玉牌握在手中,城主大声道:“如今这灵泽城中,正缺你们这样的好帮手,不如我们握手言和,共创福地?”
这虚伪的模样恶心死了,明离冷声道:“什么福地,这根本就是魔道!你利用神像力量蒙蔽百姓多年,喝人血镇亡魂,早该被诛杀了!”
剑光闪过,八人苦苦维持的结界瞬间破碎,明离握着流星剑,冷眼看着对面那人。
城主脸色暗下来,随之双指并拢驱动手中玉牌,下一瞬表情却顿住,缓慢看向一旁的魏修竹。
魏修竹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个木偶,淡淡的眼眸中却透出一股畅快。
一耳光清脆落下,魏修竹重重摔落在地,身形狼狈,嘴角溢出一缕殷红血线。
人群里寒光闪烁,剑气浩荡,沈氏姐妹正和不断冲上来的白衣人缠斗。
这些人皆是城主收的内门学生,忠心耿耿且修为低微,对明离而言,应付他们本不算难事。真正棘手的,是要避开身旁这些毫无修为的普通人,稍有不慎,剑气便会误伤到他们。
混乱一起,人群纷纷往四周奔逃,只是这地方实在逼仄,慌乱中有人摔倒在地……明离用余光瞥了几眼,竟然还有不少人呆呆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另一边的城主。
简直不要命了。
束手束脚的感觉实在难受,明离试图往外飞出转移场地,可那些白衣人跟不要命似的冲上来,明离转瞬间又被挡了回来。
这人海战术当真卑鄙。
明离把剑从身前人的腹部抽出来,血“噗呲”溅出来,浇了一旁的沈婵一身,抬腿踢飞后面偷袭的一人,明离旋身靠在了沈婵后背上。
“姐姐,我护你出去,你去杀城主。”
剑光翻飞,两人合力开出了一条路,沈婵抿着唇,余光瞥见一人撞了上来,沈婵挥剑,目光完全扫过去时却忽地愣住——此人并非白衣人,只是来上香的普通百姓,甚至上山时候还和明离说过几句话。
那人被一旁的明离踹开:“你找死吗!”
一道醇厚温和,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直至落入众人耳中:
“这两人心怀不轨,竟偷偷潜入城主府中,妄图破坏祭神大典。她们心术不正,满身污秽,分明就是魔道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