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苍白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指尖冰冷刺骨,像是死神的召唤。
它们抓住他的脚踝、手腕、脖颈,用力往下拽, 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
阿弥亚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黑海中的水像是灌进了他的肺里, 粘稠的窒息感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身体被撕扯着, 血肉仿佛要被这片黑暗彻底碾碎。
耳边是无数的声音,低语、嘶吼、尖叫, 混杂在一起, 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熟悉的嘈杂。
这不是第一次,或许也不是最后一次。
有时候阿弥亚会很渴望跳入某片海域,就好像那样子就可以获得一切的终结了——那是他的思想吗?
不知道, 或许是吧。
或许不是。
或许只是那些呕哑嘲哳的低语对他的诱惑。
那些声音在叫嚣着, 重复着同一句话:
“死……死吧……”
它们像是从黑海的深处传来,又像是从他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无法摆脱, 无法逃避。
阿弥亚想要挣扎,想要呼喊,可他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他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沦, 仿佛无法逃脱命运一般,这片黑海就是他最终的归宿。
灵魂正在一点点消失,被这片无尽的黑暗吞噬,成为其中的养分。
阿弥亚的耳边永远回荡着那些声音,尖锐、嘶哑、低沉,混杂在一起,像是一群饥饿的野兽,疯狂地撕咬着他的意识。
从他被关在那个废弃贫民星的简陋地下室、铁笼开始,从他不断的挨打开始,从他习惯了疼痛的那一刻开始……
他可以听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它们从他的脑海深处蔓延开来,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伸进他的身体,抓住他的内脏,一点一点地撕扯、吞噬。
那些声音在阿弥亚的胸腔里游荡,像是锋利的刀刃,割开他的血肉,挖空他的心脏。
仿佛心脏在空洞的胸腔中无力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挣扎,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吞噬。
毛骨悚然。
阿弥亚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牙齿咬碎骨头的声音,从他的灵魂深处传来。
他的意识被一点点蚕食,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的红叶,逐渐变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你不配……你做不到的…活不下去的……怪物……”
“……怪物……怪物……我们才是同类啊……”
“怪物……不配奢求爱……谁会爱你……可笑……”
那些声音依旧在叫嚣着,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疯狂。
它们在阿弥亚的脑海中回荡,像是无数只乌鸦在啄食他的脑髓,大快朵颐,毫不留情。
阿弥亚的意识在它们的啃食下逐渐模糊,仿佛他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抹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那些残躯推着行动,那些苍白的手,是提着线的操控者,而他,不过是牵线木偶而已。
无形的细细的线,紧紧勒着他的所有骨头。
身体依旧在机械地向前移动,可灵魂却仿佛已经被那些声音吞噬殆尽。
疯狂的低语像是永远不会停息的诅咒,将他彻底拖入深渊。
他似乎在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呢?身体好像会自己在动……
阿弥亚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他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可那些声音依旧在叫嚣着,仿佛要将他最后一丝意识也彻底吞噬。
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和痛苦,仿佛永远无法逃脱。
都是血。
都是血的味道。
——
阿弥亚的眼皮微微颤动,随即猛然睁开,那双血红色的瞳孔,目光空洞,没有焦点,也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他的灵魂依旧被困在那片黑海中,未曾真正归来。
那些声音依旧存在。
它们嘶吼着,诱惑着,咒骂着。
突然,阿弥亚猛地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插在手臂上的针管,毫不迟疑地一把扯下。
针头带出一丝血迹,顺着他的手腕缓缓流下,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意识。
阿弥亚的动作没有停下,身体僵硬而机械地转向床边,双腿微微一动,似乎想要下地。
然而,他的腿上密密麻麻地钉着几十根钢钉,每走一步都会让骨头承受不可承受之痛。
可阿弥亚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这些,他的眼神依旧空洞,动作却异常执拗,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他。
动作机械,简直就跟没有灵魂一样。
那扇半开的玻璃窗外,冷风呼啸,仿佛在召唤他。
此时此刻,
护士按照惯例来换药和点滴,他推开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护士瞬间僵在原地。
“啊!”
只见二殿下的身体已经爬到了床边,正艰难地拖着双腿向阳台挪动。
护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托盘“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药瓶和针管滚落一地。
护士的尖叫声划破了病房的寂静,像是某种警报,瞬间引来了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
“快来救命!快来!”
护士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带着哭腔。
几秒钟后,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群医生和安保人员冲了进来。
西瑞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况,只觉得脑袋又大了一圈,连忙打电话给晋总。
僵持了很久。
安保人员堵在门口,西瑞气得踹开了好几个才挤进去,他们堵在门口就算了,根本就不进去拉住二殿下——也对,毕竟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西瑞第一个就冲上去,试图按住阿弥亚的肩膀,但二殿下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疯狂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惨白的手指死死扣住阳台的门框,指尖已经泛白。
顾及着二殿下身上全部都是伤,西瑞其实也不太敢用力,结果一不小心就给二殿下挣脱了。
西瑞人都傻了。
“快!按住殿下!千万别让殿下跳下去!”
一名医生大喊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名安保人员迅速上前,却僵持不下,根本就不敢动。
这可是帝国的二殿下啊。
这要是拉扯之间一不小心有个好歹,那他们这命还要不要了?
也就在这犹豫之间,阿弥亚已经翻过了窗户,爬到了阳台上。
——他腿上打了几十个钢钉,居然还能够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行动。
阳光很亮,照在阿弥亚的脸上,映出一片惨白。
他那双眼睛依然执着地望着某一个虚无的点。
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痛苦,没有绝望,只有无尽的黑暗。
“二殿下!冷静!二殿下!”医生焦急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可阿弥亚仿佛听不见。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孱弱的身体依靠在小阳台上,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眼神依旧空洞,仿佛他们的存在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西瑞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赶紧找位置,要是真有点意外,他必须保证自己马上能够扑上去拉住阿弥亚。
晋哥啊晋哥,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
西瑞真的急死了。
要是二殿下有个好歹,按照晋尔那样子……西瑞都怕晋尔跟着一起殉情了。
突然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空气中弥散开了一种清冽的雪松味,
像是冬日里冷风穿过松林,带着一丝凛冽却又温暖的安抚气息。
那气味由远及近,缓缓渗透进每一个处,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所有人的神经,连空气中紧绷的张力都被悄然化解。
“……”
阿弥亚的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触动。
他的眼神原本空洞而涣散,此刻却缓缓聚焦,转向了病房的门口——仿佛那雪松味的信息素在他的体内注入了一丝平静。
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逆着走廊的灯光,轮廓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步伐急促而坚定,雄虫的目光落在阿弥亚身上,深邃而温柔,仿佛能穿透所有的防备,直抵阿弥亚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痛苦。
“阿弥亚,”
晋尔拨开堵在门口的安保人员,尽量让声音显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