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兰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一股热意猛地窜上耳尖,他立刻接过文件,借着低头翻阅的动作掩饰异样。
——耳朵肯定已经红透了。
——幸好自己是长发。
这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让阿塔兰更加窘迫。
金色的发丝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通红的耳廓,也遮住了那一瞬的狼狈。
阿塔兰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文件上,可指尖却不听使唤地微微发热。
偏偏,他们之间凑的太近了,乌木沉香的气味,简直就像是恶魔的低语。
纸页上的字迹在眼前晃动,半晌都没看进去一个字。
Cerie就坐在他身旁,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和血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雄虫特有的气息。
阿塔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雄虫的几句话而方寸大乱。
光影交织的静默,灯光笼罩着他们,两个影子斜斜地映在地上,轮廓交叠在一起——像是一个未完成的拥抱,又像是一段欲言又止的亲吻。
西瑞的目光落在阿塔兰紧绷的侧脸上,看着他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神殿永生计划》......"
西瑞轻声开口,指尖点了点文件上褪色的印戳和日期,
"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东西了。"
阿塔兰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确实是旧事。"
"神殿的势力曾经根深蒂固,但这几年已经被民众彻底推翻了——神像被砸,殿宇被焚。"
"神殿崇拜的是虫神?"西瑞挑眉问道。
阿塔兰的嘴角勾起锋利的弧度:"虫神?是啊,曾经虫神有着无数的信徒。"
他微微抬头,金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晃,
"可是,非要说的话,神明从未拯救过任何灵魂。信奉虫神,不如相信自己。"
"嗯,是啊,反正虫神也不能给我们搞三颗卫星来。"西瑞笑着说。
西瑞自己就是个无神论者,虽然这个梦里确实是太真实了。
黑发雄虫忽然倾身靠近:
"话说,兰塔,你还记得拦住我们的那条巨蟒吗?"
西瑞的声音压低,
"那个拉乌似乎能和密林的生物交流,所以,我在想......"
阿塔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西瑞乌黑的眼眸中。
——那一瞬间,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光。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他们已经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他们的灵魂同频共振、相互依偎。
阿塔兰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可真容易被拉扯着沉沦啊。
第141章
话说那天, 梵派浑身沾满散发着恶臭的淤泥,阴沉着脸回到正统军大营时,整个指挥部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眼眸里翻涌着暴怒, 军靴踏过金属地板的声音像闷雷般沉重。淤泥从他锃亮的肩章上滴落,在干净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污浊的痕迹。
"立刻准备消毒舱!"
他低吼,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仅吃了败仗,更丢尽了脸面。
梵派原本以为, 三十万精锐对阵三万起义军残部,本该是摧枯拉朽的碾压。
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短短五天内,他派入密林的十万先锋军几乎全军覆没——不是被各种诡异的猛兽撕成碎片,就是没有骨气地倒戈投降。
那片该死的密林就像个吃人的魔窟, 每一棵树后都可能窜出致命的野兽, 而起义军却能在其中来去自如, 甚至能驱使那些猛兽作战!
侦察兵传回的最后画面里, 巨蟒从腐殖土中暴起,黑狼群配合起义军发起冲锋, 连树冠间都盘踞着致命的毒蛛。
还有那个珍珠白的怪物——它幽绿的眼睛在夜视仪里闪烁, 宛如索命的幽灵。
当三分之一的兵力就这样被生生耗掉时,梵派终于慌了。他匆忙将太空舰队调往地面增援,却不知正中对方下怀。
起义军就像预知了他的决策。
第六天破晓时分, 数百架伪装成陨石的突击艇同时引爆了轨道防御网, 挟持卫星。
第七天正午,所有通讯频道突然被入侵——他们的量子加密系统被彻底破解了。
"报告上将!导航系统失灵!"
"动力舱遭到入侵!"
"第三队请求指示——不, 被偷袭了!"
指挥舱里警报声刺耳欲聋, 梵派看着全息沙盘上一个个变红的战区,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困兽。
那些起义军根本不是在逃亡,而是在诱敌深入!
第八天, 当由希斯罗率领的援军与第七星系上面的起义军完成合围时,梵派终于忍不住一拳打碎了眼前的屏幕。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军靴上。
透过舷窗,他看见自己的旗舰正在炮火中剧烈震颤,就像他摇摇欲坠的尊严。
"全舰听令..."他的声音突然沙哑得可怕,"立即启动跃迁程序。"
在引擎轰鸣的瞬间,梵派死死盯着第七星系逐渐缩小的影像。
那些起义军的战舰正在组成金色的阵型,仿佛在嘲弄他的惨败。
当跃迁的蓝光吞没视野时,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国上将终于一拳砸碎了指挥台。
晶体碎片划破了他的手套,却远不及他骄傲受创的万分之一。
梵派暴怒地在指挥舰里,看着屏幕上一个个变成红色的战区标记,拳头狠狠砸在控制台上:"又败了!又败了!"
"阿塔兰..."他在扭曲的时空隧道中咬牙切齿,"还有那只该死的雄虫..."
指挥舰在炮火中仓皇逃离时,梵派暗自发誓——这个仇,他一定要千百倍地讨回来!
———
起义军汇合后的撤离前夜,营地里篝火熊熊,酒香肉味弥漫在干燥的沙漠空气中。
虽然为了防止敌军偷袭,所有士兵都被限制了饮酒量——每人最多三杯低度数的果酒——但这丝毫不影响战士们庆祝胜利的热情。
笑声、碰杯声、偶尔有谁居然扯着嗓子唱起跑调的歌,在无边的夜色下显得格外鲜活。
有喜欢热闹的,自然也有喜欢不热闹的。
西瑞和阿塔兰坐在密林与沙漠的交界处,远离喧嚣。
眼前,月光如水,倾泻在绵延无尽的火热沙丘上,将细碎的沙粒染成银白色。
身后,密林的树影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偶尔传来野兽的低吟或夜枭的啼鸣。
西瑞懒散地盘腿坐着,手里捏着一杯琥珀色的果酒。
酒精让他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在黑发的映衬下格外明显。
让他本就年轻的面容此刻更添几分张扬的朝气,黑色的作战服敞开着领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兰塔,"
雄虫突然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相信我,我绝对会让你赢到最后。"
在西瑞的身边,很近的一个距离,阿塔兰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白金相间的作战服在月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起义军的首领并没有束起的长发被夜风轻轻拂动,每一根发丝都像是融化的黄金,比天上的明月还要耀眼。
听到西瑞的话,阿塔兰微微怔了一下,随后将侧脸轻轻靠在膝盖上,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Cerie,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融进夜风里,
"其实除了谢谢,我还有很多话想说......"
金色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可是真的到了嘴边,又好像说不出来了。"
阿塔兰顿了顿,抬眼看向西瑞,眸中流转着复杂而柔软的情绪:
"如果......我是说,Cerie,你那么聪明,可以猜一猜吗?"
闻言,西瑞突然向后一仰,整个人大大咧咧地躺在了沙地上。
他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浑身上下散发着混不吝的痞气。
沙粒沾在他的黑发上,在月光下像撒了一层细碎的星辰。
"嗯,好啊,我猜一猜——"他拖长了音调,故意卖关子。
阿塔兰的心突然悬了起来,不自觉地攥紧了膝盖上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