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斯槐盯着周漾的眼睛，周漾被他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
良久后，余斯槐说：“没什么，例行关心学生。”
周漾松了口气，“这样啊，小鱼老师你可真是尽职尽责。”
余斯槐轻“嗯”了一声，“下午有课吗，没课我送你回去。”
周漾拒绝说：“我得赶紧校园跑了，这几天忙着复习都没怎么跑，就不麻烦小鱼老师你送我回去啦。”
校园跑算进体育课的期末成绩里，周漾这学期要跑45KM，他才完成了三分之一。
校园跑用的是运动世界校园APP，随机刷新打卡点位，最恶心的是这个软件能够监控平均配速，如果过快或者过慢都不合格。
周漾把书包扔进自行车筐里，打开手机。
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会用自行车调节速度的男大学生了，不会再像刚上大一那段时间傻兮兮地自己跑步打卡了。
校园里贯穿着自行车铃的清脆声响，放眼望去，如果自行车的速度时快时慢，那差不多就是学生在骑着自行车校园跑了。
刷新出来的点位还算可以，至少都是顺路的。
这辆车还是陈卫东的，周漾借来，骑完还要再帮他锁在宿舍楼下。
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温柔舒缓的英文歌，周漾跟着音乐轻哼，脚下的动作时快时慢。
骑完大半乘，周漾在拐角处碰到了熟人。
一个高挑白皙长发披散的女生坐在路边，膝盖有大面积的破皮，血丝渗了出来。
周漾蹬车的脚步一顿，被喊住：“周漾！”
周漾眯起眼睛一看，是赵珍瑶。她和照片上长得很像，周漾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把APP暂停，下车弯腰，“怎么了这是？”
“跑步的时候摔倒了，”赵珍瑶注意到周漾骑的车有后座，“可以帮忙送我去校医院吗，我有点直不起来腿。”
周漾不假思索地应了：“哦好，那你上来吧。”
赵珍瑶也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谢谢你。”
“没事儿，坐稳了。”公里数已经达标了，但还差最后一个点位，周漾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倒计时，足够了。
赵珍瑶知道周漾有女朋友，没扶着他的腰，只是紧紧攥着后座的两边，姿势虽然有些不雅，但胜在稳当。
周漾就跟脚下生风似的不要命地往前骑，赵珍瑶的秀发在空中飞舞，时不时拍打在脸上，生疼，还有几缕钻进嘴巴里，她狼狈地咳嗽了几下。
“那个……”赵珍瑶的声音融进风里，周漾戴着耳机，没听清：“周漾！”
“啊？怎么了？”周漾摘下耳机。
“你能稍微慢一点吗……”
周漾回头看了一眼，被赵珍瑶凌乱的头发逗笑了，强忍着才没当着她的面笑出声：“好，我慢点。”
赵珍瑶有些尴尬，好在终于快到校医院了，她能解放了。
“谢谢你，我改天请你吃饭吧。”赵珍瑶客气地说。
“不用了，正好顺路。”周漾晃了晃手机，上面显示最后一个点位“校医院”打卡成功。
赵珍瑶笑了笑，歪歪扭扭从后座下来。
“需要我扶你上去吗？”总归是到这里了，也不差多走几步。
赵珍瑶看了一眼校医院的方向，楼梯两侧有扶手，应该是可以的：“不用啦，我慢慢往上走就好。”
周漾点头正要离开，听见一道男声闯了进来。
€€€€“珍瑶！”
是高浩。
周漾不爽地眯起眼，怎么哪哪儿都能看见他，烦透了。
自从寒假的时候知道高浩在背后说自己坏话，周漾就没正眼瞧过他。
高浩迎面走来，目光不悦地打量着周漾，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赵珍瑶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篮球背心的男生抱着篮球朝自己走来，思考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是谁，“你是？”
校医院后身就是篮球场，高浩刚打完球没成想能偶遇女神，满是喜悦，却看到女神是和周漾一起来的，顿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周漾也没想到赵珍瑶这么不给面子，捂着嘴转身笑了，又怕高浩找麻烦，思考了片刻还是没离开，选择再看一会儿热闹。
高浩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周漾，“是我啊，高浩。”
赵珍瑶的膝盖微微泛着疼，实在没心情跟这位男同学聊天，虽然她想不起来“高浩”是谁，但还是敷衍地点了下头：“是你啊。”
高浩高兴了，女神还记得他。
“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可高浩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把球随手放在台阶上，两三步跨上去作势要扶她，赵珍瑶吓了一跳，可是无处可躲，脸上的抗拒和不耐都快溢出来了，她“求救”的目光落在周漾身上，周漾是无法视若无睹的。
“你干嘛呢，她都说不用你扶了你没听见吗？”周漾厉声打断了高浩相当于性骚扰的献殷勤。
高浩目光凶狠，像是视周漾为眼中钉一样。
周漾被他眼里的情绪吓了一跳，但也不惧他，回瞪了回去。
气氛实在是诡异，楼梯台阶又是危险的地方，赵珍瑶连忙说：“周漾，你扶我一下吧。”
周漾扯开高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手扶她。
赵珍瑶看出了周漾的手足无措，主动伸出手扯住了周漾的衣角，并不能起到搀扶的作用，但却结结实实把高浩气得两眼通红。
好不容易进了校医院，赵珍瑶理了理头发，“谢谢你啊，那个人……我都不认识，他非要来扶我，只能找你帮忙了。”
“没事没事，”赵珍瑶有点太客气了，周漾咧嘴笑了一下表示礼貌：“你不认识他吗？他好像加了你的微信好友来着。”
赵珍瑶脖颈修长，她挺直腰背，气质斐然，有点高傲地说：“我微信好友实在太多了，我怎么可能跟每一个都聊过天？”
周漾：“……”
周漾原路返回，把自行车锁好，轻车熟路地找到陈卫东的新寝室。
刚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周漾就听到了陈卫东在寝室激烈的声音。
陈卫东给周漾开门，钥匙在周漾的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扔到陈卫东的掌心。
“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陈卫东说。
周漾思索片刻，简单概括了一下：“我做好事去.欲.加.之.言.了。”
陈卫东：“……你别告诉我是去扶老奶奶过马路。”
“那不是。”
“也别告诉我是去英雄救美。”
“好像也差不多？”周漾说。
陈卫东：“……”
他满脸写着“我信你才有鬼”，周漾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不信就算了。”
“进来坐会儿？”陈卫东热情邀请。
“不了，我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能比得上我们兄弟团聚更重要？”陈卫东谴责。
周漾深思熟虑，“那可太多了。”
陈卫东：“……”兄弟真是没得做了！
周漾真不是开玩笑，最近他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备考是一回事，学习手语又是另一回事。
学习手语的念头其实早就有了，每次秦毓摘下助听器的时候他都恨不得用手语跟他吵架，但是一直没能落实。这个念头死灰复燃还是因为和赵锡的通话。
与其将沟通的权利交给秦毓，不如他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样在秦毓不想听他说话的时候，他不至于那么窘迫地在纸上写字。
当然，主要是因为周漾觉得自己的字歪歪扭扭的太难看了，有失形象。
周漾从来没有问过秦毓会不会手语，但周漾知道他这么厉害，肯定是会的。
他是从最简单的日常交流学起，看着镜子里比划的自己，周漾觉得有些好笑。
期间秦橘子还时不时过来骚扰他，弄得周漾根本无心学习，一狠心一咬牙直接把门关上拒绝让秦橘子进来。
秦橘子在门口可怜兮兮地喵喵叫了几声。
秦毓回来的时候就听到秦橘子在叫，他唤了一声秦橘子的名字，下一秒就看到一只橘黄色的身影朝自己跑了过来。
他莫名想到了周漾。
每次他回家的时候，周漾就像一只翘首以盼的小动物乖乖站在门口，嘘寒问暖。
秦毓的视线看向紧闭的书房，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在回家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周漾的。
他蹲下抱起秦橘子，问：“是不是做坏事了？羊羊哥哥怎么把你关在门外了，嗯？”
秦橘子撒娇：“喵呜€€€€”
“不许喵。”秦毓哼笑一声，揉了揉它的脑袋，揉够了才把它放下，无视外套上沾着的猫毛，径直走向书房。
秦毓站在门口，抬手敲门，外套都没来记得脱下。
“进€€€€”周漾下意识回道，刚说完就立刻把电脑合上，生怕被秦毓知道自己在偷偷学习手语。
毕竟他是打算给秦毓一个小惊喜的。
秦毓推门而入，看到的是张皇失措的周漾的侧脸：“……”
复杂的情绪翻涌着，秦毓在乱糟糟的一团中最先捕捉到的情绪€€€€是失落。
周漾不再对自己有特别的感情，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更何况周漾的精力被其他事物所分散，和他最开始的设想也是一样的。
他猜中了故事的发展，应该高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