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 第24章

这话倒也说得没错。

师傅是熟人,给程朔按的时候说:“你肩膀这块有点硬,最近干什么活了?”

程朔趴着苦笑一声:“睡了一周沙发。”

老师傅很有经验,“跟女朋友吵架了?”

没有理会蒋飞在旁边偷乐,程朔含糊地回答:“嗯。”

“做男人还是要大度点,早点服个软,女生都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实际上心底早就原谅了,就等你一句话的事。”

看来师傅年轻时候也是个人物,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程朔笑着应和,表示回去就服个软,师傅这才继续按下去。等人出去,蒋飞坐起来笑得没脸没皮,“真有女朋友了?”

“听不出来我瞎应的。”

“那你好好的睡什么沙发?”

程朔把这段时间的事简化了说给蒋飞,略去傅纭星的家事细节。蒋飞听完了,第一反应是:“你把他拐去酒吧上班了?他才多大,要不要这么黑心?”

打工人的关注点真够刁钻的。

程朔探长胳膊够到矮桌上按摩店刚才送的茶,拿到嘴边啜了一口,茶味很淡,“他自己答应的,我又没有逼他。”

“太不是人了。”蒋飞也不知道是真替傅纭星打抱不平还是被程朔轻描淡写的口气酸到。

装吧就。

估计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那个音乐节怎么样,现场热闹吗?苗苗一直缠着我想去听现场,但我健身房又走不开。”蒋飞问道。

程朔略去现场发生的几个插曲,中肯评价:“挺多年轻人,很热闹,你要是忙下回我可以带她去。”

蒋飞叹了口气,“要真这样就好了,她现在是除了上学,寸步不敢离开家里。”

程朔挑了下眉,“怎么了?”

“还不是那只猫,苗苗看的和宝贝似的,生怕她出去玩小猫没人照顾,写作业都分心。”

蒋飞抱怨了好几句,显然是活在蒋苗苗的压迫下已久,苦不堪言。程朔对此也无计可施,只能劝他想开点。要是真把蒋苗苗惹毛了,他俩都得避让三分。

“你下周天有空没?”抱怨的差不多,蒋飞问起程朔,“芸姐要带我参加个她圈里的聚会,叫我可以带朋友一起过来,有自助餐,可多好吃的。”

说罢,乐呵呵地冲程朔挤眉弄眼,“兄弟够意思吧?干什么都想着你。”

程朔嘴角抽了下,“芸姐?”

听他提起这个名字,蒋飞一下子变得有点害羞,扭捏半天吐出来解释:“就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女学员,上周我俩确定关系了。”

程朔不知道这个关系指的是炮/友还是情侣,按情况来说前者明显更合理一点,但蒋飞的反应又像是后者。他不是很想掺合进朋友感情上的事,闭着眼睛说:“你去就行,我算了。”

“别啊,主要是那个聚会挺高级的,叫什么慈善晚会,我没去过,怕一个人过去不懂规矩让别人看笑话,”蒋飞急了,“你跟我一起我自在点,朔哥,求你了。”

听个满身肌肉的大男人撒娇有点泛恶心,程朔扛不住,无奈地答应了:“知道了,别夹着嗓子说话。”

蒋飞立马恢复了正常,嘿嘿一笑。

程朔本来不想多问他和那个芸姐的关系,奈何蒋飞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好不容易见到程朔这个唯一不往外乱说的朋友,恨不得把细节都掰开了细说。

听他描述,这个芸姐很有钱,和富商老公聚少离多,感情早就淡了,这才对年轻力壮的蒋飞动了心思。

女追男隔层纱,追蒋飞,那更是连纱都省去了。

按摩店空调开得很高,程朔听的昏昏欲睡,这时电话响了,来得很及时,蒋飞总算消停下来,接起来问:“喂,苗苗?”

电话是蒋苗苗打来的,今天周六,小姑娘不上课。程朔没有特意去听,谁知道蒋飞蹭的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嘴上不停道:“你别动,我现在过来,别哭了啊,肯定没事的。”

程朔支起身,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睡意也没了,“怎么了?”

蒋飞挂了电话火急火燎地穿衣服,“苗苗养的那只猫从阳台摔下去了,就一个没看牢。我早说过那个小东西要惹麻烦,这下被我说中了。”

嘴上虽然抱怨,动作却相当迅速,程朔起身说:“我跟你一起去。”

到蒋飞家楼下的时候,蒋苗苗正蹲在花坛旁边一抽一抽哭。她平时性格大大咧咧,这还是程朔第一次看见她那么伤心,蹲下来抱着她的肩膀,递上纸巾安慰:“没事了,我和你哥都来了。”

蒋苗苗还没有走出来自责的情绪,擦完了眼泪又出来,“都是我不好,以为窗户关了,就回房间写作业,谁知道还留了一条缝,它就从窗户缝里掉了下来。”

蒋飞过去小心地把小猫抱在怀里,安慰的方式简单粗暴:“没死,还能动,带去宠物医院看看,应该能救回来。”

程朔搭腔:“趁现在时间还早赶紧让医生看看,再耽误下去小猫的情况更糟糕。”

听到这话,蒋苗苗终于肯擦掉眼泪支起两条蹲麻的腿。

最近的宠物医院离小区就隔了两条街,兽医先给做了一套全面的检查,最后给的报告是后腿摔断一根,别的没有事。所幸是草坪,摔下来有一定的缓冲,小猫因为是早产儿,所以受了伤看起来更加虚弱。

蒋苗苗听到没事,差一点又喜极而泣。

蒋飞付了钱,过来坐在蒋苗苗身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要不还是别养了,你现在高三,太耽误学习,咱们家还没有封窗,下次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办?”

蒋苗苗本来是想反驳,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也有点说不出来话,嗫嚅:“我以后会小心的。”

“我不是说你不小心,你已经够小心了,但你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着它,你要上晚自习,哥哥得上班,最后受罪的还是猫。”

这话其实没有说错,蒋苗苗也知道领养小猫这件事她有点太冲动了,可是感情都已经付出,哪能说丢下就丢下?

蒋飞一根筋的脑子难得转起来,接着说:“要不这样,先让你朔哥接回去寄养,他工作闲,等你高考完了再接回来,反正就剩半年不到的时间。”

程朔低头在检查领子,刚才从按摩店出来走得匆忙,感觉脖子前一直有什么东西刺挠着皮肤,现在才发现是把衣服穿反了,商标在前面。

蒋飞话刚落下,兄妹两道相似度极高的眼睛转向了他,程朔抬头怔了一会儿,说:“什么接回去?”

蒋飞搭上他肩膀对蒋苗苗说:“就这么定了,你朔哥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

肩膀被掐了下,程朔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啊,对。”

蒋苗苗抹了抹眼泪,总算露出点笑容,“那就麻烦朔哥了,我有空就来看妙妙。”

程朔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兽医抱着包扎好的小猫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再住几天院观察观察。蒋飞荷包吃紧,忙给拒绝,病怏怏的小猫几经辗转来到了程朔怀里,和他大眼瞪小眼。

“靠你了。”蒋飞说,“大恩不言谢。”

程朔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感情蒋飞为了甩掉这个大麻烦,把他给卖了?

第21章

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连成大段晦涩的文字,傅纭星微微皱眉,水笔笔尖在上面留下几个黑点,不成字也不成行,只是需要一点无意义的举措缓解心头的烦躁。

然而这种行为起不到丝毫作用,甚至变本加厉。

这节课的教授不点名,每周只有稀稀疏疏几十个学生来报道。他们大多在进教室的那刻就察觉到了傅纭星身上低压的气息,默契地留出一圈范围更大的空位。几个后排的女生偶尔走神,忍不住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那道挺拔的背影。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几乎半节课的时间。

早上睁开眼,记忆好像被清空一样,直至转头看见程朔近在咫尺睡梦中的脸,那一刻心脏骤然停了两拍,紧接着,宿醉后欲裂的大脑传递来昨晚的记忆,宕机般覆盖一片雪花。

傅纭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上衣服离开程朔的家,可以称得上一次落荒而逃。

老教授喝了口茶水润喉咙,继续讲话:“......这块是重点,都划个线,剩下二十分钟留给提问吧,下周交的报告大家都还有什么问题吗?”

台下的学生举起零星几条胳膊,教室里稍微热闹了一点。

傅纭星坐在靠窗的位置,跟人群自动隔开一面罩,桌角的手机亮了一下,岑冷的目光倏地移过去,只是软件的推送广告。

心情不知何故愈发糟糕,他拿起手机,消息列表里还躺着程朔上午发来的短信:下课后来酒吧吗?

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傅纭星知道这是程朔的手段。揉捏他的耳垂,在无人的夜空下说出那些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的暧昧话语,一切都在人为的操控下逐步走向那个吻。明明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谁也没有叫停。

程朔心思不纯,那他呢?

支颐着的右手轻轻擦了一下唇,那股电流一样熟悉的感觉又窜过全身。傅纭星沉着脸缩回手指,在书页上重重地擦了两下,像要把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一同抹去。

喝酒误事。

下课的人潮朝校外涌去,傅纭星走在最后与人群隔着一段距离,冷峻的面若覆着一层淡淡的不虞,脚步比平常放的更慢。

他不想回到程朔家里面对这个让他心烦意乱的男人,但是,他更不想让傅晟再次以为他的离开只是一场闹剧。

最好回去取一下身份证,在酒店对付一晚再说。

“少爷,请留步。”

傅纭星停下脚步,瞥向校园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行驶到他身边的轿车,黑色低调。认出来是傅晟秘书的车牌,眼神冷下两分,对从里面走出来的周俊说:“什么事?”

周俊恭声道:“您离家这一周傅总很担心您,让我过来看一下是否一切都好。”

“我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语气平淡,夹杂淡淡的讽刺。

是傅纭星一贯的作风。

周俊在傅晟身边就职已有五年时间,深知这位刚成年的小少爷和傅总的难搞程度不分上下,内心叹了口气,说:“傅总希望您可以早点回来住,这段时间他很自责,托我来向您道歉。傅总这周很忙,已经连续三天都没有离开公司,您知道,他的睡眠一向不怎么好。”

当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傅纭星显然没有那么好骗,几乎没有反驳的兴趣,掀起眼皮冷声道:“让他当面和我说。”

“少爷——”

周俊上前几步,然而傅纭星已经拦下前面的出租车头也不回地坐了进去,在畅通的绿灯下车尾越来越远。

任务失败,周俊坐回车里拨通了傅晟的号码,“傅总,我在少爷学校这里。”

傅晟放下签字钢笔,“人接到了吗?”

周俊说:“看起来还在生您的气,要您当面和他谈,我没有拦住,少爷已经坐上车走了。”

傅晟不意外地沉下冷郁的眉眼。

其实刚才有句话没有说错,傅晟这周很忙,公司的事让他几乎没有什么个人时间,甚至挤压掉睡眠。尽管如此,仍然每天要从周俊这里确保傅纭星在正常上课的消息,这么多年已经成为一种不带任何意义的习惯。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一周是他给傅纭星的限额,可他这个脾性乖离的弟弟显然不懂得怎么服软。

这样的性格,离开了他和傅家,究竟该怎么生存?

傅晟捏了捏眼镜下的山根,电话里掺杂轻微电流的嗓音低沉发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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