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 第45章

“你怎么在这?”程朔偏了偏身,压低声音挤出几个字。

傅晟翻开掌心里的拍卖册,头也不抬,语气淡淡:“电视出了故障,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去他妈的出故障!

第40章

原本气氛轻松的包厢因为傅晟的出现突然间陷入了一股微妙的安静,暗流隐隐涌动,这感觉就好比小辈们混乱的私下聚会正玩到兴头,猝不及防闯进了一个长辈,再扫兴,也得咽下这口气,乖乖赔上笑脸。

哪怕他们其中不少都和傅晟是同辈,但谁真敢这么不自量力地凑上去?

林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藏着满肚子想和同伴分享的八卦的几人,这下也不得不拉紧嘴上的拉链,虽还是言笑晏晏地交谈着拍卖场上的情况,但都大大收敛。

这其中尤属周驰最为心惊胆战,别的那些二代怂归怂,总归是和傅家没有什么往来,但他家不一样,勉勉强强能和傅家攀上一点远房表亲的关系,小的时候不懂事,还敢凑上去叫傅晟一句哥。但如今除了逢年过节,压根见都见不到这位传闻里杀伐果断的傅总,再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当着本人的面乱攀亲戚。

过去宴会上他都是乖乖做出一副单纯礼貌的后辈模样,这下好了,为了看个热闹,这么多年的人设全白搭。

他旁边其实也有一个空位,更靠近中心,可傅晟进来后视线停也没停就直接掠了过去,倒像是目标明确,落座在了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

更是让周驰的心凉了半截。

旁边的女伴还不懂眼力见地把草莓喂到了他嘴边,周驰心烦地拍开,让人赶紧坐远点,女伴委屈地撇了撇嘴,但也不得不起身照做,掏出化妆镜假意补妆,实则视线忍不住悄悄落在傅晟的方向。

事实上,场上大部分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这场拍卖会原本的主题上。

一下子被当作焦点的感觉让程朔有点心烦,甚至对这趟一上头决定的行程感到了后悔,翘着腿胡乱翻着膝头上的手册,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略低沉的话音,扭过头,傅晟的侧脸笼罩在包厢柔和的灯光下,视线隔着镜片,专注地阅览着掌心的拍卖手册,淡然自若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程朔的幻听。

“别抖腿。”

程朔顿了一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而视若无睹,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你隔壁的的电视什么时候能修好?”

“我离开时他们告诉我要半个小时,具体你可以去问维修人员。”

听到还要半小时,程朔是真心实意地维持不住笑容,放下了翘着的腿。

虽然比不上蒋飞那样的没心没肺,但他的脸皮一向不算薄,更别提畏惧这七八个人的目光。

只是今晚这些关注全都来自身边这个意料之外出现的男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就像是被当成了一盘菜,只因为刚好摆在傅晟面前,于是引来了旁人种种不怀好意的打量。

这种被莫名其妙地揣测加针对的感觉,才是程朔烦躁的根源。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程朔压低着声,“中间也有个位置,你绕一大圈,不觉得麻烦吗?”

傅晟说:“你不想我坐在这里?”

程朔扯了下嘴角,觉得是个很白痴的问题,“你觉得呢?”

“那看来是我会错了意。”傅晟微垂的眼皮细微地撩了一下,嗓音不大,但却仿佛有股凉飕飕的风扑在周遭,程朔摸了摸后颈,驱散那阵森冷的寒意。

什么意思?

程朔有点莫名其妙。

和傅晟的那些事本来就不好摆到台面上说,这个他都明白的道理,傅晟怎么会不懂?

偷偷摸摸地进行下去本没有什么,甚至偶尔还挺刺激,但现在当着那么多人面,这人居然一点没和他要避嫌的意思。程朔琢磨不明白傅晟到底想要干什么。

眼下实在不是一个合适追问的环境,程朔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岔开了话题:“我不是看你和那个红毛认识,你干嘛不坐他旁边?刚才你朝这走过来的时候,没看见他脸都绿了。”红配绿,那场面相当喜感。

傅晟头也不抬道:“不熟。”

“咱俩难道很熟吗?”

傅晟短暂地与程朔视线焦汇,唇角微提,含着似乎某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够领会的深意,“我和他一般一年只见一面,按照次数算,确实跟你更熟一点。”

程朔险些被逗笑。

这种事情上要跟他讲严谨了?

他往后一靠,“你也是来看戏的?”这句程朔没有刻意压着声音,颇有种破罐破摔的感觉,反正和周围这群人也不熟,过了今天这辈子估计也见不着面,爱怎么揣测怎么揣测吧。

这是傅晟那个圈子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什么戏?”傅晟反问,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上次那回.....算了。”程朔啧了声,不想在这里提起这件事,怎么说也挺耻辱的。但傅晟似乎领会到了他沉默里的含义,余光在程朔撇过去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开口道:“只是刚巧应了朋友的邀约。”

“你这人还有朋友?”程朔笑了两声。

傅晟并不将他的冷嘲放在心上,“合作伙伴。”

周驰屁股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怎么也坐不住,不由自主地扫了眼另一头的角落。

不看还好,这一看不偏不倚地瞅见程朔正和傅晟靠得很近在聊天,看上去气氛还挺和谐,险些没压住喉咙里一声国粹。

果然是不知者无畏。

程朔今天的风格很随性,黑色T恤,背后印有那种很常见的英文印花,下面搭一条洗旧的牛仔裤,两边磨损得厉害的球鞋一看就知道穿了很久,估计浑身上下的行头加在一起都要不了五百,乍然一看就知道不属于他们这个圈层。

帅是帅,但不应该啊。

再帅也是一个大老爷们。

周驰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他身边的位置到底哪里比不上程朔那个角落,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傅晟微侧的后脑。

印象里,好像从没见过有哪个人能让傅晟倾侧过身靠这样近的说话,每次出席非商务性质的晚宴,傅晟都是话最少,走得最早的那个,哪怕被不知多少个世家小姐拦着搭讪,傅晟也总是礼貌地回以微笑,道句‘失陪’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看起来谦卑得体,实际上比谁都不好接近。

看着那两人,周驰莫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想了又想,说不清楚是被什么念头催使着举起手机,飞快地拍了张照。

程朔自个也想不通。

本来就是想来凑个热闹,谁知道热闹还没看到,传闻里的本尊先从天而降,这下无聊是彻底不无聊了,但还不如刚才。

怎么那电视还没有修好?

大概是见他们说完了话,一直保持安静的杜文谦探过头,微微一笑道:“傅总,这场有什么看中的拍品吗?”

傅晟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手册,停留在每一页上的时间都很平均,单听声音无法辨别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客套:“十三号不错。”

“不愧是傅总,眼光很独到,这块玉雕工精细,很有收藏价值,要不是预算不够,我也想来举个牌子,家父一向很喜欢收集这类玉器。”

傅晟看了他一眼,“你父亲是红利集团那位杜总吗?”

“是,我叫杜文谦,久仰傅总大名,”杜文谦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很快分开,“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两人顺势交谈起来,聊的内容集中在工作和股市上,算是让话题暂时分散。程朔可算是松了口气,往后靠了靠以方便两人隔着他交流,低头还没把玩一会儿手机,突然听见傅晟磁性的声音钻进了一侧耳内:“你呢?”

程朔抬起头,“什么?”

杜文谦正要开口重复一遍,傅晟在他前面问道:“有没有什么看中的?”

这问题问的有点怪,但程朔也不想不回答显得太特殊,漫不经心在手册上随便点了一下,“这个吧。”

杜文谦的神色顿时有一丝微妙,似笑非笑。

傅晟瞥了眼,只回了一句:“还不错。”

本来就是随便一点,程朔自己也没看具体指了个什么东西,见两人的反应有点奇怪,于是低头扫了眼翻到的页数。

一枚古董戒指。

起拍价:五十万。

“......”不是,误会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靠杜文谦最后化解了尴尬,浅笑着看向程朔,问道:“刚才我就想问,你和傅总以前认识吗?”

为了防止傅晟说出什么不好收场的话,程朔想也没想答道:“就见过几次面,不怎么熟。”

收到了杜文谦眼里明晃晃的‘不信’,程朔回了个‘下次给你解释’。

本来他也没说错。

“是不熟。”

傅晟的声音慢半拍后传来,淡淡横在二人中间,没有带什么情绪,莫名地让人不怎么好接。

那幅猫咪嬉戏图最后被杜文谦拍了下来,本来就是极为小众的拍品,没有什么人竞争,但即便再轻而易举也是实打实的十万多块。看程朔想发消息,杜文谦拦了下来,不甚在意道:“暂时别告诉蒋飞,等苗苗考完试了我再送给她当毕业礼物。”

程朔竖起个大拇指,“他到时候能给你跪下来喊爹。”

“那倒不必,”杜文谦笑起来,“别再拉我办那么多卡就行了。”

一路来到了第十七号,也就是程朔刚才随手一指的惊天动地的‘五十万’。在听到拍卖师介绍时,正打盹的程朔一下子清醒过来,让他庆幸的是,傅晟最后没干出什么让他觉得更惊悚降智的事情,那枚古董戒指最后以将近八十万的价格被六十号买家拍走,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八十万,一枚戒指,真是有钱闲得慌。

拍卖会到了尾声,隔壁修电视的还没有任何音讯,除了程朔,也没人敢上来质疑,周驰小心翼翼地挪到傅晟跟前,挂着笑脸说:“傅哥,我们几个打算去御禾阁吃晚饭,您要一块来吗?”

可千万别答应!

幸运的是,傅晟没有继续掺合他们接下来活动的打算,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程朔注意到,换了块新表,“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就不去了,记得晚上早点回家。”

重重松了口气,周驰忙使了个眼神给杜文谦,杜文谦收到后转给了程朔,但程朔既不想跟着这帮二世祖去吃饭,也不想跟傅晟走,于是站起一双麻了的腿,“我去上个厕所。”

尿遁,百用不烂的借口。

离开了包厢,走在路上空气都清新不少,程朔有预感,要是他等会跟着杜文谦和他的朋友去吃饭,绝对要在席上被这七八个人轮番拷打,他可一点不想当满足这帮人好奇心的工具人。

卫生间里一个人也没有,程朔进去后随手拉开了隔间的门,然而在意识到身后跟上来的沉稳的脚步时,已经晚了,隔间即将合上的门被一只大手扶住,而后‘咔哒’一声锁上。

程朔仰头看着身前的男人,忍不住扯起唇一笑。

“这就是你说的工作?”

第41章

隔间对于单人来说绝对算得上宽敞,可此刻再挤进来一个傅晟,那就成了另外一番感受。

胸膛贴上胸膛,昂贵的衬衫布料与粗糙廉价的T恤不经意地擦过,空气的流动随着落锁声变得缓慢。

男人一丝不苟的正装扮相与这个场景十分不搭,冷静的面容差点让程朔以为刚才是他非拽着傅晟进来,而不是对方主动关上了门。

除了两道偏低的呼吸交错,一切很安静。

程朔往上对上了傅晟的双眼,谈不上意外与否,上翘的唇角带着抹坏笑,“什么工作需要在厕所里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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