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晨注意果然被吸引过去:“点好了,你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再看看菜单,点了挺多的。”
“那等菜上来以后再说。”
“行。”
刚才路上哄了一路,喉咙说得冒烟,程朔把托盘上的饮料转过来倒了两杯果汁,一杯放在傅纭星面前,等倒好后傅纭星才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眼,拿起来喝了一口,没有看向程朔,也一句话没有说。
任天晨看着他俩之间诡异的氛围,有点摸不着头脑,程朔倒是已经放宽心,解释了句:“堵车堵的闹心。”
“哦哦。”这个点真的还会堵车吗??
菜还没有上,旁边的学妹一直打量着他们两人,见程朔注意过来忍不住笑道:“本来我们还在说,来的最晚的人得罚两杯,怎么现在有点不太忍心呢?”
她身边的男生面上吃味,“这事还看脸啊?”
“那当然了。”
程朔听得出是玩笑话,但也不想扫年轻人的场,举起杯子,“酒就免了,等会儿还得骑车,我拿果汁代替一下。”
说罢仰头饮尽,再准备倒第二杯时突然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按住,傅纭星不虞的脸色映入眼底,说道:“不想喝就别喝。”
在酒场上千杯不倒这么多年的程朔头一次被人这样挡,何况喝的不是酒,只是果汁。趁气氛还没完全沉下去,任天晨赶忙打圆场:“忘了介绍,这位是我朋友,程朔。”
那学妹好像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哦,你好。”
在座的都是些年轻的学生,自罚两杯这样的打趣本就是掺了玩笑,难得高兴聚会,谁也没想要特意刁难谁。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傅纭星的神色叫人莫名不敢多说什么,再联想到一些有关他的传言,便都默契地将话题绕过了他。
有人顺势问道:“任天晨,你朋友是哪个专业的?”
程朔听见这话,第一反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好笑,大概各掺一半,“我都快三十了。”
“啊,”学妹睁圆眼睛,“完全看不出来。”
“可能是今天的衣服比较显嫩吧。”程朔谦虚了一下。
突然,有个一直没说话的女生仿佛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去过一家酒吧?”
程朔一愣,心想自己什么时候那么有名了?就见那女生从手机里调出一个视频,转来面向他。
程朔一眼就看出背景是在Basement里面,而录像的主角正是在台上演出的傅纭星。拍摄画面右下角有一道坐在吧台边的侧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也录了进去,一直到视频结束。
女生解释说:“有人发了傅学长在那家酒吧里兼职的视频,我看见你就觉得有点眼熟,里面这个人是你吗?”
任天晨迫不及待地接话:“就是他,那家酒吧都是他开的。”
“那家酒吧是你开的?”气氛打开了,一边的男生兴致勃勃地插了两句,“我和朋友去过那里,都觉得氛围很好,还想约着下去再去。”
程朔一摸口袋,发现正好随身带了几张名片,一一分发过去,“下次再过来玩报我的名字,可以叫前台打个折,过节过生日都能有折扣。”
“谢谢老板。”几个收到名片的大学生都笑得很真诚,没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便宜。
一直没有出声的傅纭星在看见程朔言笑晏晏地给周围几个女生都递过去名片,抿了抿没有任何弧度的唇,周身的空气更冷郁了三分。
只是此刻无人注意。
坐在程朔左手边的学妹格外健谈,聊到酒吧后更是直接打开了话匣子。她今晚有个群舞表演,这会儿妆还没有全卸,在包厢的灯光下看起来十分水灵,很有舞蹈生的气质。
程朔一向健谈,有人愿意聊天,天南地北他都能扯几句玩笑,不让气氛冷场,时不时让学妹笑到掩嘴。
虽是生面孔,和他们也不是一个年龄段,但方才一番聊天在场的都看得出来程朔完全没有傅纭星那样的冷漠高傲,不好接近。英俊的五官尽管带些痞气,但那种坏是恰到好处,年轻女孩所最为喜欢的。
因为笑吟吟,又是坐在傅纭星身边,简直被衬托得不要太接地气。
学妹本来是想试着和傅纭星搭讪,结果聊着聊着注意力全被程朔给吸引了过去。
“咦,你额头那是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程朔随口回道:“不小心撞出来的包。”
“涂过药了吗?看着不小,这种很难自己消下去,我正好有带药。”
没等程朔回答,那学妹已经从挎包里翻出来一管药膏,关心地递给了他。
跳舞的人容易受伤,随时备着跌倒药膏是件常事,程朔想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谢字说了一半正要伸手去接,突然刺耳的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就这么直直冲进耳里。
“呀!”
有女生吓了一跳。
地上四分五裂的玻璃杯惹来了全场的注意,程朔也转头看向傅纭星,见他面色冷淡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要屈腰去捡。
程朔瞥见地上尖锐的玻璃碎片,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傅纭星的手。
“别碰,让服务生扫走。”
就在这时上菜的服务生推开了包厢,了解到刚才发生的事后立即叫人来处理,对这种突发情况看上去驾轻就熟。等狼藉处理好,程朔也没再提药膏的事,只谢了学妹:“谢谢,但不用了,过一晚上应该能消。”
学妹没有坚持,目光在他俩之间停留了一小会。
席间没有再发生什么别的插曲,感觉吃的差不多,程朔起身离席去上厕所,洗完手出来时发现旁边的窗户正好通风,便点了跟烟,正抽着回过头猛地看见傅纭星的身影就在不远处,身子下意识侧过去,挡住了右手,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也来上厕所?”
傅纭星始终看着他,对此行的目的毫不遮掩:“来找你。”
周围没有人,这块也很少有人会经过,程朔反手在窗台上摁灭了烟,然后轻轻碰了下他的衣角,“还在生气?”
傅纭星冷着脸没有说话。
“我不都和你解释过了,上次送你回家你哥可能是在楼上透过窗户看见了我,留了个印象,有必要为这个闷一个晚上吗?”
傅纭星冷不丁道:“你给谁都发名片吗?”
程朔一愣,轻轻揉了下额头,“宝贝,这是我的工作啊。”
没有一点防备,傅纭星突然倾身压了上来,用手臂将程朔固在了窗台边一隅,然后低下了头,程朔下意识避开,“有烟味。”
可傅纭星没有任何犹豫地吻了下来,尼古丁醇厚的气味在唇齿间交换,短暂地换气时,说了三个字:“没关系。”
程朔有点意外,来不及多想又被吻住,好像自从经历上次在阁楼门口的事后傅纭星身上就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给人说不上来的感觉。越想越远,身体同时还在配合着回吻。
分开时傅纭星用力地抱着他,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身上,然后将脸靠在他的肩膀埋了下去。程朔犹豫了一秒,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感觉就像撸猫似的,忍不住又摸了好两把。
“别摸了。”耳边响起有些发闷的声音,略微潮湿。
“回去了,等会他们要奇怪我俩怎么出来那么久。”
“不想回去。”
程朔偏头啊了一声,“又怎么了?公主。”
对于这个称呼,傅纭星的回复是在腰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程朔被弄得痒了,想往旁边躲,就听见傅纭星冷冽的声音从旁传来:“着急回去和女生聊天吗?”
程朔连痒也顾不上了,闷笑道:“你能不能别看谁都和我有一腿?”
傅纭星说:“是你的表现让人这么想。”
“只有你会。”
傅纭星没出声,垂下了一排长长的眼睫,背后的窗户外投下大片的阴影把他整个人也笼罩在了里面,看起来有股莫名的落寞,程朔心戛然一软。
他一向见不得好看的人伤心。
傅晟也好看,但他身上缺少了傅纭星那股独特的清冷气质,当这样的人向你示弱,平白激发出一阵来自心底的保护欲。
“想去玩会儿吗?”程朔问道。
傅纭星顿了一下,对这个提议没有表现出排斥,“去哪里?”
“楼下就是商场,去哪里都有的玩,”程朔说,“你吃饱了的话就和任天晨发个消息说一声,我们提早走,钱晚点a给他。”
反正也都是些不认识的人。
现在走和晚点走没有差别。
傅纭星的眉心稍微舒缓,回答仍然十分简短:“好。”
因为是晚上,商场正值高峰期,到处可见带着孩子夜出逛街的全家人。楼下几层都是衣服和化妆品的卖场,程朔和傅纭星在商场五楼兜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了最有人气的游戏厅前。
“玩过吗?”
傅纭星看着被塞进手里的一筐游戏币,“没有。”
程朔一点也不意外,回头笑道:“那你跟着我,这一筐币够你把里面的设备全都玩一遍了。”
商场是新开的,但游戏厅里的设备依然是程朔熟悉的那几样,上学的时候他和蒋飞有事没事经常会去玩几把,当时那家老游戏厅里还有一个溜冰场,到了晚上就会有类似夜店的灯球在头顶转啊转,周围都是些初高中的年轻情侣成双结对,在昏暗的灯影下偷偷亲热。
他带着柏晚章去过一次,那个人也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只在学生里面口口相传的隐秘场所,同样对什么都有着股克制的好奇。
他记得买了一杯可乐,然后又买了两张溜冰券,结果溜冰时为了避开旁人,作为初学者的柏晚章一不小心摔在了他身上,害得他屁股疼了一个礼拜,饮料也全撒了。
但是当那张清俊白皙的脸浸在灯球红的白的光影下自责而担忧地注视着他,尽管是个男人,也让人根本无从怪责,心跳甚至不规律地多跳了几个瞬息。
这是程朔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直。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屏幕上打出了一个醒目的第一名,不算新鲜。程朔从游戏赛车上下来,旁边的傅纭星也起身离开,看起来对这些东西谈不上特别感兴趣,顶多刚接触时有着淡淡的新奇,在消耗了半框游戏币后,他停在了一台更为夺目的娃娃机前。
程朔往前走了两步注意到他没有跟上,顺着傅纭星的视线看过去,“想玩这个吗?”
傅纭星抿了下唇,似乎是想说‘算了’,但是还没有走程朔就已经原路折回,抓起两个游戏币塞进了机器,“你喜欢哪个?”
“你会玩这个?”
程朔头也没抬地提唇笑了声,操纵推杆,“那还用说,这玩意我可是高手。”
不过这个高手的称号起码早在十年前就过了期,手上动作生疏,游戏难度远超程朔的预料,耍帅遭到了滑铁卢。花了差不多三十几个币终于夹上来一个粉色的兔子玩偶,终于松了口气,好歹不是颗粒无收。
兔子耳朵大,最好夹,往傅纭星怀里一塞,一人一兔看上去莫名有点神似,把程朔看乐了。
“别动,站着,给你拍张照。”
傅纭星低头看着怀里的傻兔子,“你喜欢玩偶吗?”
程朔正收起手机,“不算喜欢。”
捏兔子的力道稍微紧了紧,“那你为什么会玩这个?”
“上学时候蒋飞追一姑娘,为了讨人欢心,苦练抓娃娃技术,拉着我陪练,结果我的技术突飞猛进,那姑娘在蒋飞学会前找了个隔壁体校的男朋友,”程朔回想起来还忍不住发笑,“把他伤了半个学期,发誓再也不碰娃娃机了。”
力道骤然一松。
“你们关系很好。”傅纭星说。
程朔随口道:“那还用说,下次我们三个可以一块出去玩。”
良久,身后传来一声略低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