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那就辛苦啦。”
聊了二十多分钟,陈词和陈蔚告别陈念,去加油站把油箱加满,就准备回€€家。
结果€€走到半路,开着车的陈蔚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他把车靠边停住,下€€车查看情况。
很快,陈蔚在外面敲了敲副驾驶车窗,陈词打€€开他这一侧的窗户,听到父亲无奈道:“车胎被扎了。”
“怎么会?”
“谁知道呢,可€€能压到玻璃了。”陈蔚叹了口气道,“走吧,去附近的4s店补个胎。”
陈蔚从地图上找了最近的汽修店,用最低的速度开过去,汽车扎胎可€€不是小事,万一爆了极容易出现交通事故。
正值国庆假期,店里忙得热火朝天,陈蔚下€€车和修车师傅交流,陈词就暂且坐在车里,告诉陈念回€€去的路上车胎被扎了。
“先给您做个检查。”汽修店的师傅环视一周,大声喊道:“小傅,来这边看看车胎!”
正坐在小板凳上喝水休息的傅天河立刻起身,他重€€新戴上织线手套,小跑到车边,看到熟悉的车型和牌照,当场愣在原地。
陈蔚并未把这位年€€轻修车师傅的怔忪放在心上,而€€是惊异于他看起来实在太小了,可€€能中€€专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傅天河也看到了陈蔚,从年€€纪推测,应该是陈词和陈念的爸爸吧?
唔,感觉兄弟俩和他们父亲长得压根就不像啊。
兄弟俩的爸爸自己出来的吗?不对,副驾驶上还有人。
是陈词还是陈念?
这样€€低垂着眼看手机的神€€情,应该是陈词吧?
傅天河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手上却一刻也没闲着,他麻利地绕到副驾驶一侧,蹲下€€身检查前€€方的车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词和陈念说完了情况,收起手机,推开车门出去。
他刚探出头,就越过车门,看到了蹲在旁边的熟悉身影。
傅天河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双手带着粗糙的线织白手套,正检查这右前€€方的车胎。
听到陈词下€€车的动静,傅天河抬起头,在少年€€的脸上发现了罕见的惊讶。
就好像他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陈词轻声喊道:“……傅天河?”
“陈念?”傅天河故意把音量放大到周围都能听见的程度,“这么巧啊。”
陈词:“…………”
陈蔚:“?”
这个年€€轻的修车师傅认识陈词?还把陈词叫做陈念?
陈蔚看向陈词,见大儿子抿唇,当即就明白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臭小子,趁着转到新学校里就给他乱来是吧?
陈蔚强忍着唇角的抽搐,到底没当着傅天河的面,把陈词戳穿。
“你们认识?”
陈词点头,他知道陈蔚刚才应该听到了,毕竟傅天河的声音实在是大。
但非常幸运,爸爸还给他留了面子。
“这是我同班同学,傅天河。”
“你同学?”陈蔚更加惊讶了,也就是说眼前€€的半大小子和兄弟俩同龄。
“叔叔好。”傅天河热情地打€€招呼,同时根据陈蔚的反应也猜到些线索。
兄弟俩估计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有这么个帮忙守护秘密的家长,可€€真€€不错啊。
陈蔚问道:“这是你家的店吗?你怎么在这里干活啊?”
“我是打€€工的。”傅天河如实回€€答,说话的功夫里他也没耽误检查,找到了车胎被扎破的地方。
陈蔚:“你成年€€了吗?”
傅天河笑道:“还没有,是老板看我缺钱才同意留下€€我的,这事叔叔你可€€不要随便往外说啊,不然我工作€€就要泡汤了。”
陈蔚终于注意到了傅天河的右眼,最开始他以为这孩子戴了金色的美瞳,结果€€对话当中€€他发现傅天河眨眼时右眼无法完全闭合,眼球的转动也略有些区别。
陈词在身边轻轻戳了戳陈蔚的腰间,让他别再问了。
陈蔚也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差不多懂了,正常情况下€€谁家会让正在读高二,处在关键的十八岁孩子出来打€€工?
在家他什么活都舍不得让陈词和陈念干,兄弟俩只用负责专心学习或者€€画画就行。
而€€且看傅天河的熟练程度,他肯定已经在汽修厂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了。
傅天河用蘸水的刷子刷过被扎破的地方,细小的泡泡冒出,说明轮胎被扎透了。
他确定洞眼的直径不超过六毫米,并且胎圈也没有损坏或变形,道:
“叔叔您这种€€情况可€€以补胎,我先给您说几个选项吧。第一个是用打€€枪补,直接往洞里塞胶条,只要几分钟就能修好。
“第二种€€用补胎胶皮贴上,但这两种€€方法都是临时性€€的,如果€€之后浸水或者€€长时间跑高速,容易再次漏气。”
“第三种€€是用橡胶片热补,最麻烦但也最牢固的方法,但价格相比于前€€两种€€会更贵一些。”
傅天河说得很专业,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态度相当自信。
陈蔚本来还担心自己作€€为同学的家长,知道傅天河在外面还需要打€€工赚钱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现在一看,这孩子是真€€的打€€心眼里开朗。
或者€€说,他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
“那就选最后一种€€吧。”陈蔚道,“麻烦尽量补得严实一点,我就不换车胎了。”
“好嘞。”傅天河熟练地把轮胎卸下€€来放在地上,又倒了盆水,确定没有其他破损点,“大概需要二十分钟,麻烦您稍微等等吧。”
“陈念在这等着。”陈蔚故意把名字说得很重€€,“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陈词:“好。”
陈蔚走了,车胎旁就只剩下€€陈词和傅天河两人。
傅天河从旁边拉了个马扎,放在陈词面前€€:“坐会儿吧。”
陈词摇头,仍旧陪他站着:“你从这里工作€€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了吧。”傅天河抓抓脑袋,“中€€考结束之后过来的,之前€€人家嫌我年€€纪实在太小,不让我干,我就只能在旁边蹲着看,幸亏我长得高,现在说二十多岁也行。”
傅天河动作€€麻利地找来工具,他半蹲着把一只手伸到轮胎内侧,将扎漏的地方修补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又充满热情,看得出傅天河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
他也是这么修补自己伤口的吗?
陈词突然觉得有什么带着小刺的东西€€在他心上滚动,带来泛着痒的刺痛,又苍耳般牢牢勾住不肯放手,他思考了两秒钟,认出这种€€情绪名叫愧疚。
因为前€€天晚上他明明看到了傅天河在公交站等车,却没尽力帮他吗?
陈词从小就比同龄孩子冷漠,他跟陈念一起看电影,到感人至深的地方从来都没多少反应,身边的弟弟哭得满脸眼泪鼻涕,但他却总能以最冷静的态度指出,这都是编剧安排好的剧本,都是假的。
但这一回€€,他感觉有点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傅天河如此鲜活地生活在他身边?又或是因为傅天河从未在旁人面前€€表现过他的脆弱,显得十足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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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词也蹲在傅天河身边,近距离地看他进行修补工作€€。
“小心点,别蹭到你身上了,脏。”
傅天河还记得陈词洁癖,不曾想少年€€却摇了摇头:“没事。”
“你不是很讨厌脏东西€€吗?”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
傅天河愣了愣,他想到带陈词骑摩托去秘密基地时,少年€€不得已抓在他腰间的双手,这对陈词而€€言,肯定算做肢体接触了吧?
那下€€次他骑慢点好了,让陈词不用抓着也能坐稳。
傅天河补完车胎,再次检查确定不再漏气,把轮胎重€€新安装。
陈蔚回€€来时,看到大儿子像朵蘑菇,蹲在他弟弟的同学身边。
陈蔚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零食和饮料,等到傅天河忙完手头的工作€€才上前€€道:“辛苦小傅了,给你拿了点吃的。”
“不用不用,这都是我该做的。”傅天河连忙摆手,但陈蔚坚持把袋子塞进他手中€€,“这么凑巧能遇见就是缘分,拿着吧,平时上学还要辛苦你照顾我们陈念。”
陈蔚笑眯眯的,故意把陈念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陈词:“……”
傅天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叔叔,您看我是个打€€工的,也没办法收费便宜点,只能帮您尽最大努力补得严实。”
他话音还没落,就有人在别处喊他过去修发动机。
“哎!”傅天河高声应和,“叔叔我得去忙别的了。”
陈蔚:“快去吧,我们这就走。”
傅天河朝陈词笑笑,小声道:“最近国庆放假,应该有很多人上山踏青,可€€能会找到小屋那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要跟我去检查一下€€吗?”
陈词想过自己的安排:“明天之后的所有时间都可€€以。”
“好,那我到时候联系你。”傅天河朝陈蔚和陈词挥了挥手,转身跑去修发动机。
陈词握了握自己垂在身边的手,掌心冒出一层细细的汗,也许是因为傅天河当着爸爸的面邀请了他。
“走吧。”陈蔚招呼着坐进驾驶座,把车开出汽修店,他才阴阳怪气地道,“在同学面前€€有两幅面孔挺好玩是吧?”
陈词:“……”
陈蔚无奈叹息,他现在就算骂陈词一顿,勒令两人再也不许这么搞已经起不到效果€€了,只能问道:“就没有哪怕一个人意识到你们是两个人吗?”
陈词:“或许吧。”
陈蔚:“什么叫做或许吧?”
陈词却没有回€€答陈蔚,而€€是问道:“爸,我和陈念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你是怎么区分我们俩的?”
陈蔚:“你们肩膀上有胎记,长在不同的对侧,还有耳朵后面,你右边耳朵后面有一颗痣,陈念没有。”
陈词抬手摸向自己的右耳。